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部成書於戰國時期亦或是兩漢時期的歷史著作,
西漢人認為,這部書是以《春秋》擴充套件而成的,故稱它為《左氏春秋》,
不過東漢人卻認為,它是為闡釋《春秋》而作,遂改稱它為《春秋左氏傳》,
後世簡稱它為——《左傳》,全書約十八萬字,按照魯國從隱公到哀公一共十二個國君的順序,記載了春秋時代二百五十四年間各諸侯國的政治、軍事、外交和文化等方面的重要史實,內容涉及到當時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
它與公羊高所作的《公羊傳》、以及穀梁赤所作的《穀梁傳》並稱為“春秋三傳”。
那麼,《左傳》究竟是怎樣一部古籍,
它與《春秋》、《公羊》、《穀梁》有哪些區別呢?
今天我們就詳細說一下~
《左傳》的作者是誰?
關於《左傳》的作者,相傳是春秋時期魯國太史左丘明,不過這一說法尚有疑問。
司馬遷認為作者是盲人史官左丘明,班固也採用了這一說法,
更有人指出左丘明就是與孔子同時代的“左丘明”。
不過,唐代之後許多學者對此有不同的看法,
他們認為“左史記言,右史記事”,所謂“左”是用官職來命名的“氏”,且有“左氏”、亦有“左丘氏”,
司馬遷既然說“左丘失明”,說明他採用了“左丘氏”,那又為何稱這部書為“左氏”呢?
顯然是自相矛盾的說法。
此外,相傳《國語》也是左丘明失明後所作,這裡有個小問題,
既然《左傳》與《國語》是同一個作者,他為什麼要分兩部書去記載歷史時期差不多的史料呢?
而且《左傳》記事,《國語》則記言,兩部書的體例也不同,
前者是以魯君世襲隱、桓、莊、閔、僖、文、宣、成、襄、昭、定、哀十二公為序的編年體體例,
後者則是國別體體例,
再加上《左傳》要比《春秋》多出十七個年頭,並不像春秋時期的作品,
反之更像戰國、秦朝這兩個時期的作品。
《左傳》的內容與《春秋》、《公羊》、《穀梁》有什麼區別?
與《春秋》簡略的記事方法(何年何月何日發生何事)不同,《左傳》取材廣泛,
它吸收了諸多當時的史籍及口頭史料,藉助《春秋》為序,是一部獨立編寫的歷史著作,
並且它與《公羊》、《穀梁》也有很多不同之處,
例如關於【魯莊公十年】的記載:
《春秋》的記載
《公羊》和《穀梁》的記載
《左傳》的記載
從以上史料可見,《公羊》和《穀梁》在闡述《春秋》時,
借題發揮了很多與事件不相干、或講不通的道理,強行將它們與事情扯在一起進行解釋,
拿“二月,公侵宋”來說,《公羊》開始講“侵”、“伐”的區別“粗者曰侵,精者曰伐”,
再看《穀梁》,提到“此其月何也”,生生將這一事件扯上了“凡是侵戰本是記下季節的,這次為什麼記上了月份”,
兩者所言與“公侵宋”的事件都沒什麼必要聯絡啊,這兩部書更像是為我們解讀概念和詞彙的,
相比之下,《左傳》的記載要務實太多了,它一直圍繞著“公侵宋”這一歷史事件,
並透過戰例,為我們展現了當時的“畫面”:
事件發生在魯莊公十年的春天,齊國軍隊前來攻打魯國。
原本魯莊公想要出去應戰的,這時曹劌前來見魯莊公,曹劌的鄉人勸說他“肉食者謀之,又何間焉”(做大官的人會謀劃這件事,你又何必參與呢?),
曹劌卻說:肉食者鄙,未能遠謀。(做大官的人見識短淺,不能深謀遠慮。)
接著就是曹劌與魯莊公的一段對話,
之後便是曹劌與魯莊公共同出戰,曹劌指揮軍隊.......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可謂是人物性格鮮明、形象生動,首尾完整、情節跌宕有致,
由此可見,《左傳》與《公羊》、《穀梁》雖同為《春秋》作傳,
但它的價值遠非其他二者可比,不過這也使得《左傳》的文學色彩比較濃厚。
《左傳》的觀點與《春秋》有什麼不同
從《左傳》的觀點看,它與《春秋》暗藏的“尊王”正統思想是有諸多不同的,
我們之前講過,《春秋》作者在用詞上,例如使用“伐、侵、襲、克、滅、取、殲、追”等不同的詞語,
暗藏著作者本身的是非觀點和思想傾向——體現“尊王”的正統思想,
說白了還說圍繞著“周禮”開展,畢竟《春秋》的編訂者孔子一生都在維護“周禮”。
而《左傳》卻不同,它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許多舊有的思想和觀念:
例如,《春秋》記載昭公十七年冬有火星出沒“有星孛於大辰”,
這是一句關於天象的記載,
當時人們認為,火星出現就要發生火災,
不過,《左傳》在闡釋這一事件時,先提到火星出現後,
昭公十八年春,隨著大風宋、衛、陳、鄭幾國都接連發生火災,“數日,皆來告火”,
鄭國大夫裨灶見狀,試圖勸說眾人用寶物祭神“滅火”,
並聲稱如果不這麼做,鄭國還會發生火災,
之後,《左傳》作者藉由公孫成子的“嘴”表達出自己的觀點:天道遠,人道邇,非所及也,何以知之?灶焉知天道?
