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3月7日下午,在山西省太原市的一家部隊醫院裡,一位名叫王勳的80歲老人在生命的最後時刻,留戀地打量著身旁的一切。
“老徐,你過來。”
他輕聲細語地招呼妻子坐到自己身邊,十分不捨地說:“老徐,你摸摸我的臉,我捨不得離開你們。”
聽到這句話,這位老人的妻子的眼淚,唰地一下就流了下來。
很快,老人平靜地閉上了雙眼,溘然長逝。
數日後,家人為老人舉行了葬禮,親友們紛紛前來弔唁。其中一個標註著贈送人為“李敏”的花圈,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大家都知道,偉人當年在進行革命工作的時候,曾經化名李德勝,所以女兒也就跟著取名李敏。能送花圈,說明這位名叫王勳的老人,和偉人家有著非常親密的關係。
那麼這位名叫王勳的人到底是誰?和偉人一家又有什麼樣的關係呢?
圖-毛澤全( 1909~1989) 又名榮珠,化名王勳。韶山鄉韶源村人。中國人民解放軍指揮員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王勳的本名毛澤全,1909年出生於湖南省韶山鄉韶源村,後來因故到延安參加了革命工作,成為了負責後勤的“糧草官”。
也正是在這個時期,毛澤全因為革命工作需要,改名叫做王勳,在新西軍巖寺兵站負責供給工作。
大家都知道,很多時候打仗,打的就是後勤補給。正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後勤補給和糧草工作的重要性可見一斑。
毛澤全擔任“糧草官”期間,一直兢兢業業,不曾出現任何的差錯。
1942年,化名王勳的毛澤全在華野一師二旅供給部任副部長。當時他得知二旅與蘇中二分割槽合併,本沒有太放在心上,卻沒想到命運此時正悄悄給他準備了一份“大禮”。
徐寄萍,一個賢惠溫婉的上海姑娘,時任蘇中二分割槽供給部任會計股長。
因為工作的緣故,毛澤全和這個上海姑娘有很多接觸的機會。一來二去,這個一說話總會紅著臉躲避目光的上海姑娘,佔據了毛澤全的全部心。
蘇中二分割槽政委陳時夫、司令員段煥競,見到二人互生情愫,便有意撮合,戳破了這最後一層窗戶紙。
1943年,在大家的見證下,毛澤全終於把自己心心念唸的這個上海姑娘娶回了家。
“寄萍,如今你我已經成婚,我有一事要與你說。作為夫妻應該坦誠相待,不該有所隱瞞。王勳是我的化名,我的本名叫做毛澤全,家是湖南韶山的。”
毛澤全一板一眼,十分認真地“交待”。當時單純善良的徐寄萍本以為自己的丈夫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湖南伢子,卻沒細細把“毛姓、湖南韶山”這些資訊聯絡在一起。
就這樣,徐寄萍從來沒有問過,毛澤全也從來沒有說過。
一直到7年後偉人來信,兩家之間偶有聯絡,徐寄萍才知道,原來自己的丈夫,竟然是偉人沒出五服的弟弟。
關懷備至,兄弟情深
熟悉偉人的人都知道,他一生最痛恨的事,就是搞特殊。尤其是對自己的家人、朋友,要求更為嚴格。
而偉人身邊的人也深知偉人的性格,從來不曾張口提過要求,在自己的崗位上,本本分分、勤勤懇懇。
毛澤全就是這樣,他不曾刻意向別人說起自己和偉人的血緣關係,一直踏踏實實做著自己的“糧草官”。像個普通老百姓一樣,一家人和和美美,知足常樂。
1952年,由於工作調動,毛澤全一家被調到了北京。也是因為這個緣故,一家人見到了仰慕已久的偉人,更是他們家的親人。
由於當時的歷史時期十分特殊,國家提倡儉省節約,偉人為了起到表率作用,自己的伙食就是按照普通人家的標準,簡簡單單,絕不浪費。
中南海的家也毫無“豪宅”的氣息,據徐寄萍回憶錄提到她到偉人家中的時候,那天剛好是中秋節,但偉人的家中沒有絲毫節日的氣息,彷彿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天。偉人住的院子裡,屋簷和紅漆的圓柱已經脫漆掉色了,偉人腳上穿了一件舊皮鞋。
當毛澤全和妻子徐寄萍帶著三個女兒,來到中南海後,偉人十分熱情地主動打招呼。
“喲!澤全,你還有這麼一大家子,好!好!”
