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候臨界點是什麼？它們距離我們有多遠？

COP26（聯合國氣候變化公約第26次締約方大會）落幕，削減煤炭史上首次寫入氣候公約。未來似乎在向好的方面發展，然而此次的協議並未將《巴黎協定》規定的氣溫升高應控制在1.5℃寫入協議當中，那麼全球氣溫升高到多少會發生不可逆轉的變化？這個關鍵時刻距離我們還有多遠？

新氣候協議

在延期一天後，COP26於當地時間11月13日晚在英國格拉斯哥閉幕。

在長達兩週的時間裡，來自近200個國家的代表經歷多輪談判和斡旋，終於在最後一刻簽署了《格拉斯哥氣候公約》（以下簡稱“《公約》”）。這項得到所有與會國家支援的協議鞏固了此前的氣候共識，並讓各方認識到所有國家都需要立即採取更多措施，努力將全球升溫控制在1.5℃（現已升溫近1.2℃，比工業化前水平高出1.1°C），以防止全球災難性氣候事件發生頻率大幅上升。

IPCC（政府間氣候變化專門委員會）警告說，升溫超過2°C可能會產生災難性後果，我們需要將全球變暖控制在1.5°C升溫幅度以內。目前，世界正朝著超越這兩個限值的方向發展。在最樂觀的情況下，如果已經宣佈或正在考慮實現淨零碳排放目標的140個國家全都真正實現了這些目標和《巴黎協定》中更雄心勃勃的2030年承諾，那麼到2100年升溫可能會限制在1.8°C。

那麼升溫幅度超過1.5°C是否會引發不可逆轉的變化？在IPCC的最新報告中，聯合國秘書長安東尼奧·古特雷斯警告過這種可能性：“……時間不多了。不可逆轉的氣候臨界點近在咫尺。”

什麼是氣候臨界點？它們有多接近？

氣候臨界點是非常重要的小變化出現的時間點，這些變化可能突然出現，不可逆轉，而且會導致級聯效應，造成更重大的變化。臨界點的概念在20年前由IPCC引入，當時人們認為只有在全球升溫幅度達到5°C時才會出現臨界點。然而，最近IPCC評估表明，當升溫幅度在1°C-2°C之間時，可能就會達到臨界點。目前發現的主要氣候臨界點包含以下幾種狀況。

1 格陵蘭冰蓋

格陵蘭冰蓋如果全部融化成水，將會讓全球海平面升高約6米多，實際上其融化速度越來越快。1992年-2018年，格陵蘭冰蓋近4萬億噸冰變成了水。格陵蘭冰蓋可能存在一個臨界點，雖然它突然解體的可能性很小，但如果超過臨界點，將出現數千年內都不可逆轉的解體。

格陵蘭冰蓋融化的水。

雖然由於溫度升高，大部分融化還只是發生在冰面，但隨著冰蓋高度不斷降低，表面暴露在較低海拔的溫暖空氣中，融化速度將會加快。此外，降雪越少，冰面越暗，冰面就會吸收更多來自太陽的熱量，升溫速度更快。

科學家們推測格陵蘭冰蓋發生不可逆解體的臨界溫度範圍是升溫幅度介於0.8°C-3.2°C時。

2 WAIS（西南極冰蓋）

WAIS很容易倒塌，因為它位於海平面以下的基岩上，並且易受海洋變暖的影響。南極洲西部阿蒙森海的思韋茨冰川是南極最薄弱的冰川，自21世紀初以來已經損失了1萬億噸冰，並且一些科學家認為它可能會發生不可逆轉的崩潰，這將威脅到很大一部分WAIS的穩定性，並使全球海平面至少上升0.6米。

同樣位於阿蒙森海的松島冰川也在迅速變薄。一項新的研究發現，當前的政策下將升溫近3°C，這將導致2060年後南極冰層流失突然加速，而其他研究表明WAIS的臨界點介於升溫幅度達到1.5°C和2.0°C之間的某刻。

松島冰川驚現70年來最大規模冰裂現象。

另一項新研究發現，如果WAIS融化，海平面可能比之前預測的3.2米還要高約0.9米，整個南極洲包含的冰足以將全球海平面升高61米以上。

3 AMOC（大西洋經向翻轉環流）

AMOC是全球主要洋流之一，在調節氣候方面有重要意義。一項最近的研究發現，AMOC處於1,000年來最弱的狀態。此外，最新的氣候模型預測，到2100年，全球持續變暖可能會使AMOC減弱34%-45%。

AMOC示意圖。

如果AMOC完全停止，將導致美國東海岸和西歐沿岸地區大幅降溫，使海平面上升，導致更多幹旱，並使英國的農業減產，還會引發其他臨界點出現。科學家們認為，在上一個冰河時代發生過這種情況，當時一個冰川湖破裂並將淡水注入大西洋。隨著AMOC停止，北半球進入了持續1,000年的寒流期。

雖然仍有許多不確定性，但一些研究表明，AMOC的臨界點可能會在全球升溫3°C-5.5°C之間時達到。

4 亞馬遜熱帶雨林

亞馬遜雨林儲存了2,000億噸碳，相當於全球大約五年化石燃料燃燒產生的碳排放量。由於伐木、放牧、採礦、農耕和火災，亞馬遜已經失去了約17%的樹木覆蓋率，按照目前的森林砍伐速度，到2030年可能損失會高達27%。

