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楠佳措
喜愛魯迅先生的文字,尤其是讓我百讀不厭的《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先生在描寫百草園景時這樣寫道“不必說碧綠的菜畦,光滑的石井欄,高大的皂莢樹,紫紅的桑葚;也不必說鳴蟬在樹葉里長吟,肥胖的黃蜂伏在菜花上,輕捷的叫天子(雲雀)忽然從草間直竄向雲霄裡去了。單是周圍的短短的泥牆根一帶,就有無限趣味。油蛉在這裡蟋蟀們在這裡彈琴……”字裡行間滿滿的都是喜愛之情,讓我不由得想到我的“百草園“那便是記憶中外婆的菜園子……
一塊小小的菜園地上,寫滿了我年少和外婆蒼老的故事,院子裡的蘋果樹見證了歲月流逝過的痕跡,外婆總是說“孩子們是一天一個見識,老人們是一天一個周氏(傻)”我覺得日子它不怎麼善解人意,在外婆身邊的時候,我還沒有長好牙,如今,看看外婆佈滿皺紋的臉頰、滿頭的銀髮、紋路清晰的額頭還有佝僂的脊背就能知道我已經長大而外婆也步入了花甲之年。
那是四歲的時候,每天期待的便是跟隨外婆去菜園子裡玩,吸引我的不僅僅是泥土裡面鑽出來的小花、小草,我心裡的小九九便是裝模作樣取得外婆的信任後,一副大人模樣,背起小手,踩著外婆的腳印足跡,趁外婆不注意偷偷摘下蘋果樹上還沒有成熟的果子,要不就是把小小的蘿蔔往上拔出一點點,我是好心幫助它們長大,它們回饋的卻是枯黃的葉子和耷拉下的腦袋,看到步伐匆匆的蟲子,我便挖個小洞,把它們埋起來,還會做個標記,期待我“種”蟲子能早日長大,聽著鳥叫聲,看了一季又一季的花開花落,菜園子裡踩下的足跡已然消失,就算有也裝不下我現在的腳丫子,只是站在的眼前的外婆不能如曾經那樣能用身體為我遮住那半米陽光了。
我在菜園子裡的時光,不曾接觸網路,我不知道什麼是聊天軟體,什麼是網遊,不知道外面還有高樓大廈,不知道山那邊的山裡有什麼,不知道車水馬龍彩燈閃爍的樣子,更不知道會不會有人也和我一樣以為只要不超過大樹上劃的身高線就永遠不會長大,還努力把掉下來的牙扔到屋簷上面,我知道的是會在雨後踩著還未乾的露水,褲腳挽得高高的,拿著小籃子和外婆去屋後的草地上採蘑菇,我知道的是家門口幾棵大樹下,靠在外婆脊背上看舊報紙的認真樣,我知道的是那塊菜園子裡我漸行漸遠的身影,我知道的是外婆給我扎的小辮子總是最好看的,我知道的是外婆的口袋裡總會有糖果,我還知道外婆帶大的姑娘要和外婆一直在一起……
靠近屋子的南邊,是外婆悉心照料的菜園子,這塊菜園子在我四歲那年就和我結下了感情,現在二十二歲的我變了模樣,可這塊小土地沒變,它和外婆一樣在等著我回家。菜園子被修整得很整齊,用綠色的圍欄圍起來,左邊的蘋果樹上還有外公嫁接上的梨,用磚鋪出來的小路踩上去有踏實、安穩的感覺,園子的右邊是外婆種的芹菜、韭菜、菜瓜、香菜、油菜、蒜苗、蘿蔔還有幾顆不知名的小樹,小小的溫棚裡面是西紅柿、黃瓜。園子的左側是密密麻麻的蔥,櫻桃樹,杏子樹,站在院子裡,一陣風吹過後,撲入鼻腔的都是甜甜的味道,在這彩色的世界裡,我成了幸福的小女孩,我能在四周各色的小花面前站很久,年少的我不明白為什麼花朵還有彩色的,直到學了生物我才瞭解這奧秘所在。
菜園子裡,我曾靠在外婆的脊背上聽外婆講故事,一知半解我不懂什麼是外婆所說的生產隊,外婆所說的大鍋飯好像很好吃的樣子,我也很好奇為什麼以前買東西還要票許是曾經的苦日子所磨鍊,外婆總是很勤勞,一點也不怕吃苦,操心莊稼,操心菜園子還要照顧我,在冬天來臨之前,外婆會在一個太陽很暖的屋後,裁下花布料,拿上羊毛和針線,帶上老花鏡領著我在菜園子的一個角落裡給我做棉襖,太陽很暖,靠在外婆身邊看她給我做衣服心裡更暖,現在的我,冬天時會有很多各式各樣的羽絨服,但是唯有外婆一針一線縫出來的卻是最暖和最無價的。
