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文清才來小縣城沒多久。
小縣城裡都是忙忙碌碌為生活奔波的人,他們講著柏文清聽不懂各種的方言。這裡的人們來自全國各地。不為別的,只是因為這邊發展好,前線勞動力薪資稍高,只需要多付出點勞動,就可以拿到相應的薪資。所以這裡集中了許多非本地人口。
小縣城街角有個高速公路收費站,下有一方小市場,小市場不停收攏著小縣城的喧鬧…
小市場再往前方,就都是工廠了。那種工廠不是想象中第一次工業革命的那種工廠一樣——有個大煙囪,可能是發展方向的問題,機器規模都較小,勞動力規模較大。
那只是小縣城的一方角落,這卻是柏文清第一次開始接觸社會。
她是才高考完,倒也不想閒著,就託人找了份臨時工,再某小工廠裡做著最費勁的活,她一直是溫室的小白花,哪體會過社會的毒打。
她每天默默做著手裡的活,真的無聊極了,可是沒有辦法,沒有什麼能力只能幹這種活,她想她現在真像文革時下鄉的知青…
五湖四海的人講著聽不懂的話,到底還是一脈相承的人,無論怎樣的口音,多少還是能聽點什麼,時而聽到些八卦,時而聽到些粗鄙的話,看著那些暴躁的大姐大媽,心裡不時偷偷抹汗。
可是人類的本質就是懶惰,若非現實與社會的逼迫,人們為什麼會做這種又苦又累的活,就算做了這種又苦又累的活,他們也總想著如何如何偷懶、如何如何減少自己花費的力氣。
假設當初黑三角販賣的奴隸是國人的話,他們得高興很多,因為國人的文明已經被薰陶了五千多年,定有些什麼束縛住了,古代也是有奴隸的,奴隸是沒有自由的,偏偏國人還非常尊儒,搞得奴隸也非常有良心。
小工廠裡的人雖非奴隸但勝似奴隸,人們聽規則,規則由人定,還不是跟奴隸一樣…
其所在環境其實也跳脫不開古時的階級鄙視鏈,官大的瞧不起沒官的,有錢的瞧不起沒錢的,有文化的瞧不起沒文化的。一階一階下來,有文化的得聽有錢的,有錢的得聽有官的。
怎麼思索有錢的有官的有文化的都得搞一窩…
然後那些沒錢的沒官的也沒文化的只能受之壓迫…
柏文清深吸一口氣,決定入鄉隨俗。
章晝和柏文清是同一組的前線工人,他是貴州的,來的比柏文清早一個月,講著一口濃重的口音。柏文清並非對人沒有興趣,也不敢搭話也不敢說啥,偷偷在總群裡找到章晝,悄悄傳送了好友申請。
網際網路真是好東西,平日不敢說得話,在網際網路隨便噴出口。
一來二去這倆就熟了,雖然見面了但是仍然不敢講話,礙於性別之故,男女授受不親也。自然不肯講一句。
但 那是人前,哪可知人後,柏文清住工廠提供的宿舍樓,章晝當然也住的,晚上柏文清想著沒合適的生活用品,就約了章晝一起逛超市,結果超市關門的。
雖然無功而返,但是柏文清卻發現大晚上真是約會好時機啊!
沒什麼事的夜晚柏文清就約章晝,不做別的,就是走走路聊聊天。
可是問題到底出在哪?
是那次他帶柏文清走去小市場喝了酒?
還是那次他帶柏文清去KTV唱了歌,因為柏文清沒帶鑰匙所以在外面開了房?
柏文清再也沒理過章晝。
刪了他的微信,刪了他的聯絡方式,平日不講話,現在更不講話了。
太低階了。她想。
她酒正微醺時,他對她說的是他想洩慾。
可她從沒那意思。可她不是那樣的工具。
她請過他吃飯的,後來他和她一起吃飯就以為是柏文清要請客了,從不帶手機。這還好啦,當然沒關係。
問題疊加,就有關係了。
多難看啊。醜陋的嘴臉和不潔的私慾。
她想她已經看清了人了,說到底,禁錮人們的還得是文明,開放時代的人們已經忘記許多文明瞭,人們的思想被束縛所以做起事來束手束腳,柏文清當然感謝那些文明,不然就得髒身了不是。可是至世界潮流浪潮趕來,人們總是難保初心,不忘初心的人被人說保守,趕在世界前頭的弄潮兒被人說花哨。就算是欲吧,也總是小偷小摸的事情,可是章晝到底弄錯了柏文清的意思。
章晝想和柏文清交往。這柏文清一定可以看出來的,那天晚上章晝問她,你沒有什麼想對我說的嗎?
柏文清一直說沒有。她當然沒有。
這已經是答案了。
本來有,但是很久前就沒有了。
那是兩個世界的人。
女朋友也不是什麼洩慾的工具。
柏文清這樣想著。手裡的活又慢下來了。
她突然醒了,她總是忘了什麼。現在她又想起來了,她忘了她原來身邊那些優秀的人、那些給了她愛和希望的人,本該靠向更優秀的人的。她想著她該離開這裡了。這裡雖然有善良的人,但是也有自私的人,更有陰溝的爬蟲。
不久後,她離職了,原因是惹毛了小工廠的人事部主任。一個電話戲耍了他。
她不覺得是她錯了,那主任有錯在先。
可是誰先錯又沒有必要爭論了,鄙視鏈中有文化的總是先瞧不起沒文化的。不予置評,不與爭辯,窮則擱置爭議,達則自古以來,誰見過哪個爸爸笑話過家裡小兒的?
大約一年後,柏文清聽說那人事部主任吃回扣,被老闆開除了。她聽得可爽呆了啊。
就這樣。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