被砍伐的雨林。

一項研究表明，如果亞馬遜地區20%-25%的森林被砍伐，可能會超過亞馬遜熱帶雨林的臨界點。在此過程中，它可能會釋放90億噸碳，從而加劇氣候變化。越過這個臨界點還將導致生物多樣性和生態系統服務喪失，影響全球天氣模式，並威脅到3,000萬人的生命。一項研究發現，如果變暖幅度達到3°C，這種消亡就會發生。

由於森林砍伐，亞馬遜東部28%的地區碳排放已經超過了吸收量。一些氣候模型預測，到2035年，亞馬遜河將成為永久的碳排放源。

5 永凍層

研究推測，北極永凍層中凍結了14,000億噸碳，是目前大氣中碳含量的兩倍。而北極變暖的速度是地球其他地方的兩倍，永凍層變暖和解凍的同時釋放出二氧化碳和甲烷，進而加劇氣候變暖和冰川融化。NOAA的《2019年北極報告卡》發現，北極融化的永凍層每年可能向大氣中釋放3-6億噸碳。

北極融化的永凍層。

含有豐富甲烷的可燃冰也存在於海洋沉積物的永凍層當中，可能會隨著海水變暖而解凍，將甲烷釋放出來。

科學家們並不知道永凍層融化最終會具體釋放多少碳，也不知道釋放的具體時間。根據一份報告，全球變暖升溫2°C可能有40%的永凍層消失。

6 ENSO（厄爾尼諾和南方濤動的合稱）

ENSO是發生於赤道東太平洋地區的風場和海面溫度震盪，在海洋方面表現為厄爾尼諾-拉尼娜的轉變，在大氣方面表現為南方濤動（南方濤動指發生在東南太平洋與印度洋及印尼地區之間的反相氣壓振動，是熱帶環流年際變化最突出、最重要的現象之一）。隨著海洋變暖，ENSO可能會超過一個臨界點，使厄爾尼諾現象更加嚴重和頻繁，並可能加劇亞馬遜地區的乾旱。

2015年厄爾尼諾事件成為20世紀以來最強的一次。

臨界點互動

最近一項關於WAIS、格陵蘭冰蓋、AMOC、ENSO和亞馬遜熱帶雨林臨界點的研究發現，它們可以在升溫幅度達到2°C之前相互作用，這種互動將使臨界點在過去預期的閾值到達之前出現。風險分析發現，由於冰蓋的臨界閾值較低，級聯反應可能會從冰蓋融化開始。例如，隨著格陵蘭冰蓋向北大西洋釋放淡水，AMOC可能會放緩，這將導致向北輸送的熱量減少。隨著北方變冷，它可能有助於穩定格陵蘭冰蓋。然而，這也會導致南大洋的海水變暖，這可能會導致亞馬遜部分地區更加乾旱，而其他地區則會出現更多降雨。AMOC的變化也可能引發ENSO的變化，導致厄爾尼諾狀態持續時間更長，其影響可能會使亞馬遜雨林消減的閾值降低。

臨界點互動示意圖。

科學家們表示，這些變化會在很長一段時間內發生，而且計算能力的限制導致無法準確表示每個氣候系統的臨界點或它們之間的相互作用。

氣候臨界點可以避免嗎？

根據全球公共聯盟的一項民意調查，G20國家中有73%的人認為地球已接近氣候臨界點。雖然大量研究表明，如果不立即控制碳排放將全球變暖控制在2°C以下，事情將走向不可逆轉的災難性狀況，但一些專家更加樂觀。

哥倫比亞大學拉蒙特-多爾蒂地球觀測研究所的極地科學家羅賓·貝爾專門研究冰蓋動力學，她認為冰蓋還沒有達到臨界點。她更擔心社會臨界點而不是物理臨界點。社會臨界點是許多社會成員迅速而顯著地改變他們的行為或思維的點。2020年的一項研究提出了6大社會臨界點，可能有助於穩定地球氣候：取消化石燃料補貼並建立激勵機制分散能源發電，建設碳中和城市，剝離與化石燃料相關的資產，澄清化石燃料的道德影響，擴大氣候教育和參與，並使溫室氣體排放透明化。

哥倫比亞大學專業研究學院高階副院長、哥倫比亞國際與公共事務學院公共事務實踐教授史蒂夫·科恩將希望寄託在技術上。“現代世界最重要的變革驅動力是技術，”他說，“這是一個非常簡單的等式：技術變革導致經濟變革，導致社會和文化變革，進而導致政治變革。”科恩說，技術變革可能難以預測，但有時會導致快速變化，他也對年輕人寄予厚望：“如果你檢視民意調查資料，就會發現年輕人對氣候問題的瞭解程度很高。它跨越意識形態，跨越一切。30歲以下的年輕人都知道，氣候危機是客觀存在的。”

各國在COP26上做出的承諾以及他們隨後實施的政策將最終決定世界離氣候臨界點有多近。

擁有數百萬年輕追隨者的18歲瑞典氣候活動家Greta Thunberg前往格拉斯哥參加氣候遊行，並向政界人士施加壓力，要求他們為遏制氣候變化做出真正的承諾。“我們知道改變是可能的，因為我們可以回顧歷史並看到社會發生過的鉅變，”Greta Thunberg說，“如果我們覺得沒有任何希望，我們就不會成為積極主動的活動人士。”

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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