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四方面軍,是中國工農紅軍重要的組成部分,是三大主力之一。僅在土地革命時期,紅四方面軍就殲敵88萬人,位於三大方面軍之首。紅四方面軍戰將如雲,其中湧現了88位開國將帥。而在這個龐大將帥群體中,不乏一些“性格將領”,其中尤以陳再道為最。
毛澤東、朱德說他是“一員戰將”,徐向前、陳毅評價他是“再道之勇”。他一生是戰鬥的一生,從士兵、排長、營長、團長、師長、軍長一直做到共和國的上將。他的功勳,都是他一刀一槍拼出來的。
陳再道,原名程再道,湖北省麻城人,他於1909年1月24日,出生在一個貧農家庭。他失去了父親,因此自幼與母親和姐姐相依為命。在程再道7歲之時,其叔父將他送到私塾讀書,要他學習《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盼著他能學幾個莊稼字,免得和父輩一樣目不識丁,受人欺侮。然而程再道自小頑皮,無心向學,因此隨學隨忘。母親只要一提起去程家祠堂上學,他就耍賴跑開,直到吃飯時間才溜回家門。幾年的時間裡,程再道便將所學的知識忘得乾乾淨淨。
不久後,姐姐和母親不幸相繼亡故,程再道只好和叔父相依為命。迫於生計,陳再道每天和叔父一起在地裡刨食,卻終日不得飽。程再道的叔父,原來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頗有武藝。叔父見程再道學不了文的,因此便教他學武,將少林拳術中最基本的羅漢拳教給了他。
程再道不喜歡學文化,也學不來文化,但對於武藝,卻是一點就通。拳法功夫,武當為內家之首,少林為外家之魁。幾年下來,程再道練出了一副鋼筋鐵骨的好身體,為他後來參加革命奠定了基礎。
1926年,程再道17歲,當時麻城的革命風潮風起雲湧,青年人紛紛報名參加農民義勇隊。跟著大部隊,程再道也報了名,參了軍。由於程再道口音問題,記錄人將程再道的“程”誤認為“陳”。到了後來,程再道也沒有改名,因此就以陳再道為名了。
次年,部隊改名為麻城農民自衛軍。透過各種關係,自衛軍搞到了六枝駁殼槍,許多戰士腰插大刀,肩扛梭鏢,有些戰士乾脆把竹子削尖,做成竹矛。
不打仗的時候,戰士們就進行軍事訓練。即使不是正規軍,但是訓練卻十分嚴格。農民軍領導人王樹生髮現,陳再道這小子相當有武藝,因此他便要求陳再道傳授自衛軍將士武藝。由於農民軍武器以冷兵器居多,因此程再道便從羅漢拳拳譜中挑選了一些器械套路以供大家學習。在王樹生的幫助下,戰士們日夜操練,農民軍實力大增。
四一二反革命政變後,麻城農民自衛軍發動黃麻起義,但卻不幸失敗。1928年1月1日,中共湖北省省委將農民革命軍鄂東軍改編為中國工農紅軍第七軍。
第七軍的建成,很快就招來了敵人的圍剿。某日,敵人將第七軍包圍在黃陂的木蘭山。當時的陳再道已經成了排長。原來,陳再道隊伍中有個負責背銀元的戰士。但是這人革命意志薄弱,他見敵我鬥爭形勢如此緊張,於是偷偷跑回家了。
如今敵人逼近,銀元又沒人背了,這可如何是好?如果銀元被敵人搶走,我軍的吃穿裝備就都沒有著落了。於是指揮官吳光浩指著銀元袋子對陳再道說:
“把銀元揹著走,這個任務交給你了!”
陳再道知曉這些銀元的重要性,他心想:“既然領導信任我,再苦再累我也要背啊!”
