襲人是榮國府很成功的丫環,她先成功扒高被王夫人認可,成為寶玉事實上的姨娘,最終賈府被抄,她卻能置身度外嫁了蔣玉菡,這是襲人的判詞和脂硯齋很明確講給讀者的,不必有疑問。
堪羨優伶有福,誰知公子無緣。
再有蔣玉菡情贈茜香羅一回,賈寶玉回贈蔣玉菡的也恰是襲人的松花汗巾子。為二人後來結為夫婦又下了一處伏筆。
一心攀高的襲人,其實非常早的就實現了和賈寶玉超出一個丫環本分的親密關係,雖說沒有正式開臉張揚,但襲人的姨娘身份在王夫人的支援下人所共知,工資待遇上也早就和周姨娘趙姨娘同列了。
一女嫁二夫,在封建社會是絕對的反面教材,尤其是榮國府這樣的高門大戶,姨娘小妾竟然去嫁了人,這是醜事。襲人離開榮府時,留給寶玉一句話:“好歹留著麝月。”這證明她是不得不離開的,這時賈府還沒有被抄家。不得不離開,非常有可能是寶玉不留她,也非常有可能是因為寶釵不容她。總之,最不該離開的襲人離開了。
蔣玉菡娶了襲人,準確地說是收留了她。在馮紫英的家宴上,蔣玉菡就知道襲人和寶玉的親密關係,但是,蔣玉菡是不會在意襲人和寶玉的過往的,因為:
首先,蔣玉菡和賈寶玉在關係上超出了友誼的範疇,兩個人第一次見面就互贈了私密性極高的汗巾子,第一次相見就手搭著手錶現出戀戀不捨之意。後來透過忠順府的長史官讀者知道,蔣玉菡逃出忠順府,直接給予他幫助甚至說藏匿他的,就是賈寶玉,兩個人的約會地點就是郊外的紫檀堡,小說這裡雖表達的比較含蓄,但賈政一聽,直言就說他“遊蕩優伶”。寶玉捱打後,夢裡迷迷糊糊聽見蔣玉菡向他哭訴,也基本交代清楚了二人之間實際比較曖昧的關係。
其次,以蔣玉菡和賈寶玉的友誼,蔣玉菡收留賈寶玉的女人是符合封建社會兄弟之誼的傳統的。所以,對女性貞操的嚴苛,分物件,倒是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
再次,蔣玉菡的身份問題,他面對襲人,根本沒有資格挑剔。蔣玉菡是曹雪芹所推崇,是賈寶玉很尊重的人物。但是,儘管他是忠順王爺駕前的紅人,他的身份卻是那個社會最低賤的伶人。到底有多低賤呢?看同樣是奴才的趙姨娘罵芳官就知道了:“你不過是我幾兩銀子買來學戲的,娼婦粉頭之流,我家下三等的奴才也比你高貴些。”
趙姨娘吵架中說話直接而過分,那麼我們看探春是怎麼看待這些小戲子的:“那些小丫頭子們原是些玩意兒,喜歡呢,和她說說笑笑;不喜歡便可以不理她。便她不好了,也如同貓兒狗兒抓咬了一下子,可恕就恕……”看看,不過是玩意兒,貓兒狗兒一般的存在。
襲人雖說是榮國府的奴才、姨娘,但論起身份來,也是蔣玉菡遙不可及的存在。封建社會首先就講究一個等級森嚴。特定的社會環境裡,因為身份的巨大懸殊,蔣玉菡沒有理由挑剔。
襲人嫁蔣玉菡後,從此夫婦琴瑟和鳴、夫唱婦隨了嗎?其實,襲人婚後的生活,曹雪芹在小說二十八回已經給出了答案。
在馮紫英家宴上,主要人物有四位:賈寶玉、薛蟠、馮紫英、蔣玉菡和妓女雲兒。這不是一場普通的酒宴,除了特別突出賈寶玉和蔣玉菡的一見相契外,所有的人物所說的酒令、酒麴等都是個人婚姻或感情生活的寫照和總結。蔣玉菡並不例外,他的酒令是這麼說的:
女兒悲,丈夫一去不回歸。
女兒愁,無錢去打桂花油。
女兒喜,燈花並頭結雙蕊。
女兒樂,夫唱婦隨真和合。
這首酒令的順序是需要倒過來理解。是說襲人剛嫁給蔣玉菡時,兩個人的確有過一段和諧幸福的時光,“和合”“燈花並頭”“雙蕊”,都證明了兩人的夫妻恩愛。可是第二句畫風突變,女兒發愁了,為什麼呀?沒有錢去打桂花油,蔣玉菡雖說身份低賤,但是他屬於那個時代的明星,物質上應該是富裕的。連給妻子的頭油都買不起了,原來是因為丈夫離開了,而且再也不回來了。於是,襲人幸運躲過了賈府的獲罪被抄,可她的結局最終還是慘局。
也就是說,蔣玉菡將襲人拋棄了,按我們前文的分析,似乎蔣玉菡應該給予襲人包容,況且襲人又有著那個社會對於女性要求的賢德品質。其實不然,蔣玉菡和賈寶玉是一類人。賈寶玉早期是非常依賴襲人的,和她發生了雲雨之情後,更是待她與別個不同,兩人也有過相當一段和諧關係期。不過後來,襲人對寶玉表現出了控制、勸諫、干預寶玉的感情和婚姻的選擇,甚至私下裡破壞過他和黛玉的感情。寶玉對她的信任和感情一點點消失,而晴雯之死成了寶玉和襲人關係徹底破裂的關鍵事件,晴雯的遭遇,寶玉篤定認為是襲人背後搞小動作的結果,他為此直接詰問和否定了襲人。
所以,襲人為人做事,第一是她個人利益的驅使,她對寶玉的無微不至和希望寶玉上進,也不過是為了自己的將來。而她排除異己,甚而干預主子婚事的行為,讓寶玉對她喪失了最後的溫情。
和寶玉尚且如此,和蔣玉菡,難道要讓她改了性情和做事的習慣?和寶玉心性相似的蔣玉菡如果也漸漸討厭起襲人來,倒是在情理之中,看透了襲人,再也不願意和她生活在一起。於是,丈夫一去不回歸了,留下徒生傷悲的“女兒”。
我是屏山,歡迎點評、關注。為您研讀《紅樓夢》裡的真故事。
參考原著:甲戌本、庚辰本《脂硯齋重評石頭記》,人民文學出版社120回通行本《紅樓夢》
圖片來源:清 孫溫《繪全本<紅樓夢>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