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又為人間真實落淚了。
最近看到一張對比圖,展示實習生實習前後反差。
實習前:衣著光鮮,髮型精緻,眼裡有光的都市男女。
實習後:面色蒼白,眼神呆滯,仿若行屍走肉。
人會累醜,誠不我欺。
這幕打工人寫真,出自老朋友《令人心動的offer第三季》。
前兩季的律師專場,飄是一集不落地追完了。
不過還是要說,律所實習生的生活,雖然精彩,對於我們這些普通人而言,還是有精緻的疏離感。
實習生們開豪車,穿名牌,談論的動輒都是百萬的大單子,跟普通社畜的生活著實有壁。
而最新一季將目光聚焦於醫院實習生,一個眾所周知又累又辛苦的職業。
觀感上似乎和以往有所不同。
好比上面那組顏值對比圖,每一個被工作蹂躪過的打工人都深有感觸。
而這種讓人深深共鳴的真實感,正是飄看這一季節目時,最大的感受。
對於初入職場,業務生疏的新人來說,犯錯是常態,至於某些犯錯姿勢別出心裁的,則進階為“作死” 。
這一季的《offer》就堪稱一部“職場花樣作死實錄”。
著實給我們這些看客貢獻了不少笑料。
首當其衝的,當屬拿了本季 “歡樂喜劇人” 劇本的李不言同學。
這孩子沒別的,最大的特點就是實誠。
第一期給病人做體格檢查這一段,堪稱名場面中的名場面。
臨床上的查體,往往是根據病人的主訴,有針對性地選擇專案進行。
但到了李同學這裡,秉持著寧可殺錯,也絕不放過的方針。
上躥下跳,大汗淋漓,折騰了一個小時,老老實實做滿整整三頁紙的檢查專案。
阿姨被他折騰得一會站一會坐,無奈向主治醫師投去求助的目光。
到後來,乾脆只剩下“生無可戀”的疲憊。
阿姨:莫搞我嘍
不難看出,這就是李不言同學的實習生存哲學,帶教醫生布置的任何一個任務,他都如臨大敵,嚴陣以待。
恨不得每一個標點符號都認真鑽研,生怕出錯。
但認真過頭的結果卻是,反而生出許多用力過猛的笑話。
比如輸密碼的時候把左括號看成字母C……
與此同時,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沙雕也會傳染。
在李同學的帶領下,整個神經外科的實習生集體降智,奔著沙雕的道路一去不返,人稱“神外三傻”。
節目開頭青年才俊的濾鏡摔得稀碎。
以前:侃侃而談,醫學新星,談笑間立志稱霸浙二醫。
現在:“辦公室外的世界好可怕”,恨不得上廁所都要抱團的小學雞。
比如這一段——
一批新病人入院,帶教醫生給他們每人都分配了接收病人,詢問病史的任務。
這三位大哥倒好, 一會說沒經驗等大佬帶,一會又說資料沒準備好心裡沒底。
推推拖拖,就是不肯邁出辦公室大門一步。
結果磨蹭過了頭,成功召喚出帶教的一頓批評。
正如觀察團總結的那樣,別人是抱團前進,他們卻是抱團後退。
想象中“群英薈萃”沒有出現,反而成了聚不成火,散不成星的“蘿蔔開會”。
而以上這些作死行為,往往還有一眾腹黑大佬為其搭戲。
“死狀”不由得更慘烈了。
說起這一季的帶教醫生們,也真是各有各的精彩,尤其在智鬥實習生方面,經驗豐富,驍勇善戰。
招式雖各有不同,但共同點就是刀刀致命。
有風平浪靜,後勁綿長的溫柔一刀。
比如神經外科的帶教醫生,張建民主任。
表面上看起來和顏悅色。查房的時候,面對回答不上來問題的實習生,他耐心引導,諄諄善誘。
可偏偏結尾不經意甩出的一句,“你可以再回去看看書”,卻殺人於無形。
明面上說讀書的問題,實則表達了對實習生基本功不紮實的不滿。
因此站在實習生的角度,便是老師明明沒說什麼重話,可越品就越為自己的學藝不精而羞愧。
當然除了像張主任這樣的喜歡一招制敵的,還有些醫生則擅長搞連環計。
上來先冷眼旁觀,等時機成熟就遞上秋後算賬的“心機”一刀。
回到開頭李不言給病人查體的例子。
看似是面面俱到,什麼都檢查了,但另一方面也造成了資訊量大,重點模糊的問題。
