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些人一生都在竭力謀生,有些一人一生都虛度光陰,還有一些人則將一生都奉獻給了藝術,而劉長瑜便是這將一生都奉獻給了藝術,奉獻給了她至今依舊還在弘揚與傳承下去的京劇中。
古時民間流傳著一句“戲子無義”,認為戲子的表演就是在譁眾取寵,是供皇室貴族取樂的玩物,將“戲子”貶進了泥土裡去。
直至現在,小部分國人還是對戲劇表演者和影視表演者存有偏見。
現在的小部分國人尚且如此,更遑論劉長瑜當年所處的,那個還在建國初期的七八十年代內的國人們呢?
劉長瑜究竟憑藉著怎樣的毅力,才能夠頂著世人的目光,雄赳赳氣昂昂地站在了戲劇的舞臺上,為觀眾們表演呢?
劉長瑜
家世顯赫,從零開始
劉長瑜本姓是周,出生於1942年,祖籍在江蘇無錫,她的父親名為周大文,年輕時在天津新書學院就讀,和張學良、高盛嶽等人是拜過把子的異性兄弟,參軍後前往日本進修,之後返國任軍署電務處處長。
除此之外,周大文還擔任過兩年的北平市市長,劉長瑜的母親是周大文的三姨太劉氏,劉長瑜的姓氏便是隨了母親。
由此可見,劉長瑜的家世背景在當時可以說是非常的殷實及顯赫了。
那麼可以說是“千金小姐”的劉長瑜,到底是因為什麼才會邁上京劇這條道路呢?
原來是因為她的父親周大文非常地喜歡京劇,於是劉長瑜從兒時起,時不時就要聽父親給她哼上兩句戲曲,還給她普及一些戲文的知識,久而久之她便對京劇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1951年,年僅9歲的劉長瑜便考上了中國戲曲學校,在1951至1959年間,她一直都在學習京劇旦行的唱戲技法和表演藝術,其表演能力也在肉眼可見地提升起來。
1958年的時候,劉長瑜受到京劇大師荀慧生的青睞,她專攻的青衣、刀馬旦以及花旦等等均出自荀慧生的教導,幾種角色,劉長瑜尤其擅長花旦,並在當時已能夠演繹《紅樓二尤》、《辛安驛》等等戲劇。
劉長瑜的京劇學習路程中,因異稟的天賦、優質的音色等等條件,被各京劇名師所看重,先後得到過雪豔琴、俞振飛、李玉茹等等藝術大家的親授指導,1959年至1962年間,劉長瑜憑藉自己的實力已能夠成為劇團中一名實力演員,並在校中兼當戲課的老師。
年幼的劉長瑜並不因為“身兼數職”而感到壓力,反而更加努力地磨練功底,以便能夠更好地朝將京劇精神傳承下去,不負所有教導過她的老師們的心血。
1961年,劉長瑜因在《香羅帕》中扮演的小配角起了些名聲,而真正讓劉長瑜這個名字在京劇界響徹起來的卻是由她與簫潤德主演的那部《賣水》,《賣水》的劇目是由電影《火焰駒》中的《賣水》一幕改編而來。
該劇目講述的是唐朝名將李壽的長子在邊關率兵積極抗敵之時,卻被佞臣誣陷入獄,而此時李壽的次子李彥貴為了救兄出獄,便求助於貴為禮部尚書的岳父黃璋,不想黃璋不僅不幫還藉機毀婚,走投無路的李彥貴最終只能依靠賣水為生。
劉長瑜在此劇中出演了主角丫鬟梅英,她將該角的心地善良、聰明伶俐等特點都拿捏得十分恰當,表演起來也十分地活靈活現,故而在觀眾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地印象,自此劉長瑜這個名字才在京劇界中徹底傳開。
然而除《賣水》外,另外一部讓她的名字跳出京劇界,令當時下至尋常百姓,上至全國都知曉的戲劇是《紅燈記》,劉長瑜這個名字幾乎是與戲中的“李鐵梅”一角關聯在了一起,世人提到劉長瑜便想起李鐵梅,提到李鐵梅便要帶上劉長瑜。
隨著名聲鵲起,劉長瑜所接觸到的人物也涉及頗多,所謂“人紅是非多”,劉長瑜也不外如是。
名聲鵲起,憂鬱加身
京劇界向來不缺乏優秀的演員與後起的新秀,劉長瑜的名聲是起來了沒錯,但同時她也不缺乏與之能力相當的競爭對手。
杜近芳便是劉長瑜的強力競爭對手之一,雖說劉長瑜是靠著《紅燈記》的“李鐵梅”一角紅遍了大江南北,但其實劇院一開始選定的“李鐵梅“一角的演員並不是劉長瑜,而是杜近芳,劉長瑜在《紅燈記》的排練之初,甚至都不在演員表上。
