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神經末梢
1942年4月18日,星期六,距1941年12月7日的珍珠港事件,已有4個月零10天,地處太平洋西岸的日本天氣晴朗,有些不合時宜的炎熱。到了下午,許多平民才開始外出,騎車、購物,到新體育館觀看棒球比賽,在公園或海岸上享受日光浴。
一、人人都以為那是日本海軍戰鬥機
海岸上的平民首先發現了機首短平的美國B-25飛機。草綠色的飛機貼著城市建築呼嘯而過,險些撞上電線和閃光的無線電塔。人人都以為那是日本海軍戰鬥機,突襲隊員在表演大膽驚險的特技飛行,炫耀他們出色的技術,許多人,尤其是孩子仰望著飛機招手歡呼。
太平洋戰爭初期,美國航空兵團的戰機常常被誤認為是日本飛機。那時美機的機徽還是藍圈白星紅心,特別是中間的紅色圓心遠遠看上去很像日軍戰機上的旭日標記。所以美軍地面機槍手誤擊己方戰鬥機的事件時有發生,後來美國航空兵不得不取消紅色圓心。然而此刻,這個易混淆的機徽卻像保護色一樣迷惑了敵人。草綠色的機身,貼地飛行,也減少了從空中發現的機率。
轟炸機隊以犬吠崎作為飛行登陸的檢查點。犬吠崎在千葉縣銚子市銚子半島海角,這裡位於東京以東83海里。犬吠崎向東伸向海中,上有一座燈塔,是一個良好的導航地標。但實際上只有少數飛機找到犬吠崎檢查點。杜立特在海岸上空低空飛行,發現前面有一個寬闊的湖泊,這成為他判斷方位的第一個地標。他隨即側翅左轉彎,掉頭向南飛往東京,飛機幾乎擦著樹梢。
當他接近東京時,他看到前上方305米處有9架日本戰鬥機在分成3組飛行。他向左側轉機身,日本戰鬥機也跟隨著左轉,而且速度很快,飛到B-25機的前面,準備進行攔擊。他們繼續飛行,日本戰鬥機幾乎在他們的正上方,副駕駛科爾猛向右轉,直飛最後幾英里插向東京市中心,結果甩掉了那幾架戰鬥機。他轉向西南方,飛過散佈郊區的房舍,爬高到366米,告訴投彈手佈雷姆他們正在接近目標。杜立特把飛機開得很平穩,佈雷姆迅速開啟炸彈艙門。他們飛過皇宮上空,來到兵工廠東北和西南部廠房密集的目標區。
12:30(此為東京時間,艦上時間為下午1:30),在杜立特儀表盤底部的一個小紅燈閃亮了3下,投彈員佈雷姆把3顆集束燃燒彈投了下去。佈雷姆發現前面有一個更好的目標,所以保留了最後1顆集束燃燒彈。炸彈落下後,建築物燃起熊熊烈火,為後面轟炸機指引目標。這時,在轟炸機周圍100碼遠的地方出現團團黑煙和火團,日本的防空炮火開火了。防空炮火異常猛烈,越來越多的炮彈在飛機四周炸裂。有一顆炮彈在30米外爆炸了,彈片撞到了機身上。這時倫納德看到後面胡佛的第一彈也擊中目標。杜立特忽喊暫停投彈,因為胡佛的飛機正從1號機腹下30米橫穿而過。最後一顆燃燒彈投下去了,似乎沒有什麼大效果。4顆集朿燃燒彈都投下去,飛機一共減輕了2000磅負重,一躍而起。許多機組成員還記得,當時投彈後機內歡欣的氣氛似是在慶祝國慶節。
杜立特往前推了推舵柄,加大風門,俯衝而下,儘可能地接近地面飛行。高射炮火繼續追趕他的飛機。他看到前面有一家飛機制造廠,大約有30架飛機整齊地排列成一行。這倒是個誘人的目標。
領航員波特回憶說看到那些飛機使他們個個怒不可遏。“它們使我們惱怒萬分,因為我們的炸彈已經投光,對它們無計可施。那些是紅色和銀白色相間的訓練機,看上去相當漂亮,整齊地停在機場上。”
當接近海岸時,他們便順著一條公路飛了一會兒。弗雷德•佈雷姆發現了一輛坦克車或是裝甲車,他想用7.62毫米機槍進行攻擊,為了不引起日軍的注意,杜立特制止了他。
杜立特知道其他的B-25還可能順那條路過來。沒有理由驚動地面部隊使他們注意轟炸機可能經過的路線。杜立特和他的機組已經完成了任務。現在他們必須飛往中國。