敵人的槍聲越來越近,陳再道揹著沉甸甸、足有二三十斤重的銀元,還帶著自己的槍支彈藥,跟著同志們翻過了一道又一道的山樑,穿過了一條又一條的山溝。由於銀元太沉重,漸漸與同志們拉開了距離。遠路無輕擔,古人誠不欺我。一開始,陳再道覺得這些銀元並不重,但是漸漸地,他越跑越慢,那五百銀元重得跟花崗岩石塊一樣。
眼見敵人越追越近,陳再道急中生智。他見山的下面有一片湖水,於是將錢袋抱在胸前,飛快地向山下湖邊跑去。等他跑到山下湖邊,看好了地形和防偽,佯裝成暈倒的樣子,然後巧妙地將錢袋子丟進湖水裡,然後在踉踉蹌蹌地爬起來,朝著一片茂密的樹林跑去,並且甩掉了追兵。當天夜裡,陳再道帶人摸了回來,在湖水中找到了銀元,一元錢都不少。因此,陳再道得到了領導的賞識,從此以後成就了他的上將之路。
在此後的戰鬥中,陳再道從來都是身先士卒,一馬當先,因此他的官職也由排長,升為連長、營長。雖然指揮計程車兵越來越多,但是他凡是遇到戰鬥都喜歡衝在最前面的秉性,卻一直沒有改變。
1932年8月,敵人對鄂豫皖根據地進行了第四次“圍剿”,我軍奮起抵抗,並於8月8日再次靠近麻城。但由於種種原因,戰士們卻受阻於陡坡山。師長倪志亮見久攻不下,於是找到陳再道,命令他帶領全營戰士,不惜一切代價,將陡坡山拿下來。
陳再道二話不說,猛地把手一揮,就帶領著全營將士,向敵人陣地猛撲而去。就在這時,兩個敵人從左右兩側突襲陳再道的兩肋。陳再道怒吼一聲,使出少林功夫中的“梅花槍”。對左邊的敵人,陳再道一個槍托將其砸倒,打得他腦漿迸流。隨即,陳再道又用刺刀逼向右邊敵人的咽喉,瞬間將其刺死。頃刻間,兩個敵人相繼斃命,戰士們軍心大振,跟著營長奮勇殺敵,很快殲滅了敵人的一個團。
就當陳再道帶兵衝破敵人陣地之時,後方的敵人射來一顆子彈,從他的右臂上部打了進去,從他的後背頸下穿了出來,差點就打中了咽喉,稍稍碰到了頸部的動脈。
當時,陳再道並沒有什麼感覺,只看見鮮血向外流淌。他雖然知道自己掛彩了,但是覺得離死還遠著呢,於是不顧同志們的阻攔,繼續帶領全營向前突擊。
等回了醫院,醫生告訴陳再道:“同志,算你命大,如果敵人這一槍往前部挪一點,恐怕你吃飯就不香了。”
陳再道擺擺手說:“革命還沒有勝利,哪能輕易就光榮了呢!”
就這樣,陳再道幸運地保住了性命。到了後來,陳再道在回憶錄中自嘲:
“想必是馬克思看我太年輕,又打發我回來了,讓我在未來的戎馬生涯中,繼續接受一次次出生入死的考驗。”
一開始,醫生讓陳再道在醫院裡住上兩個月。但對於一個成天打仗的人來說,一下子被關入後方醫院,實在不是個滋味。就在陳再道還在養傷時,老師長倪志亮突然衝進病房:
“陳再道,大家都在前方打仗,你小子倒不錯,住在這裡不走!”
“他傷還沒好,還需要住院治療。”給陳再道換藥的醫生白了倪志亮一眼。
誰知倪志亮說:“別聽他的,你能不能騎馬?”陳再道欣喜地回答:“能啊!太能了!”“能騎馬就趕緊走吧!”說著,倪志亮便不顧醫生的再三反對,將陳再道拽了起來。
回到部隊後,陳再道才知道,整個戰局對我軍很不利,部隊有很快轉移的可能。陳再道瞭解這些情況後,打心眼裡感謝倪志亮。如果等傷好再出院,恐怕就再也難以找到部隊了。
這次死裡逃生,讓陳再道在紅四方面軍中名聲大振,這也讓他和另一個武林高手許世友一起,被譽為“軍中雙羅漢”。
陳再道曾自述,自己打仗是有癮的。只要聽到槍聲就興奮不已,他和許世友經常一起切磋,兩人都喜歡槍對槍、刀對刀、面對面的拼殺,即使後來他擔任了11師的師長,也依然如故,喜歡衝殺在最前面。他的驍勇善戰,很快就贏得了徐向前的注意和賞識。
在彷徨鎮,四方面軍突然遭遇了陝軍警衛旅,並將徐向前等人截在了後面。陳再道當機立斷,主動率全營猛打猛衝,擊退了截擊徐帥指揮部的陝軍警備旅,斃傷敵人數百人。戰後,徐向前握著陳再道的手說:“你救駕有功啊!”