杜近芳
杜近芳的唱腔技藝非常高超,還得到了梅蘭芳大師的認可,北京的老戲迷也非常喜歡杜近芳,“李鐵梅“一角是京劇中的正派青衣,所以選角的時候,劇院優先考慮的便是杜近芳。
只是”李鐵梅“一角在劇本中,是一位豆蔻年華的小姑娘,為了更加貼近劇本人物,劇院這才將劉長瑜調來飾演”李鐵梅“,這才成就了劉長瑜後來的經典角色:”李鐵梅“。
可也正是因為這齣劇的這一調整,還有”李鐵梅“一角所唱的戲詞,導致劉長瑜在劇院中受到了一些明顯的針對。
比如她的唱腔問題會被拿出來一提再提,還有她的家世也被劇院中一些看不過去的人私下造謠,說她其實出身並不好,性格也不好之類的。
臺下的聽眾們只看得到演員們演戲的神情與動作,無法看穿他們內裡的想法,待”李鐵梅“一角大火之後,世人皆道劉長瑜有這份幸運,卻不知道她私下遭了多少排擠,受了多少委屈。
直到劉長瑜結婚後成為了母親,都還一直受到那種子虛烏有的造謠困擾,連帶著家人和朋友們都受到了牽連,這種情況持續到劉長瑜的兒子一週歲時都尚未改善,致使劉長瑜的情緒一度非常憂鬱,還差點患上了精神分裂。
劉長瑜的婚姻非常地坎坷,她一共擁有兩段婚姻,第一次的結婚物件是她在戲劇學校內的同事,當時他倆是自由戀愛,但是劉長瑜從未考慮過結婚的事情,因為在她的觀念裡,結婚是會影響到自己事業的發展的。
然而因為出演“李鐵梅“一角所受到的非議,令劉長瑜在精神上受到的折磨使她不堪重負,她太需要一個精神上的支柱了,而愛情的滋潤正是能夠緩解她精神壓力的重要源泉,再三思慮之後,她才選擇與對方步入婚姻的殿堂。
婚後不久,劉長瑜便發現丈夫總是在半夜裡咳嗽得厲害,且這咳嗽聲與常人的咳嗽聲差別極大,劉長瑜心下擔憂,並勸丈夫儘快到醫院去檢查一下,可是她的丈夫卻認為這只是普通的咳嗽,所以並不將劉長瑜的話放在心上。
直至某天,劉長瑜如同往常一樣外出工作,她的丈夫在家卻開始感覺到胸悶、呼吸困難等,有點類似於煤氣中毒的症狀,於是他不敢拖延,馬不停蹄地趕去醫院。
到了醫院後,醫生看他的面色泛黃,且骨瘦如柴,便問他:“你感覺自己身上哪裡不舒服?”
劉長瑜的丈夫回到:“咳嗽。”
醫生一聽,便馬上為他安排了X光的透視檢查,待結果出來後,發現他的肺上長出了異物,當時那家醫院的醫療裝置並不全面,所以立馬將其轉到了另一家大型醫院去,待進行了一系列的深入檢查後,最終才確診為惡性腫瘤。
喪夫之痛,身心俱疲
拿到了醫院的診斷書,劉長瑜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復,她不斷地調整自己的呼吸,以防控制不住自己在醫院宣洩出聲。
然而再多的悲痛都要暫時壓在心底,當務之急是需要做手術將丈夫肺部這顆腫瘤摘除,以抑制癌細胞的擴散速度,可現實卻不如人願,手術之後,反而加快了癌細胞的擴散速度,很快丈夫的肺部已然遍佈癌細胞。
劉長瑜絕望極了,但是她還是不肯放棄,心裡想著或許民間有什麼俗方秘法能夠幫助丈夫減輕痛苦,甚至治好他的病。
然而時間不等人,1967年4月12日,丈夫被緊急送往醫院,面部亦被扣上了氧氣罩,醫生和護士們經過一番忙碌之後,只能抱著遺憾的情緒告知劉長瑜,病人僅剩下幾個小時的生命了。
劉長瑜撲到丈夫床前,看著他的瞳孔逐漸渙散,呼吸也愈加微弱,臨別之際,劉長瑜這才壓抑著哭聲對丈夫輕聲說:
”你就放心地離開吧,你該做的都做了,我能照顧好自己,你不要擔心。“
話落,她這才忍不住放聲痛哭。
丈夫離開的次日,劉長瑜的精神狀態異常恍惚,她覺得自己失去了知音,沒有了依靠,失去丈夫的日子令她感到陌生且迷惘,悲痛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復,眼淚也是落了一次又一次。
在劉長瑜的丈夫離開後沒幾個月,便又有新的追求者上門,且還有好友給她介紹新的物件,告訴她不要一直沉浸在這種悲痛的情緒當中,那些追求者和介紹來的物件們,不是才華橫溢的文人就是身居重職的高官,甚至還有腰纏萬貫的富戶。
