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紀五六十年代,臺灣依靠美國提供的先進高空間諜偵察機U-2,一再竄入大陸進行軍事偵察。這種間諜飛機航程長、飛行高度高,照相機精度高,嚴重威脅我國領空安全。
受限於戰機飛行高度,我軍一度拿U-2沒什麼好辦法。不過這種情況沒有持續多久,1962年9月9日,我地空導彈部隊首次擊落U-2,打破了U-2號稱不可擊落的神話。
第一架U-2被擊落之後,敵人變得小心起來。後來幾次,當U-2飛臨我地空導彈陣地附近,尚未進入我有效射程時,就轉身溜走了。
顯然,U-2身上已經專門安裝了對付我地空導彈的電子裝置,只要已收到制導站搜尋雷達的電波,它就會逃跑。
這引起了具有豐富電子技術經驗的老將軍——當時的四機部部長王諍的深思。他迅速召集有關技術人員和導彈部隊研究,制定了一個使U-2落入陷阱的周密計劃。他們透過更換元件及各種技術手段,改變了地空導彈制導站搜尋雷達訊號的各種引數,使之酷似一個普通的高炮雷達,這就會使U-2喪失警惕。
1963年11月1日上午7時23分,一架U-2高空偵察機從臺灣桃園機場起飛。20分鐘後,便經溫州竄入大陸。
這架飛機的駕駛員是國民黨空軍第五聯隊少校葉常棣。他的任務是到大陸偵察西北的核基地。
執行這種任務,最怕的是導彈,他絲毫不敢麻痺,待完成空中照相任務後,趕緊掉頭返回。13時52分,葉常棣飛臨江西上饒地區上空。他已經從20500米的高空隱隱約約感覺到遠方的海岸線了,不由得心中一陣輕鬆,滿以為此次又平安無事了。U-2大搖大擺,絲毫沒有發現已進入陷阱,繼續往裡鑽。
14時11分,它飛過九江後,進入我地空導彈第二營的陣地。在距離35公里時,嶽振華營長一聲“放”,3枚導彈沖天而起。正在操縱飛機準備出海下滑的葉常棣,突然感到“轟”的一聲,飛機像一個玻璃瓶被石頭擊中一樣“砰”地解體,自己則像瓶中一粒小藥丸似的被甩出去。短暫失去知覺後,葉常棣在自由落體的刺激下清醒過來,他迅速開啟降落傘。他回過神來才意識到,自己被導彈擊落了,他駕駛的U-2成為被我地空導彈部隊二營擊落的第2架U-2飛機。
葉常棣降落在一個小山丘上。著陸後,他企圖站起來逃跑,可是動彈不得。他兩腿多處飛進彈片,手臂也受了傷。“完了,真要讓共產黨剝皮抽筋了。”他癱在冰冷的地上,覺得自己乾的事情,對方無論如何也不會容忍。
葉常棣原籍廣東惠陽,生於1933年。對大陸他是屢次進犯:1960年第一次駕RF-101A偵察大陸;1961年又9次偵察大陸。兩次受到蔣介石集體點名接見,兩年均被選為國民黨軍“克難英雄”。
1963年2月,他被派往美國接受駕駛U-2訓練,回來後已駕駛U-2到大陸偵察過兩次,獲得“飛虎”獎章一枚,蔣經國多次邀他到家裡赴宴。就在10月份,他又收到蔣介石的接見。
葉常棣正在胡思亂想,解放軍和民兵包圍了上來,他沒有反抗。一位軍人告訴他:“不要怕,我們不殺你。”他被用擔架抬著,送進了當地醫院。
開始,葉常棣非常恐懼,按照臺灣方面的宣傳,被俘飛行員會被抽筋扒皮,他不知道什麼時候輪到自己。可是醫護人員卻非常和藹,認真地為他治傷,一點也看不出是對待犯人的樣子。
兩天後的一個下午,空軍司令員劉亞樓、副司令員成均來到醫院看望了他。兩個敵對空軍的司令員與飛行員進行了這樣的交談:
劉:聽說你是廣東人,多大了?
葉:是的,31歲。
劉:你放寬心,我們沒有必要殺你。
葉:在那邊聽說被你們抓住了要剝皮。
劉:你被擊中前,可以看到臺灣了?
葉:看到海了,眼看就要回家了。
劉:被打時,有什麼感覺?
葉:一震就拋在空中,座艙解體了。
劉:飛機有防禦武器沒有?