成也神勇,敗也神勇。曹操曾經告誡他的勇將夏侯淵:“為將應有怯時。”也就是說,作為統帥,不能光憑著一腔血勇。刀槍無眼,一旦指揮官被殺,失去指揮的軍隊就會成為無頭蒼蠅。果然在漢中之戰中,夏侯淵再一次恃勇前進,結果為黃忠、法正所殺,造成了難以收拾的後果。
熟讀歷史的毛澤東同志也經常告誡大家:“為將應有怯時。”而不知膽怯為何物的陳再道等人,總是讓徐向前擔憂、頭疼不已。因此每逢戰前,紅四方面軍的總指揮徐向前在下達作戰命令前,總會補充一句:
“不許陳再道、許世友兩個傢伙再打衝鋒!”
說到徐向前,很多人或許只看到他儒雅的一面。從外表來看,徐向前瘦削、面如冠玉,宛若一個文弱書生。然而在四方面軍裡,徐向前卻是無人不服的。即使是像陳再道、許世友、王近山這樣的性格將領,在他面前也是服服帖帖的,大氣都不敢出。
一方面,徐向前極富韜略,可謂是運籌帷幄、百戰百勝。沒有徐向前的指揮,就沒有四方面軍的輝煌戰績。就如陳再道曾經說的:“跟徐帥一起打仗最過癮”。
而在另一方面,徐向前看似文弱,其實外柔內剛,作戰起來也極其驍勇。每逢惡戰,徐向前必然站在一面醒目的紅旗下,成為紅軍各軍最大的精神儀仗。到了最危急的時刻,徐向前甚至會帶領他的手槍隊進行衝鋒。正所謂英雄愛英雄,即使猛如陳再道、許世友,對於徐向前也是佩服得不得了。
隨著四方面軍的人數越來越多,戰鬥力越來越強,徐向前對於陳再道等人不顧一切瞎衝的做法,開始有了一些不滿。
在一次戰鬥中,陳再道繳獲了一匹大青馬,這可把他高興壞了,真是如虎添翼啊!陳再道有見識的武功底子,因此很快就練出了一身好騎術。他經常騎著大青馬,在戰場上風馳電掣,對著敵人的頭顱手起刀落。因此你在此後的戰鬥中,陳再道經常橫刀躍馬,單騎衝入敵陣,殺了個痛快,徐向前屢勸不止。
一次,作為11師師長的陳再道腦袋一熱,又一次單騎殺入敵陣,消滅了不少敵人。而這一次,憤怒的徐向前再也不能忍了。事後,他假裝和氣地找到陳再道,問道:
“再道,騎兵團缺個排長了,你看誰比較合適呢?”
陳再道不解其意,一愣。方面軍的統帥,還關心一個排長的任命?憑著直覺,陳再道知道這次徐向前找他,肯定沒有什麼好事。
“我看你陳再道挺合適的!”徐向前嚴厲地喝道。
聽到這裡,陳再道忙不迭地向徐向前作揖:
“報告總指揮,我再也不敢了!”
