弄潮襄江
“文人相輕”一詞,源自曹丕的《典論·論文》。曹丕曰:“文人相輕,自古而然。傅毅之於班固,伯仲之間耳,而固小之。”班固名滿天下,卻也害有文人相輕的毛病,令人詫異。乾封年間,蘇味道為天官侍郎,大詩人杜審言當預選官,“試判訖,謂人曰:‘蘇味道必死’。人問其故,審言曰:‘見吾判,即自當羞死矣!”當時,蘇味道和杜審言齊名,並稱“文章四友”。但杜審言卻瞧不起他,這就是典型的文人相輕。
文人相輕,不唯古代,當下尤甚。而且在有些地方,這一現象已成頑疾。初步歸納一下,文人相輕體現在三個方面:一是文體互輕。寫小說的看不起寫散文的,寫散文的看不起寫詩歌的,寫現代詩的看不起寫古體詩的等等。二是風格互輕。以詩歌為例,古典風格的看不起現代派的,學院派的看不起民間寫作等等。三是人品互輕。由作品攻擊上升到人身攻擊、人格詆譭、破口漫罵,直至鬧上公堂。凡此種種,說到底,是一種典型的自我為中心的心理在作怪。由此引發的相互論爭、相互攻擊,不時引來網路圍觀,把作家的最後一塊遮羞布都扯掉了。既令人寒心,也令人汗顏。
文學作品不像工業產品,有嚴格的尺寸標準,如果達不到標準,就是不合格產品或廢品。文無定法,寫作方式方法、敘事風格各異,導致作品風格不同、流派不同、氣象不同,這是很正常的。而每個作家的喜好不同,就像蘿蔔白菜,各有所愛,實在沒必要在這些方面互較高低。再者說,既為作家,當比常人見識更廣、胸襟更寬、肚量更大,有必要因為別人的文體跟自己不同、風格跟自己不同、水平跟自己不相當而信口臧否、惡語相向嗎?
其實,從古至今,既有文人相輕的例子,更有文人相親的故事。李白與杜甫,雖然年紀差別較大,並且性格不同,卻惺惺相惜,一起遊歷、一起飲酒,談古論今,情同手足。兩個人關係,甚至親密到了“醉眠秋共被,攜手日同行”的地步。李白對孟浩然,同樣是相親、相慕的,他在《贈孟浩然》一詩中寫道:“吾愛孟夫人,風流天下聞……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白居易與元稹的友誼,更是動人心魄。白居易在《與元微之書》中說:“況以膠漆之心,置於胡越之身,進不得相合,退不能相忘。”這些,都是文人相親的佳話。至今讀來,仍然心生感動。
由是可見,一個作家只要放低身段、心懷寬廣、相容幷蓄,學別人的長處,補自己的短板,不但不會影響自己的形象,反而會互相增光添彩。
文學是一個百花園,只有百花齊放,百家爭鳴,才有利於文學的繁榮進步。廣大作家只有做到文人相親,而不是相輕,相互學習、取長補短,這個百花園才會繁花似錦,滿園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