葉:沒有。憑它的高度優勢,你們的飛機對它沒辦法,唯一怕的是導彈。知道大陸上哪裡有導彈陣地,我們的航線就想辦法避開。
劉:你這麼年輕,在那個環境裡,你不當飛行員,別人也得當,你只能這樣做。你現在不可能一下子相信我們的話。你對我們的政策可以一步一步地看。你以後的事,可以商量。要回去,也可以,可能要等到將來。
大陸這邊對葉常棣好生照顧。而在臺灣那邊,又是另一番景象。
在葉常棣被擊落當天,臺“中央社”就釋出報道:我空軍高空偵察飛機一架於11月1日下午再大陸上空執行例行偵察任務時失事。根本不願承認飛機是被擊落的事實。
那麼葉常棣呢?也就不能承認他還存在了。國民黨空軍在1964年3月29日的正式文告中,稱葉常棣“壯烈成仁”。1965年下半年,國民黨空軍又給葉常棣和另一位被擊落的飛行員,在新店璧潭空軍公墓挖了兩個“衣冠冢”。
身在臺灣的葉常棣家人不知道,此時的葉常棣已完全恢復了健康,開始了必要的學習和改造生活。1969年,葉常棣被釋放,他從此改行投身教育界,先在南京航空學院任職,由於他曾專修過外語,被分配做外語編譯工作,享受講師待遇。
有一次,著名學者錢偉長來到學院,要找一位外文好的人審改英文譯稿。院長推薦葉常棣,經面試後錢老很滿意。葉常棣擔心自己的身世問題,他將經歷如數相告錢教授。錢偉長微笑說道:“我的不少親屬、朋友都在臺灣,而且大都是國民黨的上層人士,我不還是照樣工作,各有各的選擇嘛!”
葉常棣深受鼓舞,就此成為錢老的助手,為錢教授主辦的《應用數學與力學》進行了翻譯和校對工作。為表彰葉常棣的貢獻,學院報上級批准,任命他為副教授、學院出版社英文編譯組副組長,還評他為先進工作者。
1982年8月26日,大陸方面公佈了葉常棣的情況,隨後批准他與另一名被俘飛行員張立義回臺灣探親,希望臺灣當局為他們提供便利條件。
訊息一出,引發島內震動,已被宣佈死亡的飛行員死而復生,讓臺灣當局大丟顏面。他們既無法拒絕葉、張的回臺要求,又害怕他們會給當局帶來負面影響,於是百般阻撓。一會說要確認他們是不是“間諜”,一會又說入臺後要對他們“軍法審判”,千方百計要讓葉常棣、張立義知難而退,放棄回臺灣的想法。
臺灣當局的所作所為,引發了臺空軍人員強烈不滿,臺灣飛行員說:“他們都是執行命令飛到大陸被打下來的。現在大陸寬宏大量放他們回來,反而刁難,為你賣命卻不讓回來,這能說得過去嗎?”
我們根據黨的“來去自由”政策,告訴葉、張二人,如果不能入臺,仍歡迎他們回來,職務、待遇不變;也可以去其他國家或留在香港。你們回臺探親是正當合理的要求,正義、人心均在你們一邊。如果他們繼續刁難阻撓,只能更加喪失人心。
1982年11月,葉、張兩人抵達香港,臺灣當局仍然不同意他們返臺,他們只能滯留在香港,茫然不知此身何寄。
葉常棣的妻子得知他還在人世的訊息,託人帶來了包裹,裡面是她多年精心收藏的兩人照片、關於他的新聞剪報,還有一封長信,述說了她苦候多年,迫不得已改嫁的苦衷。她還贈送給他一筆錢,希望稍解他目前的困境。
葉常棣不由心如刀割,可又無法回臺。在他彷徨之際,經當年同事聯絡,設法讓他進入了美國,靠著友人的接濟,葉常棣勉強維持著日常生活。
在此期間,家屬和同事不斷為他們進行呼籲,臺灣輿論也一直要求臺方接納他們。即便如此,直到1990年9月,滯美7年的葉、張二人才終於得以回到臺灣。
葉常棣這樣的臺灣軍官,深受臺灣當局宣傳矇蔽,一度反共意識濃厚,我黨對他們 的教育改造,使他們轉變了思想,逐步轉化為擁護中國共產黨,熱愛新中國的副教授、工程師。他們與身邊的領導、同事、鄰居都成了好朋友。不論他們在滯留美國期間,還是後來返臺之後,都和大陸保持著聯絡,仍深深地懷念著這些老朋友。
他們說:“從這些同志身上,我開始認識共產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