二、胡佛駕駛著2號機尾隨杜立特進入海岸上空
飛機經過一片本來不應當有的白色沙灘。他們原計劃在犬吠崎燈塔處飛離陸地。領航員魏爾德納左右搜尋,卻不見燈塔的蹤影。他感到手足無措,隨著緊追杜立特進入內陸,他的心情愈加沉重,可是他依然找不到線索。魏爾德納所看到的地形特點與地圖示的毫無共同之處。胡佛催著要飛往中國目標的路線,魏爾德納卻拿不出來。
20分鐘後,胡佛看到杜立特轉向南面,他也跟了過去。過了一會,魏爾德納看到下面的日本人,但這些日本人以為他們是日本飛機,顯得若無其事。B-25愈來愈接近東京,魏爾德納開始找到了檢驗點。他確定了方位,隨即給駕駛員開出了飛往目標的路線。胡佛爬高到300米。魏爾德納正要告訴駕駛員距目標還有2分鐘,卻感到炸彈滾出了飛機。時間是12時30分,此時杜立特也正在投彈。
投彈手米勒未能找到預定目標——某些彈藥製造廠,卻選擇了一家工廠和倉庫。飛機飛得很低,機組人員都能感覺到爆炸衝擊波。假如在300米的高度轟炸了彈藥製造廠,他們也就不會活著出來了。機械師兼機槍手雷德尼報告說他看到了“目標區有一半被濃煙吞沒了”。
胡佛陡然下降到屋頂的高度,朝東京灣急駛而去。遠在他的左右,防空炮火的煙幕遮蓋著天空。那是追擊杜立特的炮火。胡佛在海灣上面低空疾馳,隨時有被路過的軍艦擊中的危險,可是竟沒有一艘向他開火。正前方,有一架海軍飛機正在起飛。胡佛迅速轉彎,翅膀尖幾乎插進水裡。他擺正機身後,雷德尼報告說頂炮塔卡住了。如果敵人戰鬥機從上面或後部發起攻擊,他們已經沒有自衛能力。
胡佛全速向西飛行,繞過川崎和橫濱,然後在橫須賀附近轉而向南。飛到海面上空後,他轉向西南,繞過日本的一些小島飛往中國。
首批炸彈落下15分鐘後,到12時45分東京的空襲警報器才發出尖叫聲。到這時防空部隊才完全處於戒備狀態。後面的轟炸機正在接近一座雖然一片混亂卻也開始組織起防禦的城市。由於杜立特和胡佛轟隆隆地飛離東京時和“威士忌皮特”號到來之間有15到20分鐘的間歇,日本人完全有時間組織有效的防禦。
三、格雷和曼奇駕著3號機到達日本海岸後便熄滅了雪茄,開始在天空中搜索日本戰鬥機和意料之中的高射炮火
他們偏離了航線,結果從犬吠崎燈塔以南15英里處進入日本陸地。
格雷調轉機頭,飛越東京灣,從南面接近東京。他透過對講機呼叫機組人員,詢問一旦“威士忌皮特”號被敵人炮火擊中該怎麼辦。他們回答要跳傘下去,嘗一嘗當戰俘的滋味。格雷說一旦出現那種情況,他將盡力把飛機開穩,爭取足夠的時間讓他們跳傘,然後駕機朝所能找見的最大目標撞下去。
在飛機掠過海灣時,高射炮彈在飛機前後紛紛炸裂開來。可是在前方爆炸的炮彈卻形成了一條引導他們奔向目標的路。格雷把飛機拉到城市上空1450英尺的高度,然後減速在皇宮西北做投彈飛行。在遠處,從一座燃燒的油庫升起的黑色煙柱直插天空。
投彈手亞丁·瓊斯把轟炸瞄準具對準了目標:1座鋼廠、1座煉油廠和1座化工廠,迅速投出炸彈。第一顆炮彈投向鋼鐵廠,並沒有擊中,但能感覺到爆炸衝擊波。第二顆炸彈投進了煉油廠,第三顆瞄準了化工廠,“使整個工廠燃起熊熊大火”。第四顆燃燒彈投到了正確的區域,但他們沒有停下來看火災起來的樣子。機槍掃射廠房,人們倉皇出逃。
飛離目標後,格雷下降到300米的高度,隨著把風門猛地推向前面。當格雷順原路掠過東京上空,跨過東京灣時,瓊斯用他的7.62毫米機關槍向下面熙熙攘攘的街道猛烈開火。領航員奧祖克看到幾棟大樓火焰四起。瓊斯用機槍朝一家工廠院子裡的一群工人掃射,奧祖克看見有10多個人倒在地上。