毛澤全見到了許久未見的堂兄,趕緊握緊了偉人的手,兄弟二人十分激動,心情大好。
幾個孩子見到了偉人,並沒有稱呼其為“主席”,而是按照老家的稱呼,激動地喊著“伯伯”。
喜歡孩子的偉人見到毛澤全一家這三個可愛的小孩,高興地連連說:“好、好,娃娃們好。”然後熱情地招呼大家:“坐、坐,大家都坐下來。”
毛澤全夫婦到主席家作客併合影留念。居中者毛澤東,右邊為毛澤全夫婦,左邊為毛純珠,前排為毛遠慧、毛遠平
在徐寄萍的想象中,偉人作為國家領導人,一個有著超凡遠見和過人膽識的偉大領袖,說話肯定不苟言笑,是個十分嚴肅的人。
但見到本人後,徐寄萍打破了這一固有印象。偉人十分健談,說話又十分風趣幽默,這讓徐寄萍對偉人的敬仰之情又多了幾分。
後來,毛澤全去世後,徐寄萍提到偉人和自己丈夫之間的兄弟情義時,仍然十分細緻地回憶起了當時的場景。可見那次會面,給徐寄萍的印象十分深刻。
“你叫徐寄萍對吧?我只聽澤全提過,你家是上海的,家裡還有什麼人?”偉人語氣十分溫和。
“對,我叫徐寄萍。1940年我在上海參加了學生協會,第二年就跟著同學一起到了蘇北新四軍一師參軍。先父是教員,兩個妹妹在上海工作,解放前入的黨,是地下黨員。”徐寄萍向偉人一一娓娓道來,十分細緻。
偉人一邊聽,一邊點著頭,臉上難掩笑意:“好!好!你們是革命家庭!”
突然又問:“你是從上海去革命根據地的高中學生,為什麼要找澤全這樣一個種過地的泥巴坨子?”
徐寄萍沒想到偉人會這樣打趣她,一時間語塞,不知道如何說才好。
偉人哈哈一笑,看著徐寄萍說:“這很好,你們一個是工農分子,一個是革命知識分子,我黨就是要知識分子工農化,工農幹部知識化,互相取長補短,互相幫助學習。”
徐寄萍默默含情抬眼看了看毛澤平,一切情愫都在不言中。
又過了一會,幾個人閒聊的時候,偉人十分關心地問徐寄萍:“看上去你身體較瘦弱,有什麼病?”
徐寄萍聽到偉人如此關懷自己,心裡十分感動,如實回答:“沒大病,只是常頭痛。”
偉人聽後十分認真地說:“你去醫院看看耳朵,有時耳朵有病治好了,頭就不痛了。”
徐寄萍十分感激,連連答應,對這位國家主席、自己的堂兄,更添了幾分的敬意。
“孩子們,你們在哪兒上學啊?”偉人看著幾個孩子,言語中帶著寵溺。
毛遠慧說:“我在十一小學三年級,妹妹遠玲在五一幼兒園,今天同學知道接我到中南海見毛主席,都要我代問主席好!”
