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戰期間,從行政體制上來說,四川一分為三,1939年1月1日西康建省,5月5日重慶市由行政院直轄,但作為後方基地的抗戰民族運動,既無關乎族別,也無關乎省籍,更無關乎地界。抗日戰爭是全民族的戰爭,抗戰是全民的抗戰。川、康、渝各地少數民族的抗戰事蹟是抗戰民族運動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是抗戰民族運動的一個生動斷面。
四川少數民族對抗戰的貢獻是多方面的,在人力、物力、財力和精神上對全國抗戰給予有力支援,特別是在後方軍事設施和交通建設中所展現出來的吃苦耐勞、犧牲奉獻精神可謂中華民族堅忍不拔精神的生動寫照。
在缺乏足夠的現代機械的條件下,四川人民,特別是四川的少數民族,完全以自己的體力勞動,用鋤頭、背篼、扁擔、石碾等原始的工具,肩挑手推,一鋤一鋤,一步一步,用血肉之軀支撐起了大後方的現代公路交通體系和航空機場體系,確保了戰時國際交通線的暢通和空軍作戰的後勤需要。
(一)抗戰決心與請纓備戰
1938年,四川松潘各藏族土司聯名具呈政府當局,表示願率兵馬奔赴前線殺敵,並且“積極擴充騎兵,加緊訓練,聽候調遣”。10月武漢失守,前線吃緊,松潘關外24部落30萬藏民派出代表團,釋出“請纓殺敵宣言”:“敝團代表三十萬番民向政府諸公及抗戰將士致敬,同時願追隨全國同胞之後,於蔣委員長的指揮之下,共負保土衛國的責任。我們三十萬番民雖居邊緣之地,知識比較落後,但愛國之心,不敢後人。
在第一期抗戰中,我們沒有盡到國民應盡的責任,但在第二期抗戰中,我們決不放棄這個偉大的使命。我們很知道在日本強盜的刺刀之下,決沒有幸存的可能,所以我們在邊地已經武裝了十萬強壯的青年番民,只要政府給我們一個殺敵的機會,就可以很快的動員我們所有的人力與物力。全國親愛的同胞們,國家的獨立與民族的生存,全靠這最後五分鐘的努力,起來吧!最後勝利是我們的。”
1939年初,木裡宣慰司令派代表到重慶代表全體軍民向蔣介石及前方將士敬獻“民眾先驅”“民族保障”錦旗,表示竭誠擁護中央抗戰到底。川康青邊土官康克明、康萬慶和活佛羅桑瑞珠等大小頭目20餘人,鑑於“倭寇侵凌,共抱同仇敵愾”,赴蓉晉謁四川省主席,陳述當地夷人現狀,並獻金及其他禮品,以表示共赴國難赤誠。
4月,雷波黑白夷代表十多人到成都,表示擁護政府抗戰決策,並請纓抗日。以曲登保為首的松潘大小土官也到成都表示“願在國民政府領導下,保衛疆土”。懋功邊土司鑑於“倭寇侵凌,舉國痛吟”,組織了40人的請纓獻金團,赴蓉獻旗,決心服從政府,擁護抗戰到底。
1940年,金川廣法寺代理堪布甲絨格西率十八土司地寺廟代表向國民政府獻旗,以表抗日決心。
1941年10月,毗連西藏雲南的西康省兩鹽九所土司代表諸葛善繼呈文中央,表示“九所轄區周匝五千餘里,民族亦十餘種,人口約在五十萬以上,……近見暴日西犯,勢迫燃眉,數十萬邊民凜整個民族之危亡,激血氣同仇之敵愾,更一致團結擁護領袖抗戰到底……乃召開緊急會議,公推善繼代表各民族來渝獻旗致敬,面報邊情,請纓殺敵”。
1942年,日軍攻佔緬北,前鋒進逼滇西怒江,西南後方震動。寧屬木裡藏族土司項扎巴松典等應第11集團軍總司令宋希鐮之約,積極備戰,一旦日軍過江,立即投入戰鬥。