進入抗戰階段後,陳再道驍勇依舊,不過在徐向前老領導的薰陶下,也多了幾分謀略。
1938年1月,劉伯承任命陳再道為東進縱隊司令員,奔赴冀南開闢抗日根據地。1月25日,陳再道率領東進縱隊到達鉅鹿。此時,國民黨保安團聞訊而至,企圖阻止陳再道一行。
第二天,陳再道急中生智,他帶領30多名騎兵圍城環奔,弄得塵土飛揚,有如萬馬奔騰。保安團一見,以為八路軍人多勢眾,於是急忙開城迎進。
某日清晨,陳再道聽說景縣分割槽司令葛桂齋帶領部隊叛逃當了漢奸。於是他二話不說,翻身上馬,單騎追敵。這時,葛桂齋一行三百人在河東架起機槍,企圖阻擊追兵。誰知陳再道和他兜了個圈子,繞過來機槍,隨後突然殺入敵陣,手起刀落,將一名鬧事軍官的頭顱斬下。眾人大恐,無人敢開槍。
趁此機會,陳再道大呼:“想抗日的,跟我回去;要當漢奸的,今日放你走,來日戰場見,別怪我陳某人手上的刀不客氣!”
葛桂齋的部下面面相覷,只好放下武器,乖乖地跟著陳再道回去了。由此可見,陳再道早就不是當年那個愣頭青了。
在根據地,陳再道已經成長為軍政雙絕的領導人。他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裡,將隊伍由500多人發展到一萬多人。
陳再道經常和他女兒說:
“在冀南的幾年,從來不知道什麼叫脫衣服睡覺。因為不知道敵人什麼時候回來。稍微一個反應滿,就有可能被敵人包圍起來。”
在某次戰鬥中,陳再道將指揮所設在一間房屋內。就在此時,一支日軍騎兵隊突然直撲指揮所。這個時候,主力部隊正在前方激戰,指揮所僅有一個警衛排。面對如此危局,陳再道卻臨危不懼,反而大喜過望:
“我這支二十響還沒開葷呢!”
說罷,他就率領警衛排的戰士頑強阻擊。陳再道連開二十槍,即打死了4個敵人,擊傷了2個。隨後,他又端起上了刺刀的三八式步槍,連續挑死3名敵軍,剩下的敵人只得落荒而逃。陳再道將軍之勇,可見一斑。
陳再道帶領東進縱隊英勇作戰,取得了一連串的勝利,鞏固了冀南、冀中以及魯西、豫北地區的抗日根據地。
到了解放戰爭中,陳再道率中原解放軍二縱橫掃中原圍殲高魁莊、喋血鄭莊寨、大戰羊家集,屢建戰功。因此陳毅評價他是“再道之勇”。
全國解放後,陳再道歷任河南軍區司令員、中南軍區副司令員、中國人民解放軍武裝力 量監察部副部長、武漢軍區司令員兼湖北省軍區司令員、福州軍區副司令員、中國人 敏 解放軍鐵道兵司令員。1955年,他被授予了上將軍銜。
陳再道將軍的晚年生活豐富多彩,他特別喜歡散步,經常到阜成門立交橋逛馬路、逛商店、觀街景。有時候他看到有人下棋,一定會擠進去觀看。有時候還會因為一子的得失,和素不相識的人爭得面紅耳赤。
陳再道最好的朋友,莫過於許世友。兩人皆是勇將,皆好武功,也皆愛喝茅臺酒,有一段時間,無論是誰弄到了茅臺,都會通知對方前來暢飲。往往是每人面前放一瓶,不用酒杯,不做下酒菜,邊談邊吹瓶子。
喝得高興了,兩人便會天南海北的聊天,有時候聊歷史、聊往事,更多的,便是聊兩人最喜歡的武藝。他們邊喝邊談,只有把酒瓶裡的最後一滴酒喝完了,才會心滿意足地回到自己的住所。
1985年10月,80歲的許世友去世了,陳再道悲痛地說:
“老許走了,再也沒人和我喝酒論武了!”
1993年4月6日,陳再道因病在北京去世,享年84歲。即使在去世前的幾年裡,他依然保持著一個武人的英氣和霸氣。有人曾和他調侃:"你的姓搞錯了,錯得好!這樣閻王找不到你本人,你就要活到百兒八十歲了!"結果陳再道卻說:“哪能活那麼久?能活過八十就心滿意足了。再多活就是白吃人民的糧食,白花國家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