帶教的譚瀟瀟醫生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卻先不動聲色,默默觀察。
等到驗收成果時,面對被海量資訊搞得暈頭轉向,連病人主訴都忘了的李不言,直接祭出靈魂拷問。
所以說,正是因為有這樣功力高深的導師存在。
哪怕各位實習生已經肉眼可見地夾起尾巴低調做人了,卻還是逃不過被懟的命運。
這場菜鳥實習生VS 腹黑大佬的互動。
好笑歸好笑。
而站在實習生的角度細細品,這笑料百出的背後,卻難掩其“狼狽”的底色。
與病人溝通時的束手無策,被領導提問到啞口無言,空有理論卻在實踐中無從下手。
挫敗與無力,貫穿節目始終。
其中,讓每個當過實習生的人都印象深刻,乃至於現在想起來仍心有餘悸的環節。
當屬PPT彙報展示。
每週大交班都要進行的一次病人情況彙報展示,幾乎成了逃不開的劫數。
試想一下,在公眾場合,面對臺下十幾雙帶著審視的嚴肅目光,哪怕平時再淡定的人,此刻也免不了手抖結巴,連呼吸都不順暢了。
這時,只需領導輕輕一句略帶不耐煩的“喉嚨響一點”,好不容易找到的講話節奏瞬間垮掉,所有強撐的鎮定立馬灰飛煙滅。
到這,萬里長征才走了一半,彙報過後的即興答辯環節,才是真正死亡的開始。
哪怕準備得再充分,總會有因能力不足而回答不上的時候。
空氣彷彿凝固,尷尬冷場的每一秒,都是一輩子。
實習生的無奈,就在於要無數次面臨“不懂”“不會” 的尷尬沮喪,然後被質疑,被否定。
當學生時代所建立起的理論自信,遇到臨床更為複雜多變的狀況。
有時碰撞出的不是思路的火花,而是驕傲的破碎。
而履歷越是光鮮,帶著越多期待進入臨床的醫學生。
體會到的落差,可能也就會更大一些。
在面試中給導師們留下極佳印象的劉暢和汪葦杭,都無一例外的經歷了臨床滑鐵盧。
劉暢,八位醫學生中學歷最高的博後,理論紮實。
但,一旦對標到臨床,卻像傾倒細口瓶,卯足了勁,也只能晃出不成形、支零破碎的幾部分。
病例演練,問完主訴,便卡住了思路,不知該進一步獲取哪些資訊來幫助診斷。
病房問診,因為猶疑和不自信,在氣勢上就先失了患者的信任。
中途又被患者丟擲的其他病症,搞亂了節奏。一趟問診下來,談起病情仍是一頭霧水。
帶著醫學世家光環的汪葦杭,信念感強,懷抱著開闊的職業理想進入臨床。
卻在面對病人時,還是會不自主地落入到,以病情輕重來簡單定性的刻板思維裡。
事後被帶教老師批評,無力解釋又落寞的神情,遠不似起初的躊躇滿志。
知識盲區、不夠熟練、主觀性強……
八個醫學生,八個都在暴露問題。
那,當能夠獨立行醫時,總歸不會再狼狽了吧?
還真不是。
看主治跟著主任出門診。
面對細緻到哪個團隊、哪個時間、做了什麼研究,證實了手術方式有效的提問。
答不上來,低頭摸摸鼻子。
也是和實習生們一樣慌張。
因而,倒不如說,狼狽,於醫生的成長之路,其實是一種常態。
一種從青澀醫學生到成熟醫師,必然經歷也不斷經歷著的心理考驗。
只是,不同於其他職場中,對新人犯錯尚有寬容度,甚至會留有一定的試錯空間。
醫療的特殊性決定了,在生命的尺度上,每一寸失誤本質都是傷害。
一方面,狼狽是必然;而另一方面,容錯率卻又極低。
聽起來甚是矛盾的兩件事。
卻因為終究無法以生命為代價去妥協。
只能靠醫者的謹慎再謹慎,讓自己懂得再多一點、能做的再多一點。
努力去消除盲區帶來的狼狽,配合這種嚴苛。
於是我們看到,白天在病房中受挫的劉暢、汪葦杭,都選擇了當晚加班來查漏補缺。
而努力,也都得到了相應的回報。
下過苦功後,兩人都在第二天的提問環節逆風翻盤,被給予充足的肯定。
吃得了苦、勤勤懇懇、腳踏實地……
提起醫學生,大家腦海中浮現出的,大抵都是這樣一些吃苦耐勞的特質。
第二期中董醫生安慰劉暢時,說的那一段話,某種程度上也是印證。
小醫生需要磨練
磨多久
20年
你的韌性很強
面對龐大的知識體系和分外嚴謹的職業要求,走捷徑顯而易見不切實際。