偉人聽到這話,一個勁兒地笑,一雙眼睛一直沒離開孩子,滿滿都是對孩子的喜愛之意。
過了一會兒,葉子龍喊大傢伙進屋吃飯,偉人卻笑呵呵“罕見”地“提要求”:“娃娃們不能吃辣椒,今天添盆炒雞蛋給娃娃吃。”
此時就像是逢年過節親戚之間的走動串門,敘敘舊,聊聊天,一切看起來是那樣平淡,卻又令人記憶深刻。
毛澤全和偉人都是毛家澤字輩的兄弟,關係自然也親厚了許多。
剛調到北京的時候,毛澤全還能來到中南海,見見自己的堂兄。但由於新中國剛剛成立,正是百廢待興的時候,所以偉人每天的工作都十分繁重。
有時候鄉親們想來看看偉人,都要事先預約,安排好時間才能來。不然的話,偉人每天光接待鄉親們就可以了,哪裡還有時間辦公?
於是鄉親們來京,偉人總是讓毛澤全代為先接待,然後再根據時間安排鄉親們去中南海。
若非親厚的兄弟之情,毛澤全又如何能夠被偉人委託這樣的“重任”?
除了安排毛澤全代為接待鄉親們外,還有一事,可見偉人與毛澤全的親厚兄弟情誼。
五十年代初,偉人和親戚們還有很多接觸的機會,有時候也會書信往來。毛澤全雖然嘴上不說,但心裡卻記掛著自己的這個堂兄,便提筆把想念之情寄託在了文字裡,帶給了偉人。畢竟當時想來看偉人,一定要事先安排好時間。
後來偉人提到這事時,便對毛澤全說:“想來看我,不用寫信,打個電話就行了。”
偉人對毛澤全的長兄之情,由此事也可以見到。
攀龍附鳳?我們幹不出
毛家的人似乎骨子裡都有股“倔脾氣”,認定了一件事,就一定要做到。而且他們都不喜歡求人,做事就靠自己的能力,不攀比,更不虛榮。
毛澤全和妻子徐寄萍一共生了六個孩子,其中五個是女兒,一個是兒子。毛澤全總是對孩子們說:“你們要依靠組織,依靠自己進步。”
毛遠慧小的時候在北京的十一小學上學,這是一個寄宿制的學校,當時北京的很多首長家的孩子,都在這兒上學。因此每次到了週六放假的時候,學校門口的小轎車、吉普車絡繹不絕,都是接孩子放學的。
每每到了這個時候,遠慧看看別人有小汽車坐,自己只有爸爸的腳踏車,心裡難免有些埋怨:“怎麼別人老是有小車接送呢?”
當時的毛遠慧還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這樣一個尖銳的問題拋給了父親,讓不善言辭的毛澤全有些不知道怎麼回答。
他有自責,身為父親不能給女兒更好的物質生活;他也有辛酸,而立之年仍然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個平凡人。
但毛澤全卻忽略了一個重要的事,如果論背景,毛遠慧的“背景”可一點也不差。但毛澤全和毛遠慧卻只是把偉人當成自己家的親戚,從來不想著“自己家的親戚當了大官”。
愣了半晌的毛澤全,十分嚴肅地看著毛遠慧:“騎車不也很好嗎?以往爸爸打仗還靠兩條腿呢!要比就和同學們比學習,好不好!”
這句話對毛遠慧的影響非常深,從此之後,她再也沒有問過類似的問題,但父親的這句話卻讓她記了一輩子。
70年代,毛遠慧從中國科技大學畢業後,來到了遼寧一家部隊工廠,搞半導體元件的研究。當時瀋陽軍區政委、和遼寧省革委會副主任正是毛家遠字輩的毛遠新。
有人知道毛遠慧的身份,就想讓毛遠慧去找毛遠新“通通路子”,結果卻被毛遠慧一口回絕:“我不認識毛遠新。就是認識他,我們家也不幹攀龍附鳳的事。”
可見,毛澤全對毛遠慧的教育是非常正確的,更是影響深遠的。
至於其他幾個孩子,更是被毛澤全教育地十分懂禮,從來不走後門,萬事只靠自己。無論孩子提出什麼,毛澤全總是一句:“這個忙我幫不了,不管什麼事都要靠組織、靠自己。”
所以毛澤全的六個孩子,雖然有個主席伯伯,但骨子裡卻有種“平民意識”。從來不敢攀龍附鳳的事,更不會到處招搖,無論做什麼事都靠自己。
毛遠建作為毛澤全唯一的兒子,長大後穿上了戎裝上了戰場,成為了一名光榮的解放軍戰士。
在部隊的幾年時間裡,徐寄萍因為擔心孩子,也向毛澤全提過幾次要求,卻總是被毛澤全一口回絕。
哪怕是徐寄萍只是希望在孩子生病術後,給孩子寄點營養品,毛澤全卻十分嚴肅地說:“要他依靠組織嘛!”
