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我跟著父母回老家過春節。
正月初五,老爸先期回城工作了,我和我弟跟著老媽繼續在老家待著,原因是我媽唯一的妹妹初八的預產期,老媽想等到姨媽安全生下孩子才能放心地回去工作。
之前姨媽已經生了兩個女兒,一個九歲,一個剛滿四歲。那會計劃生育已經很普及了,懲罰力度也相當大。農村動輒有扒房子抓人強制流產的事情。但是愚昧的姨夫重男輕女,老是因為沒有兒子耿耿於懷,覺得人前人後抬不起頭來,經常跟我姨媽吵架。她在重重壓力之下迫不得已又懷了第三胎。姨媽懷孕後一直在姨夫的遠房親戚家躲著,初七才回自己家準備生產。
初七老媽帶著我去了姨媽家。兩個表妹看見我們去了開心地又蹦又跳。老媽拿出新衣服給倆小傢伙換好,又拿出零食哄她們開心。
那會我不過才10歲。印象中姨媽個子不高,一米五出頭吧,很瘦弱,肚大如籮,行動遲緩。那天老媽一直在忙著打掃衛生做飯,準備姨媽月子裡吃的用的東西。我則帶著兩個表妹滿院子瘋跑,期間看見姨媽去院子的西南角上廁所,回來就抱住院裡的大樹不動了,滿臉痛苦。
老媽出來扶著姨媽回屋,建議姨夫帶姨媽提前住院以防萬一,因為姨媽個子矮小,兩個表妹都難產。特別是生大表妹那會產後大出血差點丟了命,我媽一直心有餘悸。
姨夫則不以為然,大剌剌地坐那紋絲不動。皮笑肉不笑地說,“都第三胎了,能有啥事,不是明天才是正日子嘛!再說了,初八生孩子多吉利!”老媽氣結,吃過晚飯帶著我和兩個表妹走了,臨走前千叮嚀萬囑咐,“晚上有事一定提前去醫院,倆孩子我帶走,你好好看著秋菊就行。”
凌晨兩點多,奶奶家的門被拍得山響。嚇得老媽一激靈,趕緊出門檢視。
報喪的來了!
老媽腿一軟就癱地上了,爺爺奶奶加上我小叔三個人才把她扶起來。愣了半天,老媽“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奶奶進屋把兩個表妹喊起來,幫著穿好衣服。報喪的又去別的親戚家報喪了。小叔騎著腳踏車送我媽她們去姨媽家,前面橫樑上坐著大表妹文文,老媽抱著老二婷婷坐在後座上急匆匆地走了。我也爬起來,睡眼惺忪地想跟著,被奶奶攔下了。
後來的事都是聽我媽說的。姨媽的三胎男孩八斤重,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生下來,宮縮無力,胎盤無法娩出,醫生伸手進去硬生生地剝脫胎盤導致大出血。鎮醫院沒有血庫,醫生水平有限處理不了,在緊急送往縣醫院的路上去世了。
出喪那天我也去了。姨夫滿臉開花,一道一道的。不用問,被我那彪悍的老媽撓的。
遺體下葬以後,我四個舅舅加上我媽又圍著姨夫一頓毆,把他揍得哭爹喊娘。
我姥爺因為姨媽去世,大病一場,養了半年才緩過來。姥姥在我五歲那年已經去世了,我已經不記得她了。
喪事辦完,老媽帶著我,老弟,小表妹婷婷回到城裡繼續工作,上學。期間老媽又帶著婷婷回老家給姨媽上了五七墳。一直到她12歲除了我們帶她回老家,姨夫一次都沒有來接過她。老大文文因為已經讀三年級了,不方便帶回城,一直跟著她奶奶生活。
俗話說,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諷刺的是,姨媽搭上一條命生下來的男孩8天大的時候半夜在他奶奶懷裡不明原因地夭折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