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哥拉的雨季,說來就來。
隨著一場瓢潑大雨的如期而至,宣告安哥拉進入長達半年的雨季。
安哥拉南北氣候差異挺大,越靠近國家的北部,氣候越加的溼熱,北部地區的雨季在9月份到次年的4月份。
庫茵巴農場位於安哥拉的北部。
庫茵巴距離安哥拉北方邊境不到20公里
我今天講講安哥拉的雨季,肯定是不全面,不完整,不科學的,因為我看到和了解到的雨季,只侷限於我的認知和感受,絕不代表非洲的雨季就是我所描述的樣子。
首先,是我對下雨這個過程有了切身的感受,為什麼這麼說呢?北京下雨少,颳風多,感覺有時候颳了一天的風,但是一滴雨都沒有下。安哥拉可不一樣,下雨之前,絕對要颳風,只要颳風,半小時之內,就是傾盆大雨。
中文裡的老話兒:颳風下雨,電閃雷鳴。
這八個字,是有先後順序的。
先颳風,在之後下雨,下雨的過程中,會看到天空的閃電,大約3秒5秒後,有一聲雷鳴。
我之前竟不知道。
隨便哪個安哥拉人,你問他今天下雨不?
他們會抬頭看看天,特肯定地告訴你,下雨或者不下雨。
我挺佩服他們這個技能的,比天氣預報還準確。
雨中女孩
在安哥拉這麼多年,我預測天氣的能力也提高了些,最起碼知道,只要颳風,趕緊找避雨的地方,肯定會有雨的。
但是這種雨不會下起來沒完沒了,大部分時候是豔陽高照,之後不知哪裡吹來一股妖風,之後傾盆大雨,無情地衝刷著大地上的一切,一個小時後,雨過天晴。啥事也沒有了。
雨季的時候,每天都會下一場這樣的雨,一個小時,兩個小時,雨就會停,太陽一出來就開始烤地面和植被上的積水,所以,雨季的天氣比較悶,植物瘋長,蚊蟲多,瘧疾的發病率比較高。
我們的工作內容是建個三萬畝的農場,所以我們做農業的中國人還是挺喜歡雨季的,在這個靠天吃飯的行業裡,誰會不喜歡下雨呢。
老楊的種植團隊,需要在雨季前,把這3萬畝地,全部要耙 一遍,其實就是用拖拉機帶著耙片,把土地翻一遍,或者兩遍。
他的團隊耙完的土地,非常鬆軟,下過雨之後,神奇的事情就發生了。
地裡長出很多巨大的蘑菇,白色的。周圍村子裡的安哥拉人,都來農場的地裡採蘑菇。
有人竟然在市場上賣大蘑菇
婦女們,孩子們,成群結隊的,每個人手裡拿著盆子,摘好的蘑菇放在盆子裡,用腦袋頂著盆子,大搖大擺地走出農場大門。
博士找我:超人,這附近安哥拉人進咱們農場採蘑菇,出來進去的,保安也不管,最起碼有個人員登記吧。
我說:我和大門口的保安說一聲,不讓婦女小孩進來了。
博士說:對,象徵性地問問情況,攔著點閒雜人等也好啊。
我說:是,其實附近村子也有進入農場內部的路,她們不走大門,走小路,也能進來的。
博士說:嗯,走小路的,那就沒辦法了,咱們也不可能把人家村與村之間的路給封上。
我說:我這幾天下地裡溜達溜達,看見婦女兒童,我教育教育她們,好歹這裡也是咱們的地界。
當天下午,我就騎著腳踏車,在農場內部土路上溜達,遠遠地看見十幾個小黑孩兒,跟著兩個女人,在我們地裡採蘑菇。
採蘑菇的地方,其實還不是老楊耙過的地面上,蘑菇是長在存水能力強的低窪的山溝裡。那山溝的坡度大,老楊的拖拉機下不去,裡面的樹很高大,很難利用,老楊就放棄了這塊地,但這塊地也確實在農場範圍內。
安哥拉外省的老百姓,都很老實,尤其是婦女兒童,你說什麼,她就信什麼。
我走到小孩身邊說:這是你的土地嗎?
