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車遊歷全國,經過山東省成武縣時,認識了55歲的肖國強。肖國強在家中排行老三,所以我就叫他肖老三吧。
我第一次見到肖老三,是在距離成武縣40公里的小王莊村。村子旁邊有一條河,名叫萬福河,當時肖老三就坐在河邊釣魚。天上的太陽光火辣辣的,肖老三卻不打遮陽傘,臉和胳膊都被曬得油光蹭亮,黑不溜秋的。
我也喜歡釣魚,車上就帶有釣魚裝備,我三年時間走過全國98個城市,釣過大小河流上百條,大小湖泊水塘兩百餘個。我曾經從陝西漢中市出發,一路經過安康、十堰、襄陽、直到武漢,我花了四個月的時間遊釣了整條漢江流域。
我是一個性格很隨意的人,在旅行之路上結交了上百個朋友,經歷和聽說過無數的故事,所以我也很想去認識一下眼前這位面容黝黑的“釣魚佬”。
我便走過去和他打招呼,看他釣魚挺投入的,我就用手拍了他的肩膀一下,沒想到把他嚇得一激靈。
我問他:“老哥,這裡魚口怎麼樣?”
他緩了過來,就回答我說:“不行,在這裡釣魚不打重窩就沒有魚吃鉤。”
我說:“那就投其所好,打重窩。你怎麼用牛糞打窩啊?”我看到他身旁有一個黑色塑膠袋子,裡面還剩有一些幹牛糞。
他說:“這是本地很流行的打窩方法,牛糞打窩釣鯉魚非常好用。當然牛糞要新鮮的才好用,但現在天氣太熱,新鮮的牛糞放一會就幹了。”
我也拿上釣魚竿坐在他的旁邊釣魚,釣了半個小時,人都快熱得虛脫了,也沒什麼魚吃鉤。我看這附近很偏僻,周圍又沒有什麼人,就脫了衣服跳進河裡洗澡,一陣狗刨就游到了河中間。
我對肖老三呼喊道:“別釣了,一起下來洗澡吧,說不定還能摸個王八。”
肖老三猶豫了一下,就慢慢地脫了衣服,跟著就跳進了河裡。他的面板很黑,所以當他潛泳的時候,就像一條油膩的大黑魚。
我們兩個五十多歲的男人在水裡彷彿重喚了青春,你追我趕,互相潑水。我們二人還比賽游泳,看誰遊得快。可萬萬沒想到這個短胳膊短腿的肖老三,居然在水裡這麼靈活,他憋氣時間長,能潛在水裡半天不出來。當我還在尋找他時,他已經超越了我十來米的距離。
我們上岸後,肖老三就邀請我去他家做客,我便欣然前往。他住的村子離這不遠,也就二里多地。肖老三獨自一個人住在農村,妻子在三年前就因病去世了,兒子則在濟南生活工作。肖老三回到農村生活已經有兩年多了,在此之前,他將自己所有的資產全都轉到了30歲的兒子名下。
肖老三以前是賣瓷磚的,早幾年因為房地產行業的蒸蒸日上,買房子的人多,所以他的瓷磚生意也特別火爆。他在濟南有好幾家門店,後來掙了不少的錢,就在濟南買了好幾套百萬房產,一輛百萬賓士。妻子過世之後,他突然頓悟,想追尋大道至簡的生活,就將自身上千萬的財產全部轉移到了兒子的名下,獨自帶著三萬塊錢回到了家鄉農村。
肖老三的家很普通,典型的平原地區農村自建平房。他家有個小院子,院子裡有一棵大梧桐樹,枝繁葉茂,樹蔭底下非常涼快。這棵大梧桐樹是肖老三剛結婚的時候種的,已有三十多年了,立在院子裡就像一把大傘,既能擋雨,又能遮陽。
肖老三生活非常簡單節約,他自己種的有地,蔬菜和食物基本上都是自己種出來的。他不抽菸很少喝酒,他每次去釣魚都是騎著電動車。所以他每個月才花400塊錢的生活費,其中主要的就是電費和油鹽姜醋茶等。在當地農村裡,基本上每家院子裡都有一口壓水井,肖老三吃的水都是自己家院子裡的井水。
晚飯時,肖老三為了款待我這位來自遠方的朋友,破例去村頭小賣部買了一瓶牛欄山白酒。我們炒了幾條魚,剝了幾根大蔥,就坐在院子裡喝了起來。
我說:“老肖啊,你過得簡直就是神仙的日子啊。每天坐在院子裡,吃一口大蔥,喝一口小酒,舉杯望明月,對影成三人。”
老肖說:“咱倆都一樣,只不過方式不同而已。你好動,所以就去遊覽千山萬水,行走於五湖四海,屬於苦行僧吧。我喜靜,所以就一個人隱居在這個小村子,每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沒怎麼修到身,但卻養平了心境。俗話說,大隱隱於市,小隱隱於野。你算是大隱吧,我是小隱而已。”
我說:“大家都想活得簡單點而已,再說了,大半輩子都是為別人而活,到老了總得為自己活一回吧。”
肖老三說:“老徐,你看見沒有,我院子外面有一塊空地,我準備在那蓋一座羊圈,養幾頭奶羊。”
我說:“養奶羊好啊,每天早上還能喝羊奶,白天牽著羊去放牧,邊放羊邊釣魚,我告訴你,羊糞打窩可比牛糞好使。我以前在河南跟著一個放羊老頭用羊糞釣了一條十五斤的大草魚。”
老肖說:“是嗎,那我這個工程就要提前了。”
我說:“明天就開始幹吧,我幫你搬磚,順便給你指導指導,一天管個三頓飯就行。”
老肖說:“那感情好啊,咱們可說定了啊,羊圈不建好,你可不準走。這段時間,我就提前預支一下明年的生活費,每天給你整一瓶小酒。”
我們坐在院子裡一直聊到深更半夜,兩人都沒有任何睏意,索性便決定再去釣魚。於是,我們大晚上的騎著老肖的電動車,又跑到萬福河去釣了一個通宵,第二天早上回來後,簡單吃了早飯,就一覺睡到了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