閒暇時,戴上小草帽和外婆在菜園子裡忙活,其實我純屬搗亂,外婆會笑嘻嘻弄平整每一個我刨的小坑,我喜歡外婆給園子澆水時水管裡的水流會在陽光下呈現七彩色,外婆疼愛我,任我撒野般玩耍在菜園子裡,結結實實摔一跤後,連忙爬起來抖抖土繼續玩,每次澆水時,我總弄得一身泥,脫了鞋踩在打溼的泥上面軟軟地滑滑的,鼻尖上抹上些泥,衝外婆傻笑很久,看外婆鬆土、施肥我就在一邊和著泥巴,飛來飛去的蝴蝶會停在我的帽子上,靜靜的陪我嬉戲。當然我惦記的還有那些溫棚裡的“小可愛”們,摘下幾顆西紅柿,一咬酸甜的汁水瞬間讓我變得貪婪,抵不住味蕾肆意的挑釁,吃了還想吃,趁外婆不注意,趕緊跑去摘來幾顆,藏在小兜兜裡,心裡盤算著什麼時候才能放開了吃,不遠處的櫻桃和蘋果更為誘人,個子不夠板凳來湊,一個顫抖,我與小花花們親密相擁,看到藏起來的西紅柿壯烈犧牲,隨之而來便是我的哭聲,放最大的音量哭,哭的外婆一臉心疼連忙跑來“罵”那些小櫻桃,我便破涕為笑,奶聲奶氣地說“外婆,或許我吃了它就不疼了呢”哭完後在外婆的懷裡聽故事,慢慢進入甜甜的夢裡,醒來時,外婆便在小竹籃裡洗好了櫻桃、蘋果和小西紅柿,我吃了滿臉都是汁,甜甜的果子就和在外婆身邊的日子一樣的甜。
菜園子裡的日子,我過得無比幸福,外婆喜歡看“夕陽紅”每天會準時在電視旁等節目,外婆有腰疼的毛病,只有在看電視的時候外婆總會讓小小我站在她的脊背上踩,片刻的舒服能夠緩解一下,看完了以後,拿小凳子繼續做外婆的跟班,外婆做鞋底,我就守在身邊哪裡也不去,外婆愛這塊菜園子也愛我,我跌跌撞撞地在菜園子里長大,在外婆的脊背上做了很多次夢,現如今外婆再也背不動我了,菜園子裡的一切多充滿了生機與活力,唯有外婆漸漸衰老,她的腳步開始沉重,前些日子給外婆打電話說去看她,到了以後外公說“聽你要來,外婆早早煮了肉,沏好了茶在等你吶”我聽的鼻子酸酸的,她還是那樣,總記得我們的所有,我看著外婆,頭髮全部成了銀色,忙進忙出給我做吃的,我接過外婆手裡的柴火,看著一點一點燃燒的火焰,眼眶紅起來,外婆不就是這火焰麼,把期待、愛、牽掛給了我,她也曾熱烈地燃燒繼而漸漸地開始微弱,看外婆佝僂的脊背,我的身高超過外婆一個頭,曾經她看著長大的姑娘要低頭去看她了,假如,我不曾長大,你就不會老去對不對?大樹上的身高線早就看不出痕跡了,這次,外婆成了小姑娘,我的脊背剛剛能夠給她靠,換她在我身邊做甜甜的夢……
那塊菜園子,承載了我太多的感情,綠油油的蔬菜,紅紅的蘋果,還有稚嫩的我,小時候總會外婆養的幾隻鴨子和大鵝追得滿園子跑,踩壞了花花草草,深深淺淺的足跡踩出了一整個童年在外婆身邊的日子,愜意安靜的農家生活讓外婆無比自在,哪怕舅舅們三番五次的接外婆去城裡生活,她都不去,還說“我老了,就想守著這些屋子,還有照看我的花花草草,我不在菜園子裡該雜草叢生了”拗不過外婆,只好隨她老人家的意,在菜園子忙活的外婆無比精神,彷彿那些樹,那些菜和花花草草下的外婆變年輕了,在外婆的悉心照料下它們努力吸收養分,爭先恐後地長大,就像外婆看大的我一樣,也在長大的路上一去不復返,看的外婆樂呵呵。
巨大的學習壓力下,我似乎忽略了身邊最暖的愛和執著的等待,穿梭在大街小巷,看人來人往,想起外婆和外婆的菜園子,那是我起初出發的地方,行李箱越來越重,裝滿了期待、愛和遠方,也裝滿了歲月深處那乾乾淨淨,單純美好的日子,趁現在,我要陪外婆在菜園子裡坐下來,給她講外面的故事,也慶幸的是此刻我的旁邊外婆正在酣然入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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