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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5年1月,剛剛被盟軍攻佔的比利時處於歡樂之中,但是不時傳來的槍炮聲告訴人們,不遠處正在進行交火,交火的地方叫賀根森林。
離賀根森林大約25公里的地方有一個寧靜的小山村,因為附近很多礦,所以這個山村被人稱作聖瑪麗礦山村,由於這個山村位置隱蔽,所以被美軍陸軍第28師第109團選為團指揮部。
在礦山村的北邊大約1公里的地方有座比較精緻的庭院,這座庭院佔地並不大,此時被第28師當作刑場,第28師的執法隊在庭院的中央樹立了一個2米高的木樁。
1月31日上午10點左右,天空中飄著雪花,氣溫降下到零下5度左右,一個披著毛毯的白人士兵被8個美軍士兵押進了庭院,這位白人二等兵的名字叫艾迪·斯洛維克,他因為當了逃兵即將被處決。
不一會兒,走進來兩名中校,這兩名中校雖然軍銜一樣,但是著裝卻有差別,一名中校佩戴手槍,他是第28步兵師109步兵團第3營營長羅斯·亨貝斯特中校。另一位沒有佩戴手槍,但是佩戴了牧師標誌,他便是團裡的隨軍牧師卡得羅中校。
牧師是美軍區別與其他軍隊的一個重要標誌,美國國防部設有武裝力量牧師委員會。牧師委員會主任為少將軍銜。
美軍在陸海空三軍都設有牧師部長,亦為少將軍銜。 美軍隨軍牧師作為正式在編軍官其地位受到法律保護,在軍中授予軍銜、穿軍裝、佩戴牧師標誌,除不直接指揮部隊參加戰鬥外,其他待遇與同級軍官完全相同。
隨軍牧師與其它美軍軍官的不同之處在於隨軍牧師不能攜帶武器,不直接參加戰鬥和指揮部隊,但有攜帶槍支的隨軍牧師助理保護其安全。
隨軍牧師是美軍獨一無二的軍事崗位,除了要行使宗教服務和主持宗教實踐的職能外,還要為士兵提供心理諮詢和“思想工作”。他們佈道時不需要專門的教堂和講壇,但是對官兵的影響卻“比其他任何因素都大”,成為名副其實的官兵“精神支柱”。
隨軍牧師還有一項職責,在處決美軍官兵時進行祈禱,以便讓他們走得安詳。
艾迪雖然披著毛毯,但是仍舊凍得瑟瑟發抖,他被帶到營長羅斯和隨軍牧師卡羅德面前,羅斯對艾迪說道:
“艾迪,你還有什麼想說的嗎?你有什麼想說的,我可以轉告給你的家人。”
看著眼前的羅斯中校,艾迪的眼裡幾乎要噴出火來,他憤怒地喊道:“逃兵那麼多,為何只槍斃我?”
羅斯中校哼了一聲:“因為你傻,如果你不傻,也不會走到這一步!”
聽著羅斯回答,艾迪更加憤怒了:“都是你騙我的,都怪你......。”
逃兵艾迪和營長羅斯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艾迪又為何當了逃兵被槍斃呢?
艾迪於1920年出生於密西西比州的鄉下,密西西比州是美國最窮的州之一,經濟水平十分落後,教育水平非常低,所以密西西比州是美國犯罪最高率的幾個州之一。
俗話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但是艾迪卻是“窮人的孩子早偷竊”,他小學沒畢業就輟學了,於是便到工廠去當童工,美國對童工壓榨得很厲害,他根本就賺不到什麼錢,於是他就開始偷盜工廠裡的黃銅。
艾迪就這樣走上了偷竊之路,剛開始他只偷工廠的,不偷私人的,後來也偷私人的,還酒架,不久之後就被警察抓獲,因為年齡不夠被放了回去,但他不思悔改,19歲那年又被抓進牢裡,1942年底被放了出來當水管工,還娶了個老婆。
當時正值第二次世界大戰時期,美國進行了全國性的戰爭動員,有知識、有文化的青年都進工廠上班去了,以維持龐大的軍工生產,沒文化、沒技能的就要強徵入伍。
艾迪就屬於無知識、無文化、無背景的那種人,1944年他被強徵入伍,經過簡單的軍事訓練後,他作為第28步兵師109步兵團第3營G連的一名二等兵前往法國作戰。
美軍第28步兵師戰鬥力一般,作風比較稀稀拉拉,當時美軍的指揮水平很糟糕,第28步兵師在此前的戰鬥中被德軍打得丟盔卸甲,急需補充兵員,艾迪當然就是被補充的兵員之一。
艾迪到連裡一看,整個連編制150人,新兵達到87人,這也就意味著上一次戰役有87人戰死,一個連有58%的人戰死,這使他感覺情況不妙,如果自己隨連隊上前線將是九死一生,想到自己的妻子和兒子,他決定逃跑。
