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豫東戰役到渡江戰役,華野、中野兩大野戰軍配合作戰逐漸成戰略決戰的常態,關於這幾場大戰役的指揮機構和粟裕在戰役過程中所擔負的任務成為後人的討論焦點,很多人認為粟裕才是戰役的指揮者,從參戰兵力的規模和發動戰爭的順序來說,華野都是南線戰略決戰的中堅力量,如此來說也符合戰役的一般規律;但從整個戰略態勢來說,戰略決戰又不僅僅是兵力的對決,三場戰役所波及的範圍已牽扯到了華北、中原、華中等地區,參加支前的民工有幾百萬人;因此保障前線戰略物資的供應、傷員的轉移、俘虜看管和教育等問題絕非一個戰略區所能擔負的起的,如此來說一個統一的指揮機構是保障是戰略決戰勝利的關鍵。
總前委 影視資料
淮海戰役總前委成立於南線戰略決戰之初,但總前委第一次碰頭會議卻是在淮海戰役尾聲,會議的目的是制定渡江戰役方案,因此單純從軍事上來說總前委又非整個戰役的直接指揮者,事實也確實如此,早在粟裕建議由陳、鄧統一指揮時,陳、鄧方面就致電中央,關於華東野戰軍的作戰指揮多由中央負責,此後不管是中野圍殲黃維還是華野圍殲黃百韜和杜聿明,戰役的實際指揮者還是各自戰略區的直接領導人,雙方基本沒有交叉指揮作戰的機會,因此單純比較作戰任務的輕重似乎就更容易些了。
淮海戰役第一階段華東野戰軍擔負圍殲黃百韜兵團任務,同時還要負責阻擊徐州方面邱、李兵團增援,第二階段圍殲黃維兵團雖然由中野指揮,但卻從華野借了五個縱隊,華野同時還要看住徐州邱、李、孫三個兵團和南線李延年和劉汝明兩個兵團,華野是一肩挑三擔兵力的運用達到了極致,因此華野的作戰任務和作戰規模明顯大於中野。
粟裕
到了渡江戰役時總前委的任務更加明確,戰役指揮方面由粟裕、張震制定方案,然後經總前委討論報中央決定,再以總前委的名義釋出實施,實際作戰指揮東線方面仍由粟裕負責,為此中央還致電總前委:“總前委和華東局均直屬中央”,從行政級別上來看,華東局與總前委並列,但具體到戰役方面總前委又對整個渡江負全責,二者與中央的關係類似於“各論各的”,華東局方面粟裕指揮作戰,總前委多負責中野方面作戰,正如陳毅據說:“粟裕是打仗的行家,不需要總前委過多幹涉”。
渡江戰役初許多人對國民黨長江防線感到恐懼,國民黨方面也堅信共產黨過不了長江,毛主席也稱長江是“天塹,不是陰溝而是陽溝,過長江不容易”,但作為渡江戰役策劃者粟裕根本沒將國民黨長江防線當回事,早在抗日戰爭期間粟裕就率領新四軍先後三次在敵嚴密封鎖下渡過長江,那時我軍還處理絕對的劣勢,如今解放軍不管從總兵力還是技術裝備上都遠超國民黨,只要戰役指揮妥當,解放軍必然會攜萬鈞之勢橫掃長江防線。
粟裕
經過豫東戰役、淮海戰役後粟裕對大兵團作戰更加得心應手,他的眼光不僅僅侷限於如何渡過長江,而是如何在渡江後大量殲敵,以提高戰役的效率和縮短解放戰爭的程序,粟裕在華東野戰軍作戰會議上說:“毛主席說解放戰爭可能還要一年,但如果渡江戰役打得好,時間可能還要縮短。”為了達到這一戰略構想,粟裕制定作戰方案比總前委看得更遠、更有作戰野心。
1949年2月總前委會議決定,將渡江作戰的突破重點放在蕪湖、安慶地段,由二野負責強渡,至於長江下游是否作為突破重點由粟裕具體考慮後再作決定,從位置來看總前委對渡江還是比較保守的,國民黨重兵主要集結在長江中下游的蕪湖、南京、鎮江、上海等地,西線主要由白崇禧負責,因兵力有限再加上東北野戰軍一部南下威脅武漢,白崇禧更不敢向東防禦了,因此安慶段屬於敵防禦的薄弱地區;相比總前委的謹慎粟裕認為突破國民黨江防不成問題,他考慮更多的是如何在渡江後大量殲敵,國民黨在長江下游部署了五十多萬兵力,這一大塊肥肉怎能不吃呢?