當他們飛過東京灣時,十幾架日本戰鬥機從上面飛過,它們顯然沒有看見美國人的轟炸機。海灣中的軍艦朝他們開了火,卻一發未中。衝過東京灣後,格雷轉向東南方,意在迷惑敵人,以為他們是在飛往菲律賓。飛過40英里後,他折向西南,然後飛往中國。
四、霍爾斯特羅姆的4號機機組人員對失控的頂炮塔憂心忡忡
大約在12:30,他們到達東京以南的一群小島上空,飛機向北轉向,進入東京南面相模灣,準備登陸後朝東北方向東京飛去。接近日本以後,在兩千英尺的上空,天氣突然放晴了。副駕駛員盧西恩•揚布拉德正在後面把炸彈艙內剩餘的燃料轉移到翼油箱。飛機在距海面22米的高度嗡嗡飛著。這時霍爾斯特羅姆發現有兩架日本戰鬥機飛來。霍爾斯特羅姆下令馬上開火,他看到曳光彈在飛機間飛射。
他立即召回揚布拉德,揚布拉德又發現正前方有兩架戰鬥機朝他們疾馳而來,高度在450米,似乎正準備俯衝。因為沒有12.7毫米雙管頂炮,B-25對這種進攻毫無招架之力。霍爾斯特羅姆告訴領航員通知在機頭裡的投彈手羅伯特•史蒂文斯試著使用機頭機槍。之前霍爾斯特羅姆曾給史蒂文斯下過命令:如果他們被戰鬥機攔截,投彈手要把炸彈都投了。所以炸彈在23米高度投到海里。
4號機保持著270英里的時速,並且在兩架戰鬥機的追擊下,轉過身來朝向正南。這些追機大概是97式,因為霍爾斯特羅姆看到它的起落架沒有收起。領航員哈里•麥庫爾已回到領航員艙,在他的機艙,他看見幾架戰機像英國的噴火式戰鬥機,霍爾斯特羅姆看見這些飛機中的一架在B-25的右後方完成射擊。飛行了大概10人能看到別的飛機後,霍爾斯特羅姆將機頭對準了中國海岸的方向。
4號機是唯一一架棄彈飛離的飛機。對於那次棄彈的決定,多年後霍爾斯特羅姆說:
自襲擊之後,人們問我,我是否有任何的遺憾。我可以這樣回答,如果我有在突襲以後多次抗擊日本人的真正的空中格鬥中所取得的經驗,我就不會拋下那些炸彈,或者我做這樣的決定的時間會推遲。儘管我們處於嚴重困境之中,但我顯然高估了敵人的力量,至少可以保留將炸彈用在其他目標上的機會。
由瓊斯駕駛的5號轟炸機僅在海濱上方15米的高度越上海岸。因為預料到可能遇到日本戰鬥機,瓊斯把風門頂到了前面,使速度增加到200英里/時。後來見沒有敵機的跡象,才又降到180英里/時。他向內陸繼續飛行約10分鐘,突然感覺到迷失了方向。他不清楚是在東京北面還是南面。他把機頭調轉向南,終於發現了一個主要路標:東京灣口。
由於擔心浪費燃料,他再次調轉機頭向北飛向東京。在起飛前沒有來得及把油箱全部灌油,再加上尋找東京所損失的時間,這意味著他們現有的汽油比預計的少。
瓊斯決定不去轟炸原來指定的目標。因為那樣必須飛到城市的另一面;他將轟炸所碰到的第一個目標。他接近濱水區時把飛機拉高到366米,迅速為他的投彈手丹佛•特魯洛夫選定了瞄準的目標。
第一顆炸彈正擊中距碼頭有兩個街區遠的一個儲油罐中央。第二顆炸彈投到一個有三層樓高的動力塔內。投下炸彈後,瓊斯“轉了個彎,因此我們能夠看見所投爆破彈的爆炸情形。在被炸彈擊中後,動力塔變成了圓筒狀。四面圍牆拉圓,頂部成了圓蓋。然後‘圓筒’就爆炸了。煙塵瀰漫,磚頭橫飛”。
地面上的防空炮群吐出猛烈的炮火。炮彈在飛機的前後左右炸裂開來,每顆炮彈炸裂後的黑色煙團直徑可達八英尺。當特魯洛夫把第三顆炸彈(集束燃燒彈)投向一棟兩層樓時,地面上響起機關槍聲。燃燒彈把鋸齒形屋頂點燃後又滾落到地面上。
他們把第四顆炸彈投向另一棟兩層樓,可是僅僅炸到樓房的一角,因為躲避高射炮火,瓊斯已加速到270時速英里。最後一顆炸彈一投出,他就把舵柄猛地向前一推,俯衝到樹梢的高度,向西南方向飛去。山邊的高射炮一齊發射,曳光彈一路追蹤5號機直到城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