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文章介紹了小說第一手札的內容,也就是葉藏的童年時期。他從小沉澱的陰鬱性格,讓他不得不採用滑稽搞笑的方式來取悅身邊所有的人。
正如他自己所說:“是用滑稽的言行討好他人,是我對人類最後的求愛了。我將懊惱暗藏於心,一味地掩蓋自己的憂鬱和敏感,竭力把自己偽裝成純真無邪的樂天派,逐漸將自己塑造成一個滑稽逗樂的怪人。”
童年時期的陰鬱軟弱性格,使他在青年時期失去了愛的能力,也失去了被愛的能力,實在令人惋惜。
有句英國諺語說到:“不被任何人愛,是巨大無比的痛苦;無法愛別人,則生猶如死,乃至生不如死。”
那麼,大家肯定會好奇,葉藏的青年時期是怎麼度過的呢?下面我們來繼續講解第二手札的內容。
其實葉藏在中學畢業之後最想去美院讀書。他渴望成為一個畫家,這是他內心深處真正的願望。
但是父親希望他長大以後可以進入政界。按照他那種懦弱的性格,自然不敢違背父親的命令,只能選擇接受。後來他直接報考了東京的高中,順利透過考試,開始了住宿生活。
然而,對骯髒、粗俗的住宿生活,他再也沒有興致繼續搞笑。只好借病搬出宿舍,住進父親在上野櫻木町的別墅。
他始終無法無法適應集體生活,所謂青春的感動、年少的輕狂,只會讓他心驚膽戰。
正如他自己所說:“我與那“高中生精神”格格不入,無論教室或是宿舍,在我眼中都如同被扭曲的性慾垃圾站,我那近乎完美的搞笑戲法,在這裡派不上任何用場。”
後來他認識了一位對他後來產生重要影響的所謂的“朋友”—堀木。他們之間扭曲的“友情”,對於葉藏陰鬱的性格來說無異於雪上加霜。
堀木實際上就是一個所謂的街頭小混混,和葉藏這位富家公子哥有著本質的不同。葉藏在心裡瞧不起堀木的,以有他這樣的朋友為恥,但最終被這個他瞧不起的男人徹底擊垮。
他和堀木之所以在一起,是因為他覺得他們都與世俗格格不入,就這一點來說和他極為相似。
從此以後他與堀木形影不離,他覺得他內心獲得了一種救贖。堀木可以一天24小時說著無聊的話,而且可以全然不顧聽者的感受。
和他在一起不用擔心會陷入難熬的沉默,這對寡言少語的他來說無異於是一場拯救。
他再也不用拼命的搞笑,也不需要勉強自己做出回應。只需要左耳進右耳出的聽著就可以了。
但是,也是堀木帶他從此走上一條不歸之路。堀木讓他熟悉了煙、酒、娼妓、當鋪和非法集會。
他發現煙、酒和嫖娼能讓他暫時消除對人類的恐懼。為了擺脫對人類的恐懼,求得一夜安眠,他開始不斷與娼妓見面。
這種磨練的獵豔技巧,讓他有了一種“情場老手”的感覺。他身上似乎散發著讓女人懷抱幻想的氣息。而這一點被堀木一語道破,他感覺屈辱和痛苦的同時,也漸漸喪失了與娼妓遊戲的興致。
某日,堀木為了滿足自己追逐新潮的虛榮思想,帶葉藏去參加一個共產主義讀書會的秘密集會。他沒想到的是,他竟在這個非法的組織中獲得了短暫的自由和奇妙的安全感。
他說到:“在非法世界竟比在合法的紳士世界更為悠然自得,真可謂“朝氣蓬勃”。”他並不是熱愛地下運動,只是喜歡它的非法性質。
他懼怕這世上所謂的“實際生活”,他覺得猶如生活在地獄那般痛苦,倒不如鋃鐺入獄來得痛快。
地下組織的任務越來越繁重和急迫,他的身體也越來越疲憊不堪,他的心情也沒有因此而變好。於是他選擇了逃走,決定去死。
他與一位比自己年長的有夫之婦相約殉情,這件事徹底改變了他的後半生。
和他殉情的女子叫恆子,是一個詐騙犯的妻子。他們相識於一個大型酒吧,那晚招呼他的服務生正是恆子。
葉藏說:“我身上只有十日元,能不能喝點什麼?”
恆子說:“您不必擔心”。
就是這樣簡單的一句話,讓他這顆顫抖的心瞬間恢復了平靜。他認為這並非由於不必再擔心錢的問題,而是在這個女人身旁讓他感到無比踏實。
他們一起度過的那個夜晚,對他來說意義重大。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幸福,還有自由解放的感覺。但第二天醒來,他又變成那個輕薄扭捏的小丑,選擇了逃走。
他說:“膽小鬼連幸福都會害怕,碰到棉花都會受傷,有時還會被幸福所傷。”
龍崎桃子在《下妻物語》中說到:“人在面臨幸福時會突然變得膽怯,抓住幸福其實比忍受痛苦更需要勇氣。”
他就是這樣一個渴望愛又不懂愛的“膽小鬼”,缺乏抓住幸福的勇氣,膽小而怯懦。
因為他內心深處認為:男人一旦沒有錢,就會意志消沉,變得頹廢窩囊,連笑都沒力氣。性格也開始扭曲,最終破罐子破摔,徹底與女人斷了聯絡。所謂“金錢散盡,情緣兩斷”,不過如此罷了。
他這樣的想法其實是因為他不懂什麼是愛,也不瞭解真正的愛情。
培根說過:“瞭解愛情的人往往會因為愛情的昇華而堅定他們向上的意志和進取精神。”
真正的愛情是一種積極向上的力量,它不僅不會讓你意志消沉,還會讓你重新振作起來,這就是愛情的偉大之處吧!