同年,茂縣各族勞動界召開勞動節紀念大會,大會發布宣言稱:“當這國難嚴重的時期,我們為爭取抗戰勝利,促進抗戰成功,特別要加緊努力,改良工作方法,增進工作效率,並協助政府肅清漢奸,這是我們應該自勉而要求各界隨時加以督促的。”這既是茂縣藏、羌、漢、回勞工同人的態度,也是中華各族同胞的共同願望。
(二)抗戰團體組織
1931年九一八事變後,南京康藏人士成立“康藏旅京同鄉抗日救國會”,作出六項決議:通電全國,各族同胞一致抗日;敦促國民黨政府制定抗日作戰方針;電粵息爭,共同抗日;釋出“康藏旅京同鄉抗日救國會”宣言;釋出《為國難告康藏同胞書》;電十三世達賴喇嘛,早日解決康藏糾紛,共同抗日。
抗戰全面爆發後,四川省建立了各黨派各界人士參加的“四川省各界抗敵後援會”,在全省各地發動組織民眾抗日救亡運動,推動了各民族抗戰事業的發展。
中國回教救國協會成立後不久,就以重慶為中心領導和組織全國回民進行抗日救亡活動。四川回族的群眾性抗日救亡團體如雨後春筍,遍及四川各地。
1937年,四川回民成立“四川回民抗敵後援會”,8月7日,匯同成都各界抗敵後援會舉行10餘萬人參加的群眾大會,向當局政府提出六點要求:立即發動全民族對日抗戰;厲行對日經濟絕交;保衛領土,收復失地;肅清漢奸,鞏固後方;四川各軍立即出川參加抗戰;政府必須武裝群眾,強化後援。
12月又向全國各界發出通電錶示,“為爭取抗戰勝利,誓率全川回民枕戈待命”。成都的回教協會,適應抗日救亡運動的需要,更名“伊斯蘭抗敵救國協會”,團結成都五六千回民同胞開展救亡工作。1938年2月,國際反帝大會在英國倫敦召開援華大會,四川各族人民積極響應,成都回族參加了數萬人的反侵略大會,會後舉行火炬遊行。
1938年,成都回族馬德齋等響應中國回教救國協會號召,組建中國回教協會四川分會,會址設在西御街16號院內,以“擁護國民政府,服膺三民主義,發揚回教團結,回胞協力抗戰建國”為宗旨,把“闡揚教義,改進教務,本回教精神宣傳抗日建國意義,遵照抗戰建國綱領,組訓回胞參加抗戰建國工作”作為當時任務。
在四川省回教救國協會影響下,四川各地回教救國協會相繼成立。1938年鹽亭回教救國協會成立,縣內“二千餘的回教兒女們開始擔負起挽救國家、復興宗教的重擔了,他們在隆重的會場中舉起手宣誓:精誠團結,挽救國家”;同年,重慶、宜賓支會成立。1939年,達縣回教救國協會成立,號召全縣回族“積極行動起來,精誠團結,粉碎日寇之毒化陰謀”。
(三)抗戰宣傳與民族覺醒
1931年七七事變後,成都建國中學滿族青年學生吳季和等創辦識字班,向民眾宣傳抗日,他們還參加學校抗敵後援會組織的宣傳隊,到龍潭寺、保和場、洞子口等郊外農村宣傳抗日,鼓動農民為抗日出錢出力。在滿、蒙學生集中的三英小學、組合小學、少城小學和三英初中,進步的滿蒙族教師帶領學校各族學生開展抗日宣傳,演出抗日題材文藝節目,為前方將士募捐。
1935年至1936年,紅軍在川西高原少數民族地區活動,打擊地方土司勢力,建立博巴政府或格勒得沙政府,宣傳抗日政策,大大促進了川西少數民族地區的民族精神的覺醒。四川少數民族對紅軍的支援正是對抗戰民族運動的支援,併為抗戰時期川西高原民族地區的後方建設和中華民族統一意識的自覺奠定了基礎。
1939年,由成都回族馬宗融首倡和聯絡,中國回教救國協會特邀著名劇作家老舍(滿族)、宋之的編寫反映回漢團結、共同抗戰的四幕話劇《國家至上》,由中國萬歲劇團(團長郭沫若)演出,馬彥祥導演,張瑞芳主演。