一封封含蓄或露骨的情書接連不斷地遞到了劉長瑜的眼前,但卻都被她禮貌回絕了,她不想在自己情緒還未完全平復下來的情況下,把自己攪入這些錯綜複雜的情感中。
劉長瑜閉門思考大約一個星期之後,她才做出了一個新的決定,那就是從這些追求者中,選擇一個相互瞭解的人,這樣才不用再去耗費心神從零開始一段新的感情。
在劇院裡,劉長瑜的同事中有一位名叫白繼雲的武打演員,同時他也是一名武打戲的編導,白繼雲在劉長瑜的低迷時期關心、安慰過她,令她在白繼雲的身上感受到了家的那種溫情和幸福,也正因為如此,她那顆死寂的心才慢慢活泛起來。
另外白繼雲的性格溫和,跟劇院裡所有人的關係都還算不錯,人品也是大家共同見證得好,他的這些優點都讓劉長瑜覺得,這個人是一個值得她信賴,並且可以共度一生的好伴侶。
感情確定之後,接下來的事情就順理成章起來,1968年,劉長瑜開始了她的第二段婚姻,也是她人生中的最後一段婚姻,雖然婚後她依舊要承受外界對她的批判,但是家庭就是庇護她的港灣,就算是情緒陷入抑鬱之中,她最終還是在家人和好友的陪伴下振作起來了。
1978年,劉長瑜復出,參演了那些曾經令人印象深刻的劇目,如《香羅帕》、《紅樓二尤》、《賣水》等等,後又新排練了《金玉奴》和《燕燕》等劇目。
經典沉澱於歷史長河之中
劉長瑜曾任中國京劇院常務副院長,當選過第五屆中國戲劇家協會副主席,被維也納音樂學院特聘為名譽院長,是4屆的全國人大代表,也是連任六、七兩屆的全國政協委員,如今是國家京劇院的藝術指導、委員會主任,和中國戲劇家協會的副主席。
然而在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盛極一時的京劇荀派表演藝術家劉長瑜,如今已經步入晚年,她的孩子們也已經成材,不用她再過多地操勞。
步入老年的劉長瑜近些年來已經很少活躍在大眾的視野中,反而將精力更多地投入在後輩演員的身上,授予他們京劇的技藝和唱法,除此之外,她偶爾還會受邀去友情參演一些演出,剩餘的時間便是跟丈夫白繼雲一起享受晚年生活。
2020年7月25日,劉長瑜去參加了在北京舉辦的《國韻京聲·雲上華章——京劇名家名段演唱會》,只見臺上的她身著粉色西裝上衣,雖然頭髮花白,但是精神抖擻,一展唱腔時,吐字清晰,音色清亮,令人感受到老一輩藝術家的真正魅力。
2021年1月14日,是劉長瑜的79歲生日,她接到了來自各方好友的衷心祝福,網路上還可以看到她年輕時拍的照片,照片上的她黑髮濃密,笑容絢爛,身著的衣物花色雖簡單,卻同時襯托出她特有的藝術氣質,可謂是“美人遲暮亦紅顏“。
在2021年6月,網上傳出劉長瑜在曾經是她《紅燈記》的搭檔,也是好友錢浩梁的追思會上,向來參加追思會的來賓們致歉的影片。
影片內,劉長瑜拿著話筒,顫抖地道:“我首先給大家道歉,我來晚了,耽誤大家這麼長時間,我真想給大家磕頭致謝,我對不起大家。”
說完這句話,劉長瑜面向來賓們深深鞠了一躬。
劉長瑜說:“錢浩梁是一個特別深厚,特別為京劇可以說是奮鬥終身的,一位非常出色的京劇藝術大家。”
在劉長瑜緬懷錢浩梁的同時,不禁令人感慨道:原來時間已然在歲月中流失,曾經的老藝術家們有的已經垂垂老矣,有的卻已經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
此時再回頭看看劉長瑜在青年時期因受到委屈而積攢的怨氣,似乎也都在歲月的流逝中漸漸散了去,京劇這個獨屬於中國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它在一代又一代的傳承中,展現了其具有的獨特魅力。
希望在未來的日子裡,劉長瑜還能夠在自己傾盡一生去學習的京劇中,將老一輩的戲曲精神傳承下去,使京劇這顆“非物質的文化之星”在其領域內繼續發光發亮,令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榮光久盛不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