他本想從此和恆子斷了聯絡,但緣分就是如此其妙,他再次與恆子相遇。
一日,身無分文的他和堀木去酒吧喝酒,而堀木吵鬧著說要親身邊的女服務生,沒想到身邊站的那人竟是恆子。
他沒有勇氣和足夠的熱情去挽留恆子,也對恆子即將遭受的玷汙感到同情,同時他更對自己的放任和軟弱感到徹底的絕望。
王小波在《黃金時代》這本書中講到:“人的一切痛苦,本質上都是對自己無能的憤怒。”
我想他此刻心裡一定倍感痛苦和煎熬,看著自己的愛人即將遭受的侮辱而自己卻無能為力。
然而事態遠比他想象的嚴重。堀木的一句話像雷一樣擊中了他。
堀木說:“好吧,我認輸,我再飢渴,也不能和這樣的女人……”
原來在世俗的眼光中,恆子連得到醉漢的親吻都不配,是個難看又窮酸的女人。
這讓他出乎意料,猶如五雷轟頂。
他從未喝過那麼多的酒,一直喝到天旋地轉,與恆子悲慼地相視而笑。
被堀木那麼一說,他也發現了,恆子不過是個疲憊又窮酸的女人。然而正是這種窮人間特有的親近感吸引了他。
他說:“有生以來,我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心因愛意而萌動著柔弱卻積極的力量。”
恆子在他眼中是如此可愛,如此的溫柔。不可否認,他心裡是愛著恆子的,只不過當時的他並不明白自己的心意。
他第一次為一個女人喝得酩酊大醉,醉到分不清東南西北,醉到不省人事。
天矇矇亮,葉藏在恆子身邊醒來,他在恆子口中第一次聽到了“死”這個字。他想到自己以往的種種經歷,也覺得沒法繼續活下去,於是兩人相約在鎌倉跳海殉情。
但其實,他對“死”還只是一種“遊戲”的態度,他並沒有做好死的心理準備。
那天上午,他們走進一家咖啡店,點了杯牛奶。
恆子說:“你去付賬吧。”
然而他從衣服裡只掏出了三枚銅錢。
他頓時感到無比恥辱,這時的他終於意識到,自己真的沒辦法繼續存活於這世上了。
她無心的說了一句:
“哎呀,只有這些了嗎?”
正是這句話,深深地刺痛了他身為“富貴人家公子哥”的自尊心。
人生中第一次,他因為心愛的人的一句話痛不欲生。
那一刻,他真正地下定決心:他要去死。
當晚,他們雙雙跳入海里。
然而戲劇性的一幕開始上演。
恆子死了,而葉藏卻被救了回來。
家裡得知此事,派親戚前來收拾殘局。親戚轉告他父親和家人極為惱火,也許會從此與他斷絕關係等話,然後便離開了。
但相比起這些,遠遠不及他思念死去的恆子的痛苦。他終日以淚洗面。
這時的他,才真正明白了自己的心。
他說:“原來,在我遇到過的女人中,我真正喜歡的,只有模樣窮酸的恆子。”
在恆子被侮辱後自己喝得酩酊大醉,那時的他還沒徹底瞭解自己的心,直到與恆子殉情恆子去世,他才明白自己有多麼思念和深愛這個女人。
最後,他被警局以“協助自殺罪”的名義從醫院帶走,因為他是患者,所以把他安置在保護室中。之後警局聯絡他之前在學校的擔保人比目魚,準備把他接走。
在這裡,第二手札的內容就到此講解結束。
我們可以看到,他一步一步走向墮落的深淵而無法自拔。從恐懼困惑到自甘墮落再到徹底絕望走向死亡。最後卻意外存活,但也永遠失去了最愛的女人,只能選擇繼續孤獨而卑微的痛苦活著。
餘華在《活著》中講到:“我沉湎於想象之中,又被現實緊緊控制,我明確感受著自我的分裂。”
葉藏真實的內心與現實之間嚴重的分裂和衝突,讓他一步一步走向滅亡,即喪失了作為人的資格。
看到葉藏的悽慘遭遇,此時此刻的你是不是內心也受到了觸動呢?
這讓我想起了魯迅在小說《孔乙己》中的一句話:“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我既對葉藏的悲慘遭遇感到同情,也對於他的無能和軟弱感到憤怒。
尼采在《曙光》中說到:“真誠對待自己,是愛與被愛的前提。如果一個人對待自己都不真誠,就沒有資格被人愛,也沒有能力愛別人。”
葉藏總是掩飾真實的自己,從沒有真正坦誠對待自己的心。這也就解釋了他既沒有被人愛的能力,也沒有能力去愛別人。
可見,學會愛與被愛對我們每個人來說是多麼重要的一件事啊!但是前提是一定要真誠的對待自己,表達自己真實的想法。
那麼,他回到比目魚家之後,他的生活又發生怎樣的變化呢?我們下篇文章來給大家講解最後一部手札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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