艾迪隨G連在前往法國的過程中遭到了德軍的突然炮擊,這個連隊新兵多,連隊頓時大亂,士兵們四處逃散,艾迪和一看便拋開隊伍鑽進了樹林,和艾迪在一起的還有二等兵約翰。
艾迪和約翰發現周圍有很多德軍,他們不敢輕舉妄動,在樹林裡躲了兩後,遇到了一支加拿大的後勤警戒連,這支加拿大連隊收留了他們。
這支加拿大軍隊主要負責後勤警戒,連隊雖經過幾次戰鬥,倒沒有多大損失,艾迪就這樣在加拿大的軍隊裡呆了6個多星期,他覺得呆在加拿大軍隊裡挺好,起碼沒有什麼性命之憂。
1944年10月7日,加拿大軍隊聯絡上美軍,將艾迪送還給美軍,他雖然非常不情願離開,但還是被送回第28步兵師109步兵團第3營G連。
連隊本來都將艾迪以戰鬥犧牲的情況上報了,連長格羅特上尉一看艾迪平安無事地回來了,而且還長胖了一點,既高興也意外,畢竟是自己的兵啊。這時艾迪如果在連隊裡渾水摸魚,跟著部隊隨大流也就算了,後來肯定會被作為英雄的。
艾迪返回連隊的當天晚上,他便找連長格羅特上尉,他說自己的視力不好,膽子也非常小,不適合參加戰鬥,能不能把他調到後方去搞搞後勤工作算了。
連長問他在加拿大的部隊是怎麼參加戰鬥的,他說那是在加拿大的後勤警戒連,如果在後勤的連隊裡他就不會逃跑,如果讓他參加前線戰鬥,他就會逃跑。
連長哪有權力把他調走,再說連隊正缺人,也不可能把他調走,連長當即把他分到了連隊的步槍排裡當了一名步兵。
步兵可是要衝鋒陷陣的,艾迪當晚就逃跑了,並留下了一封信,信裡讓連裡別在找他了,並說自己膽小害怕。
第二天一早,連裡發現艾迪逃跑了,他的好友約翰立即去追趕,約翰追上艾迪後勸他返回連隊,並告訴他如果當逃兵被槍斃就不划算了,但是艾迪心意已決,他勸約翰隨他一起逃走,並說:
“逃走的很多,也沒聽說誰被槍斃了,倒是上前線被打死的很多。”
但當時的法國、比利時等地到處都是盟軍的部隊,因為美軍有很多逃兵,所以美軍的憲兵到處設卡捉拿逃兵,艾迪根本無路可逃,沒過多長時間他就被美國憲兵抓住了。
因為美軍的逃兵很多,對於一般逃兵,憲兵抓住後都送回原來單位,艾迪被憲兵送回了第28步兵師109步兵團第3營G連,憲兵責問G連連長格羅特上尉,為何他的連隊會有逃兵。
連長格羅特便將艾迪留下的信給憲兵們看,憲兵們見的逃兵多了,所謂法不責眾,憲兵們當著連長格羅特的面,要求艾迪將信燒燬,然後安心在G連服役,這事也就過去了,不再追究。
憲兵的“好說話”令艾迪來了精神,他感覺憲兵們也不敢拿他怎麼樣,當即回絕了憲兵們的好意,並說他主意已決,寧願坐牢也不隨連隊上前線。這令憲兵和連長格羅特都十分憤怒。
於是連長和憲兵將他帶到營長羅斯·亨貝斯特中校面前,羅斯營長也表示,再給你次機會撕掉紙條,然後返回部隊這事兒就算過了,不會指控你。不過艾迪毫不在意,依然不聽勸說。
連裡的戰士當逃兵,營長羅斯和連長格羅特都是有責任的,羅斯見艾迪油鹽不進,便對他說道,既然你心意已決,那麼你就在信結尾再加上一段話:
“連長格羅特與營長羅斯都已勸我回連隊,但我已決定當逃兵,我知道當逃兵會上軍事法庭,也知道當逃兵的一切後果,我願承擔一切後果,二等兵艾迪。”
艾迪非常瀟灑地寫上了這段話,他堅信當逃兵只會坐牢,他已經坐過牢,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至於上軍事法庭,他也覺得沒有什麼大不了。
這既是艾迪的愚蠢,也是他的悲哀,因為當時的大環境已經發生改變。
當時美軍雖然節節勝利,但是傷亡也在不斷加大,尤其是美軍進攻德軍堅固設防的賀根森林地區後,美軍成批成批的陣亡,傷亡、失蹤的人數高達30000。美軍第4步兵師第22步兵團在短短18天之內,幾乎全軍覆沒。
因為德軍的堅守和天氣造成的補給困難,美軍士氣嚴重下滑,逃兵等罪行不斷上升,每天都有人逃亡,有千分之五計程車兵表示,寧願坐牢也不想踏入賀根森林地區。
美軍的軍紀是非常鬆散的,在其他軍隊裡,很多逃兵一旦被發現,連長就可以當場槍決。美軍對逃兵的懲罰有一套程式,所謂亂世用重典,美軍高層決定採用“殺雞給猴看”的手段來制止逃兵現象。
而艾迪就是那隻雞,1944年11月11日,軍事法庭開庭,斯洛維克被指控“因逃避危險任務而當了逃兵”。