小孩搖搖頭。
我說:這是你種的蘑菇嗎?
小孩搖搖頭。
我說:不是你的,你為什麼要拿走,我要把你送到警察局。
小孩也就六七歲,被我一嚇唬,抱著邊上的婦女的腿,就開始哭了。
那婦女其實年齡也不大,20多歲吧。
那女人很膽小地看著我,她說:我把蘑菇留下,你可以讓我帶著弟弟們,離開嗎?
我當時覺得,我也有點太不近人情了,但是這女人這麼的逆來順受嗎?
可見安哥拉普通的農村百姓,受欺壓受慣了。
我說:我給你們一些錢,買下這些蘑菇吧,相當於,蘑菇是我的,我僱你們給我採摘,我付給你們的工錢。
婦女同意,她讓孩子們把手裡的蘑菇都集中在一起,滿滿的一盆蘑菇,她蹲在地上,這邊兩個小孩把大的像澡盆一樣的蘑菇盆抬起來,放在婦女頭上,婦女說:走吧,送去你們的院子裡。
哎,任勞任怨啊,當時我想起我家裡的長輩了,爺爺奶奶姥姥姥爺那輩子人,可能就這樣艱難地,謹小慎微地,別人說啥就信啥地生活著,心裡很酸,想哭。
小黑孩們看我騎著腳踏車很新鮮,大部分孩子從來沒有見過腳踏車,他們追著腳踏車,偶爾有人會摔倒,立馬就爬起來了,甚至臉上看著腳踏車那種興奮的笑容,都沒有消失。
土地被老楊的隊伍,翻得很軟,摔一下,也不疼的。
我下車,讓其中一個年齡大的孩子騎我的腳踏車,大孩子很興奮,騎上車,周圍的小孩拍著巴掌地笑著。
那婦女也看著孩子們笑了。
在這裡,快樂真簡單。
獲取快樂,得到快樂,真簡單!
騎上腳踏車,就這麼快樂。
那時候,我有點後悔了,我也不缺這點蘑菇,應該讓她們把蘑菇帶回家。
算了,還是別讓她們帶走蘑菇了,話已經說了,再改就沒有威望了,在她們的心目中,有些人,就應該是有威望的,說的話,就是要執行的,而不是改來改去。
慈不帶兵,這句話,我有體會了。
營地裡大家都在午休,院子裡的保安看我的腳踏車是小黑孩騎著呢,我身後還有一幫孩子,還有兩個安哥拉婦女,他一時沒明白怎麼回事。
我說:這是村長派人給我摘蘑菇,我請她們喝個飲料,沒事的,你忙你的去。
保安沒多問,我讓孩子們不要出聲音,因為有人在休息,他們很聽話安靜下來,我給孩子們每人一聽冰鎮的可樂,給了那個婦女2000寬扎(人民幣40)。
婦女把蘑菇放在廚房,對我說:我可以在這裡工作嗎?
我說:廚房已經有幫廚了,缺人的話,再來吧。
婦女又說:孩子們都有飲料了,你給我什麼呢?
我說:可樂?要不,你來個啤的?
婦女笑了:我要啤酒。
我給了她冰鎮的啤酒,她帶著孩子們走出了農場大門,至少在我看來,她們挺開心的。
晚餐的時候,廚師大姐問我:這蘑菇能吃不?別是毒蘑菇吧。
我說:安哥拉人都吃這個蘑菇,沒事,做吧。
廚師大姐:那我先炒一盆子肉片熘蘑菇,少做點。
晚飯的時候,中國人都吃了蘑菇,味道很鮮美。
博士沒吃,我問他為什麼沒吃蘑菇?
他搖搖頭,沒說話。
我又問:你從小就不愛吃蘑菇?
他說:我過兩天再吃。
我被他逗笑了,博士還是很謹慎的,他學農業的,這些植物,菌類的知識瞭解得多,他有防範心理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