鼓勵專注、吃苦、有韌勁的樸素品格,對醫學才更為適用,也最被看重和推崇。
而這或許也可以解釋,為什麼實誠到毫不避諱自己“不堅強”的李不言,在面試環節並不受導師們的喜歡。
體現情商的說術原因固然有,但更重要的是——
無論是在科研和臨床間來回橫跳,還是面對工作量超標的設問只想要“公平”。
都給足了考察者“不專注”“不能吃苦”的印象。
在一群“正統”醫學生中,自然顯得格格不入且不討喜。
而這種對不典型的警惕,倒也暗暗契合了飄一直以來對醫學有些矛盾的觀感——
開闊純粹,卻也封閉刻板。
開闊在,鼓勵寬廣的眼界和科學思維,有一群最靠近生命本質的人,懷抱著對生命最真摯的關懷和敬畏。
小到一個常見病的處置,也會以小見大,從整體的角度來審視和解讀。
封閉卻在,對新新思潮,對與傳統價值觀相偏離的個性,反而接納度並不高。
以及相對應的,有一套套,再細緻、明確不過,卻也不可被輕易動搖的,評價體系和判斷標準。
這或許是醫學嚴謹的必然,需要這樣的封閉,來保持一種高質量的穩定。
才會讓每一層的輕重、高低,都有理可依、有證可循。
但,另一方面,當既定的規則越權威、越難撼動,其中人的選擇尺度越小。
由封閉而催生的內卷,也就會越嚴重。
就拿與節目相關,也是飄感觸最深的一點來說。
鄙視鏈。
在實習生們的教育背景被曝光後,節目之外就掀起了一波學歷討伐。
或許說學歷還不夠準確,應該是關於學歷、學力、學碩專碩、論文水平、臨床技能……
一條條,最詳細也最嚴苛的鄙視鏈鋪展。
飄不想去批判或指責些什麼,因為就如前面所說,
當規則的制定越是顧大體、越是謹慎、有理可依,
從個體角度去期求改變,往往也就會顯得越虛弱且不切實際。
就連節目中的選手也明白,以自己現在的水平,是“配不上”這所頂尖的三甲醫院的。
這一季所提供的offer,也僅僅是醫院的面試機會而已。
沒有人在“冒犯”規則,也沒有人能夠改變規則。
那麼,藉著鄙視鏈過過嘴癮,能夠出口氣,或許已是最大的叛逆。
而飄其實更在意的是,與節目中實習生們對標的,一類在內卷中處境最為尷尬的醫學生群體。
現實中這一階段,或許該稱之為研究生、規培生。
或在臨床、實驗室兩頭奔波。
或一次次對著實驗資料失落,從頭再來。
或拿著微薄的薪水(補貼),專業的狼狽挫敗之外,還有大量繁瑣甚至重複性的工作,時不時自我懷疑是廉價勞動力。
經歷過如此多的艱難心酸,真的不曾想過放棄?
尚在堅持著,真的僅憑一句初心、一句信念感嗎,便足以支撐嗎?
某乎的一條類似的問題下,醫學生們的回答,讀來也是唏噓。
堅持初心,以信念和成就感自我激勵的,有。
有過猶疑、後悔,依靠 “忍一忍”“習慣了就好”熬著的,其實也不在少數。
其中一位同學的自我剖析,不見得足夠代表,應該也多多少少說出了部分醫學生的心聲——
不敢、太虧、以及熱愛。
而沉沒成本,遠先於熱愛被闡述,也讓我們不得不重新審視這條路的艱難——
不僅是前行的負重,連放棄也是巨大的冒險和挑戰。
所以,飄向來是不太願意用龐大的信念感或無畏,來形容醫者的。
因為,當我們給前行者打上堅不可摧的標籤時,相對應的,另一個方向的群體就會理所應當地被定義為懦弱、失敗。
反過來,選擇了前行的醫者,也就只能接受,必須犧牲個人情緒和必須堅強。
這無疑是再一次偏離到了將醫生神化的語境裡。
可實際上,比起不敢放棄,選擇承擔風險走另一條路的人,到底誰更懦弱?
比起擺脫煎熬,選擇繼續負重前行的人,誰又更堅強。
是沒有答案的。
矛盾的根源在於,本就不該如此比較。
拿一方的強勢攻擊另一方的弱勢,沒有任何意義。
對於一條前行、逆行都不易的路。
比起缺失了什麼、放棄什麼,去看選擇了什麼、承擔了什麼,或許才更為重要。
在這一層上,承擔風險也好,選擇負重也好。
每一種選擇,其實都很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