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亭
006
蘆雁 杜陵石 林清卿 （1876-1948）
8.5 x 1.6 x 1.6
「蘆雁」是林清卿非常喜歡的題材，他在構圖上明顯受到邊壽民的影響，交迭穿插的蘆草，雁兒「飛、鳴、食、宿」的姿態，濃縮到小小一方石頭上，文人味很足，我自己也很喜歡。一路介紹了6件林清卿作品，我發現我反覆強調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林是真正能「用刀如筆」，林清卿之所以成為一代宗師，就在於他能以精妙無比的刀法來把繪畫性的語言轉換為雕刻語言。因為這正是他最能觸動我的地方。這個帖子並不是完整教材，想深入瞭解的人，還得多看書。
清卿的作品中用這種杜陵料子刻的並不少見，可能是當時所出的同一批石料。此石的質地顏色都不錯，但黑針（這件是銀色金屬砂丁）較多，清卿利用來刻蘆葦的爆穗，非常認真，堪稱化疵神手。清卿的蘆葦爆穗，是類似點苔，一個一個小圈，中間是空心（凹陷）的，不會是一坨一坨的凸起，這也是一個辨識點。
後來「私淑」林清卿的幾位雕刻家，例如王炎銓和林棋俤，也都刻過蘆雁的題材，新手有時候不太好判別，因為在構圖上看似很像，並且蘆葦在葉片轉折處也都學清卿的陰面陽面變化的刻法。不過，功力還是有高下之分，例如，清卿刻的蘆葉的線條必定是流暢、挺拔（有那種「一刀而就」的筆力和美感），其他人的線條力道相比之下就稍弱。沙龍有許多雕刻家，不妨也看看空中那隻雁，左邊翅膀那一刀划過去的力道，這是真正的「一刀而就」，我是非常欣賞。還有，雁兒的輪廓姿態，就像前面說過的，林清卿刻的禽鳥，一定就是中國花鳥畫裡面的該有的鳥的樣子。其他的薄意名家也刻鳥，但多數的鳥的線條型態比較僵、或者比較卡通，畫意也不夠。
順帶一提，林清卿刻的蘆雁，會特別注意雁兒之間的「互動」（呼應）的動態，構圖已經很接近真正畫家的水平了。有些小細節也能顯露他的細心，例如這件作品中，在空中的雁鳥（俯翔而下），與在水塘中的雁鳥（側頸仰望）不只在姿態是相互呼應，而且彼此是在鳴叫交談。「鳴叫交談」？？有沒有搞錯啊，薄意怎麼刻出鳥在「鳴」？請看區域性放大圖，兩隻雁鳥都是張開嘴巴，嘴中間還刻了伸出的舌頭。這其實是林清卿慣用的構圖，他用這樣張嘴露舌的畫法表現鳥正在「鳴叫」，在他許多作品中都能看到。就是像這類說不完、寫不盡的「精微」之處，拉開了林清卿與其他人的差距。之所以從清卿藏品中選擇刊登這方「蘆雁」，也是想增加看各位看貼的趣味，因為這件是我最近「撿漏」所得。
在收藏壽山石雕的過程中，極少會有「撿漏」的可能，這對我也是一件饒有趣味的收藏故事。這件清卿蘆雁，其實是我去年在「淘寶網」用非常低的價錢買到的。我平常也不會上大陸淘寶網（應該說，從沒上過淘寶網），大陸的各壽山石網站則會在有空閒時快速瀏覽一下。去年七月的某天，我去「壽山石部落」網站拜讀春雨樓主的神帖「話雨樓」，瞥見部落網頁的首頁上方，有一些跑馬燈式的主題名稱（這是系統按當時新發貼子的次序自動排列置頂），我看到一個標題是「陳子奮壽山石印章」（事實上，這方印章跟陳子奮到沒什麼關係），好奇之下點進去看。咦？當時這個貼子什麼說明與圖片都沒有，只放了一個淘寶網的網址連結。顯然就是此物的賣家在淘寶網販賣，然後也在壽山石部落的「利伯維爾場」貼上鍊接。
我看到淘寶網頁的第一眼，就判斷應是清卿刻的蘆雁杜陵章。畢竟清卿作品也玩過幾十上百件了。唯一的疑問是這會不會是詐騙，但賣家標價7,500RMB也不過臺幣三萬出頭，所以就轉念之間決定賭了。我隨即寫一封郵件給臺北田石齋輝哥，請他託大陸親友代購。沒想到輝哥在隔天中午左右打電話給我，說他在大陸的親友團雖多，但是「沒有一個人會上網」，我聽了真是...「囧」。後來我想到好友蔡兄有一個合作伙伴阿毅，對大陸網站比較熟悉。所以就試著請託蔡兄幫忙。蔡兄和阿毅非常熱心，在接到我電話後1個鐘頭之內就搞定，並以「支付寶」完成付款。（我自己也沒有支付寶）
接下來，自然就是等待東西寄來。在等待的過程中（下標的隔天），又有插曲。我在壽山石部落「玩家雅藏」版看到一個貼子。原來，這位賣家在2009年就已經發貼子介紹過這件，並刊出畫質不太好的照片。發貼的用意是想要知道此物的價值並求售。當時看貼的人也不少，打槍的居多。阿毅幫我下標之後，這位賣家雖然不知此物價值，一看真的有人買了，可能也怕走寶，於是又把大圖再補到這個舊貼上，說有一個臺灣人連大圖都不看，就直接付款買了。這該不會真是寶物吧？竟然，…沒有人有反應。再一個隔天（禮拜六），賣家看沒有人響應他的貼子告訴他這是好東西，就把東西寄到臺灣來了。
此事之玄奇也在此，那麼多人看到，怎麼最後會讓我一個臺灣人給揀了？除了機緣註定這個詞語，實在很難解釋...。從賣家補登大圖，一直到現在，在「部落」上也未見有行家出指出此物為清卿。話說此章寄達臺灣之後，因為阿毅才是收件人，我並沒先看到。蔡兄直接就拿給臺北「壽石雅集」的會友們先欣賞，這件趣事也因此在我們圈子裡傳了開來。在我拿到實物之前，臺北一位朋友就開價15萬RMB想把東西直接攔下了…。我跟他說，大哥啊，你這價錢也開得太低了吧？！其實真不是錢的問題，這個故事實在非常奧妙，似是此章註定與我有緣，換了是你，你能把這種福緣賣掉嗎？我是不敢…
下期預告：林文寶大師的《雲龍對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