渡江戰役示意圖
長江中下游南京到江陰段呈自北向南走勢,粟裕根據這一有利地形制定了東西兩線(整個渡江戰役分為東、中、西三個兵團,若單論華東野戰軍方面也可稱東、西兵團)渡江後迅速對進,圍殲國民黨主力的作戰方案,為此粟裕對解放軍渡江後敵軍的反應作了三點預測。第一,敵集中蕪湖、南京上海等地主力在京滬路上與我軍決戰;第二,敵南京、蕪湖、鎮江之敵向杭州退卻,在浙贛線上組織二道防線,同時京滬線上之敵向上海退卻;第三,沿江之敵陷入混亂,全線潰退。
以上三種可能不管發生哪個,東、西渡江集團必須迅速對進,在廣德、長興等地回合徹底堵死國民黨南撤之路,尤其是第三種可能,敵迅速潰逃可能會甩開我軍,為此粟裕詳細計算了南京、蕪湖、鎮江南逃之敵的路線、速度,認為我軍先期或與敵同時到達長興、廣德之地是可能的。1949年4月20日,西集團華野七、九兵團率先渡江,21日佔領銅陵、繁昌等地將國民黨江防徹底截斷,21日粟裕親自指揮東集團八、十兵團渡江,由於江陰要塞被成功策反解放軍迅速過江切斷京滬公路。東、西集團渡江後按照粟裕的設想迅速向縱深推進,與此同時中野在安慶段成功渡江,國民黨苦心經營的千里防線被切成數段。
東、西兩線成功破防讓沿線敵軍徹底陷入了混亂,從前線返回的情報來看,敵人阻擊的積極性並不高,敵軍很有可能按粟裕預測的第三種設想向南退卻,21日午時粟裕收到總前委電報,要求華野中集團七、九兵團渡江後於25日前清理沿江之敵,26日開始向縱深推進,並要求戰術上“穩紮穩打,不可輕敵亂碰”,這與粟裕的戰前部署大相徑庭,如果大軍滯留沿江一帶,則敵軍可能從容南退並於浙贛線組織第二道防線,為此粟裕與張震聯名致電中央和總前委,我軍渡江後應攜勝利之勢迅速向縱深發展,以造成敵更大之恐慌,西集團渡江後當迅速向東北挺近與東集團於預設地點會和。
粟裕電報發出不久又收到中集團指揮譚震林電報,具體涉及到7兵團渡江後各軍的前進路線和進軍速度,總體意思與總委電報一致,粟裕深感時間緊迫來不及擬電報請示,下令七、九兵呈梯次向東北推進,部署妥當後粟裕、張震再次聯名致電中央並總前委,“此間各部已照上述部署進行,請總前委追認批准”;這又是一次“先斬後奏”,在粟裕的軍事生涯中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身為前線指揮員粟裕一直秉持著“失掉戰機就是犯罪”思想,本著為黨和人民負責的態度不計較個人得失,是一位純粹的軍人。
整個戰局正如粟裕所料,南京、鎮江、蕪湖之敵沿著京杭公路兩側向杭州潰退,粟裕已經詳細計算敵南逃的距離和時間,預設圍殲戰場在郎溪、廣德、長興地區,為此他與張震多次致電前線,“迅速猛進、阻擊、截擊與屬追”發揮我軍運動戰的優點務必先敵一步,掌握戰爭的主動權。華野許多抗日時期的老戰士們都知道,跟著粟裕打仗必須腳板要快,“跑得、餓得、打得”是這支百戰之師的特點,縱深穿插如一柄鋒利的鋼刀、阻敵打援如老松盤根紋絲不動。
4月24日,兩線追殲部隊還在路中,總前委致電粟裕、張震,認為此時渡江戰役已經取得偉大勝利,但殲敵數量不多,除一部繼續追擊外,主力部隊應就地整頓,克服並停止渡江追擊所形成的紊亂現象,與此同時前線指揮員也來電提出:“預計在宜興、吳興等地不會有大戰,不可能在該處包圍敵人,因為敵人退得太快了,請執行第二階段作戰任務,進攻杭州或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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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能不能兜住敵人,只有在充分調查的基礎上才具備發言權,不能僅靠戰場表象就斷定某一戰略部署的可靠與否,對國民黨南逃之敵粟裕可是經過詳細的調查研究的,南京、鎮江、蕪湖之敵如果向杭州退卻,直線距離有140公里,國民黨在我軍過江後不可能立即南撤,再加上山路阻礙跑到廣德、吳興等地至少需要四、五天,而華野西兵團在蕪湖段渡江後沒有任何耽誤,連南京城都沒進就開始向東北挺進,粟裕計算西兵團推進到廣德、吳興也需要四至五天,因此粟裕確信敵軍目前還未跳出預設包圍圈。
為此粟裕下令東西兩線部隊加速鉗形攻勢,4月28日東線部隊切斷南京退向杭州的道路殲敵兩個軍,從南京、蕪湖南撤的五個軍不敢繼續沿京杭路退卻改向溧陽以西的山區,正式進入粟裕預設陣地,幾乎同時西線兵團進入吳興、廣德與東線部隊會合完成對敵人的包圍,經過兩天的激戰共殲敵五萬多,至此粟裕戰前設想的東西對進大量殲敵的戰略部署完美畫上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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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江戰役是粟裕大兵團作戰的又一經典案例,戰略目的與戰役結果完美吻合,對於兩次機斷專行張震戰後給出非常高的評價,他稱粟裕總能堅定不移地執行戰略部署,對大兵團作戰的決心異常的堅定,當敵情發生重大變化時他又能及時地做出調整並果斷執行,在戰役組織上為了抓住戰機有時一邊執行一邊報告。
補充:
南線戰略決戰從軍事角度來講華東野戰軍確實在整個戰役中扮演了重要角色,不管是殲敵數量還是對戰役指揮的影響力上,粟裕功勞之大無可厚非,回過頭來看總前委對渡江的戰役部署應該不是很完善或者說不能達到殲敵的效果,如果真把長江下游的渡江作為輔助,僅憑中野是無法在浙贛線上攔住敵軍的,國民黨很可能縮回上海或逃入杭州,不管是哪種可能都將給下一步解放上海或杭州造成巨大困難,而粟裕提出將三江營到張家港同樣作為突破口,造成了於運動戰中殲敵的戰略態勢,對解放軍來說是最好的殲敵方式,杭州不戰而回歸到人民手中,因此從戰役的部署上來說粟裕思考更加長遠。
粟裕大將
1949年8月,毛主席談論到渡江戰役時說:“渡江戰役時,我們有的同志對突破國民黨長江防線缺乏信心,粟裕他們幾個同志有信心,結果我們勝利了,比預想的要順利、要快。”其實何止是渡江戰役,豫東戰役、濟南戰役、淮海戰役粟裕都都表現出了驚人的勇氣和信心,怪不得陳老總說:“粟裕渾身是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