毛遠建在部隊經歷了幾年的捶打,成熟了很多,也長大了很多,對父親的很多話有了更深的理解。所以他言談舉止處處都謹記著父親的教誨,時刻想著“依靠組織、依靠自己”,從來不動別的歪念頭。
後來毛遠建被分到了山西軍分割槽工作,有次下鄉的時候,縣裡的領導突然拉著毛遠建要喝酒,原來這縣領導不知道從誰哪兒打聽到,毛遠建和偉人的關係,心裡十分震驚,更多的則是敬佩:
“你身上一點都看不出什麼,和我們這些基層幹部一個樣。就衝這點,我也覺得主席真了不起,這從他的親屬的普通平凡上看得出。”
毛遠建身上的平凡和樸素,是毛澤全的諄諄教誨,更是毛家人骨子裡的“倔脾氣”。
人生變故,此生遺憾
1957年,毛澤全調到了總後勤部集寧辦事處負責中蘇物資運轉,從此再見偉人一面,顯得更加困難。
一直到文革後期,除了毛遠新和王海容還能常常見到偉人之外,就連偉人的親生女兒李敏,想見父親一面都顯得十分困難。
親生的父女尚且如此,更何況是沒出五服的堂弟呢?
在那個年代裡,毛澤全看到世人顛倒黑白,心中縱有不滿,但不善言辭的他還是選擇了沉默。
唯有一事傷他最深,那就是他被扣上了“反對毛主席”的帽子,這件事成了他晚年最大的心結,很多年都不能釋懷。
毛澤全私下裡很少跟別人提起自己和偉人之間的事,畢竟是堂兄弟之間的情誼,考慮到偉人的身份特殊,毛澤全不提,是不想“炫耀”,更不想搞特殊。
但也是因此,家人瞭解偉人的一些事情,都不是從毛澤全的口中得知,而是透過別人的回憶文章。
也是因為這個緣故,很多人以為毛澤全和偉人之間的關係生疏,不過是貪慕偉人的身份,所以故意“親近”了許多。這樣的疑問,一直到1976年,大家才恍然大悟。
1976年9月9日,這個舉國悲痛的日子裡,偉大領袖毛主席溘然長辭,離開了人世。這個訊息很快傳遍了中國,一時間舉國人民哀悼、痛哭。
毛澤全得知這個訊息後,震驚了很久很久很久……,他已經很多年沒有見到自己的堂兄了,沒想到上次一別竟然是永別。
由於當時政治背景特殊,毛家外地的親戚一律不準進京,毛澤全想去送送自己的堂兄,卻被拒之門外。沒辦法,毛澤全只能找到李敏,同時向北京軍區請示,數日後終於被批准進京。
然而到了人民大會堂後,毛澤全見到主席遺容的瞬間,心中的思念、悲傷、哀悼之情噴湧而出,讓他數次在追悼會現場暈倒,最後只能坐著輪椅離開會堂。
因為悲傷過度,毛澤全後來又在北京的301醫院治療了一個多月。
這件事讓毛家人才知道,這個不善言辭的毛澤全,其實心中有一顆熾熱的心。他對偉人的情誼,遠比對待親生的長兄還要親!
1989年3月7日下午,山西某部隊醫院裡的一間病房內,毛澤全緊緊攥著徐寄萍的手,十分留戀地看著親人和這美好的一切,安詳地閉上了雙眼。
或許,此時的毛澤全在冥冥之中去見自己分別了32年的主席堂兄了,那樣的話,在離開的時候,毛澤全的心中也是開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