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產隊那個年代(五)—隊委會成員之生產隊副隊長
文:鄭學良
從紙面上來說,作為唯一的副職隊長,在生產隊的地位應該是一人之下,百人之上,然而,跟現在單位裡的副職完全不一樣的是,在生產隊隊委會這個班子成員中,最無實權、最沒存在感的就是副隊長,如同美國的副總統一樣,表面僅排在總統之後,是二號人物,實際僅僅是總統的一個備胎,無任何實際權力。
我那個生產隊的副隊長姓趙,二十五六歲,從年齡、身體來說正值年富力強,所以選他當副隊長自然有培養年輕人和接班人的考慮,但最重要的因素是他家“窮”,沒錯,家裡特別窮,家庭經濟條件在全隊近五十餘戶中排倒數一二名,家裡窮當然是有特殊原因的,其實他家勞力也不算少,全家8口人,4個勞動力,除父親身體一般、常被安排守青工作、所掙工分不多外,自己兩口子和大弟都正值壯年,掙的工分不少,原因在於其母親身上,他母親除身體不好、常年窩在家不出工外,關鍵作為家庭主婦不稱職,按現在的說法是智商有點兒略低,不會算計和安排家裡的大大小小事項,通常寅吃卯糧,隊上分錢米糧油,一般人家都會節儉和計劃著吃(用),他家一分下來就吃光用光,那時生產隊每家每戶都會餵養一二頭豬和幾隻雞鴨,以改善補貼生活,他傢什麼都沒喂,平時家裡來了客人還需向社員賒買雞蛋招待,過年時,生產隊差不多家家戶戶都自己殺豬過年,就他家,每年要靠大隊的救濟慰問領回幾斤肉過年。據說,連副隊長娶的老婆都是撿來的,他奶奶在溪裡洗衣服時,發現從上游胡家村漂來一個木盆,裡面坐著一個丟棄的女嬰,於是撿回作童養媳,這事不知真假,但人們都知道的是,他媳婦成人結婚後,跟她的孃家基本上沒有來往。趙副隊長外號叫“蝦米”,我們那裡形容自然界依存關係是這麼說的: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蝦米扒沙。從“蝦米”這個外號也隱喻地說明了他的地位和處境。當然,除了窮,趙副隊長身上肯定有許多優點,作為一名普通社員,心地寬厚善良,為人老實實在,幹活不惜力氣,不耍奸滑,對鄰居和社員熱情、肯幫忙,為人和做事那沒得說的,所以隊委會也有意想幫襯他家一下,正好機會來了,隊上打了一隻木船,承包給幾名社員去城裡挖河沙抓副業,由於帶隊人頭腦活、與縣建築公司拉得上過硬的關係,在與其它生產隊的河沙競爭中佔了上風,年底除了上交生產隊的務工收入外,每人還有七八十元的分紅,在那個年代,算得上是一筆鉅款了,社員人人眼紅,第二年紛紛要求去挖沙抓副業,生產隊幹部一合計,就任命他為生產隊的副隊長並派往沙石隊加強力量,其它人員則以抓閹的方式決定,這樣一來,大家都沒有意見。然而,趙副隊長也是命運使然,挖河沙時,需常年在船上穿雨靴作業,他受不了這個苦,得了嚴重的腳氣病,腳趾頭潰爛流血不止,實在堅持不下,只好放棄副業隊老老實實回家做農活。
一個生產隊,各種農活多,亂七雜八的事情也多,每個隊委會成員都分管一塊,職責分工也很明確,唯一的就是這個副隊長,沒有分管任何事情,只是協助隊長工作,而隊長什麼都管,他就成了隊委會最清閒的那個人。好在趙副隊長性格恬靜,無慾無求,以現在的話來說,比較佛系,大家也都相安無事,在生產隊長外出公幹如參加公社大隊會議之時,出工時難免會出現一些社員磨洋工現象,本來這是副隊長管事之機,但趙副隊長資歷淺性格軟,講話沒人聽也沒管多大用,反倒是要老資格的會計出來吆喝幾句,才能鎮得住場面。趙副隊長這種性格和狀態也阻礙了其進一步發展,分田到戶時,生產隊解散改稱為組,重新選舉組長,在競選組長時他不敵原保管員,“仕途”生涯到此為止,終身未能轉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