1940年初在重慶首場演出,效果甚佳,之後在成都、昆明、西安、桂林及香港等城市巡迴演出,產生廣泛影響。5月,中國回教救國協會在重慶成立“回聲合唱團”,團長王夢揚,成員50餘人,巡迴演唱,教唱抗日救亡歌曲,進行抗日宣傳。同年,中國回教救國協會婦女工作隊組織回民前往重慶馬王鄉、下石橋、鵝公巖、冷水場等集市宣傳抗戰救國,透過演唱、張貼壁報和標語等形式,揭露日寇暴行和陰謀,激發行人抗日熱情。
閬中回族青年冶玉書等先後加入了共產黨,創辦“戰時書店”,介紹進步書刊,傳播黨的抗日統戰政策。成都西北中學成立“抗敵宣傳團”,宣傳抗日救國主張,並特意組織了“戰時鄉村服務團”,專門針對鄉村的回民開展抗日宣傳工作,根據鄉村回民文化水平低的特點,採取通俗易懂和喜聞樂見的方式,如以漫畫、標語等灌輸抗戰意識,以山歌曲調教唱抗戰歌曲,演出抗戰內容的方言戲劇等,取得很好效果。
茂縣鳳儀城區小學和沙壩區中學教師中的共產黨員,積極宣傳抗日、發動羌漢民眾支援抗戰。1941年,“茂松理汶聯立初級中學”成立,全校藏、羌、回、漢等各族師生投入抗日救亡運動,組織抗日宣傳隊、歌詠隊、口頭宣講隊,演出街頭小型活報劇宣傳抗日,開展抵制日貨和募“航空捐”活動,孩子們多唱“穿上黃軍裝,拿起小刀槍,辭別我爹孃,快快上戰場”等抗日歌曲。
秀山縣土家族青年楊通惠聯絡秀山中學、國立八中的土家、苗、漢族青年教師、學生和社會進步人士李萬霜(土家族)、伍升猷(苗族)、顏學曾(漢族)等30多人,成立“抗敵救亡工作團”,下設宣傳、慰問兩組,開展一系列抗日救亡活動。他們編導演出反映奮起抗日的話劇《保衛盧溝橋》和演唱《義勇軍進行曲》《游擊隊員之歌》等抗日歌曲。
工作團用秀山縣城唯一的一臺收音機收聽前方抗戰新聞,把首戰平型關、臺兒莊大捷等勝利訊息抄錄油印散發,激勵各族人民的抗日決心,他們組織學生、居民在大街小巷牆壁上書寫“打倒日本帝國主義”“工農兵學商一起來救亡”“有錢出錢,有力出力”等抗日標語。
1941年,在“回協西康分會”的指導下,西昌回民組建“西昌伊斯蘭青年會”,由教師葉華鈺、劉裕芳等負責。他們在學生中組織“綠星歌詠團”,教唱抗戰歌曲,排演抗戰戲劇,並由馬英全老師自編自譜了很多歌曲,除經常在街頭宣傳演唱外,還應西昌廣播電臺邀請,每天按時到電臺廣播。1942年,他們又帶領學生揹負行李,在境內各回族聚居區巡迴宣傳,歷時半個多月。
(四)抗戰祈禱
少數民族的宗教信仰色彩一般比較濃厚,宗教活動往往成為表現他們觀念意識的一種方式,在抗日民族運動中也同樣如此。
1931年九一八事變後,川康藏區爐霍、道孚、甘孜等地57寺僧伽就聯名致電國民政府,表示“暴日入冠,五族同仇。……僧伽等分屬國民,愛護國家,利樂有情,未敢後人,謹於每月東日舉行月會時,虔誠至心,增誦經課,面向三寶,為國家民族祈求勝利”。這是抗戰民族運動中的特殊形式。
據抗戰時期《蒙藏月報》第13卷第2期的報道,居住在康、藏、青等處的藏族同胞,“除辦理一般後勤工作外,並有百萬喇嘛,旦夕祈禱抗戰勝利”。這個報道雖說不免有些誇張,但拳拳之心可敬可佩。
甘孜、巴塘一帶的僧眾還在佛事活動“多江丕”中增加了詛咒日本帝國主義滅亡的內容,並派出喇嘛到重慶為抗日陣亡將士超度。
另外,四川回民在各地回教救國協會的組織下,也於七七抗戰紀念日及其他宗教節日舉行抗戰祈禱集會,開展各種抗戰宣傳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