美軍的師級單位就可以組織軍事法庭,軍事法庭的審判小組通常由師裡的參謀組成,通常情況下,師裡的參謀都會放本單位計程車兵一馬,因為槍斃本單位計程車兵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令艾迪沒有想到的,此次的審判人員沒有步兵第28師的參謀,因為步兵第28師正在前方與德國人苦苦血戰,軍事法庭只好讓其他師的參謀來擔任審判人員。
審判人員拿出了艾迪當逃兵的證據,也就是那封信。
艾迪承認那封信是自己寫的,也當場承認自己是逃兵,當時師裡給艾迪找了一個辯護律師愛德華·伍茲上尉,按照程式,辯護律師可以辯護,但是艾迪要求辯護律師不必辯護。
在艾迪看來,自己當逃兵無非是坐牢,有什麼好怕的呢,如果坐牢的話,自己馬上就可被送回美國,這樣就可以離開炮火連天的戰場了。
所以艾迪在法庭上非常囂張,他說:“我承認我是逃兵,你們判我刑讓我坐牢好了。”
艾迪表情囂張還死不認罪,這令經過槍林彈雨的審判人員異常憤怒,9名審判人員一致認為艾迪有罪,應該判處死刑。
當法庭宣佈艾迪死刑時,他傻眼了,他立即辯護:“逃兵那麼多,為什麼只判我死刑?”
讓艾迪辯護時他不辯護,此時他想辯護時,法庭既不讓他辯護也不聽他辯護了。
軍事法庭的宣判結果很快被送到第28步兵師的師長諾曼·科塔少將手中,作為師長,手下一個士兵的死活他並不關心,但是讓他直接處死艾迪他肯定不願意,因為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既然軍事法庭判決艾迪死刑,他就順水推舟了。
巴頓大家都知道,巴頓曾經打了士兵一個耳光,因為這個士兵有戰爭恐懼症,這件事引起了軒然大波,很多媒體紛紛指責巴頓的過失,巴頓也沒想到,後來引發瞭如此之多的變故,在艾森豪威爾的強迫下,巴頓向被打士兵道歉,才算是消弭了一場災禍。
師長諾曼少將為自己的行為辯解道:
“批准這一判決是基於我對這個國家的責任。艾迪作為一名逃兵,如果讓他的目標達成,我不知道怎麼去面對那些在戰場上英勇作戰計程車兵,尤其是那些為國捐軀計程車兵。”
師長諾曼少將的辯解得到了認可,很多媒體都說他的決定是英明的。
師長諾曼少將在判決書籤字,就決定了艾迪的命運,按照規定,艾迪可以有上訴權,他給盟軍最高軍事長官艾森豪威爾寫了一封求饒信,他說自己的行為是本能的,希望能夠得到寬恕。
當時盟軍正在和德軍激戰,對於這樣一個逃兵,艾森豪威爾不可能饒恕他,但是他耍了一個滑頭,他的批覆是:
“一定要設法阻止更多的逃兵!”
對於艾森豪威爾的批覆,步兵第28師非常重視,師長諾曼少將決定斬立決,以免這個艾迪再生事端。
1945年1月31日上午10點左右,艾迪被押到了行刑場,艾迪畢竟是自己營裡的兵,所以營長決定送他一程,這樣對各方面都有個交代。當艾迪對營長羅斯中校憤怒地喊道為什麼單單槍斃他時,羅斯中校說他傻。
羅斯中校說的是對的,艾迪不應該對軍法這麼蔑視。即使艾迪呆在部隊裡,他只要再熬幾個月二戰就結束了,那時他就是國家的功臣。
這時的艾迪仍然歇斯底里地重複著剛才的話,羅斯中校說道:“我只負責送你一程,並不負責解釋!”
羅斯說完朝憲兵示意了一下,8名憲兵摘掉了艾迪身上所有的配飾,然後七手八腳地將他綁在柱子上。
隨軍牧師開始禱告:“聖明的主啊,請您原諒這個年輕的孩子吧。孩子,天堂裡沒有戰爭、沒有殺戮,你的心靈可以在天堂得到安寧......”
在隨軍牧師卡得羅不緊不慢的禱告聲中,8名士兵一字排開,每人手中都拿著一支M-1加蘭德半自動步槍,領隊的憲兵隊長用英文說道:“開火!”
8發子彈命中了艾迪,他當場死亡,而隨軍牧師卡得羅仍在低聲禱告。就這樣,美國二戰中唯一的“完全的逃兵犯”艾迪被處決了,享年24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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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
《二戰秘聞真相》,兵人編著,哈爾濱出版社,2005年5月第一版;
《二戰恩仇紀實》,叢書編委會編,海潮出版社,2014年3月第一版;
《遠去的勝利》,威廉·理查德森著,化學工業出版社,2016年1月第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