公孫成子並沒有採納裨灶的建議,也未予理會,結果鄭國也沒發生火災。
從這一段記載來看,《左傳》否定了舊有的“神鬼”之說,而是開始重視用事實說話。
此外,《左傳》在一定程度上也表現了民本思想,
作者闡述魯國大臣季氏採取了一些利民的措施取得了魯國的政權,
魯昭公卻因為失掉民心而被逐出國,
用了“魯君失民矣,焉得逞其志”和“季氏世修其勤,民忘君矣”這兩句,
實際上就是表達了“民惟邦本,本固邦寧”,亦或者“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樣的民本思想,
這比起《春秋》“尊王”的思想來說,無疑是一種進步。
並且,《左傳》不隱惡,毫不隱晦地記述了一些諸侯國君的惡行,
陳靈公與孔寧與夏姬同時私通,兩人還互相調侃此事,
這些統統被《左傳》作者記錄了下來——陳靈公與孔寧、儀行父飲酒於夏氏。公謂行父曰:「徵舒似女。」對曰:「亦似君。」
還有表現出百姓臣民的愛國精神,“立,依於庭牆而哭,日夜不絕聲,勺飲不入口七日.......秦師乃出”——楚國申包胥在秦庭嚎啕大哭,還鬧絕食,終於說服秦國出兵救楚。
總之,《左傳》不僅為我們描繪了一幅幅生動的歷史畫面,
其思想內容也要比《春秋》豐富。
《左傳》巧妙的安排和精心的剪裁
說到寫作手法,
我們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會有所理解,小到作文、文案,大到文章、書籍,
同樣的故事,經每個人之手編纂之後,往往會有不同的效果,
今天我們說到的《左傳》,即是經過巧妙的安排和精心的剪裁,得以讓每一段歷史故事生動起來,
我們舉個例子來說,
《左傳》的作者在描寫一個戰爭場景時,先是梳理了相關的歷史資料,其後是這樣安排的:
它先是寫戰爭發生前的狀況——交戰雙方各自內部是什麼情況,是否對戰爭有所準備,是否得到民眾的支援;
接著是雙方的外交關係——誰與哪個諸侯國交好,又與哪國有糾紛,誰的立場獲得輿論支援;
再其次,才是雙方戰場上的“刀光劍影”,其中不乏提到“戰術”“智謀”這一類因素。
例如晉楚的“鄢陵之戰”:
六月,晉國軍隊和楚國軍隊在鄢陵相遇,晉國範文子士燮不想同楚軍交戰這一情況“範文子不欲戰”,
欲至勸說道“子亦見君子事矣,今我闢楚,又益恥也”,意思是說,現在躲避楚軍,就增加了恥辱........
之後晉國內部展開了一場爭議和辯論,
在這裡,《左傳》就是先描寫晉國的情況——開不開戰意見不統一。
此時的楚軍又在做什麼呢?“楚予登巢車,以望晉軍”,
楚王還問身邊的大臣晉軍正駕著兵車左右奔跑是怎麼回事,這裡《左傳》又描寫了楚國的情況——正在觀察晉軍動向,
緊接著就是晉軍的部署——探得楚共王及楚軍精兵集中的位置,作出分兵策略,目標是“楚王的眼睛”,
然後是晉國幾卿之間的爭論、還有楚軍輕敵、呂錡夢見自己射中月亮,
這一長串的鋪墊之後,才是作戰時的情景:
呂錡射中了楚共王的眼睛、楚軍逃跑,養由就射晉軍、叔山冉擲中晉國戰車砸斷了車前的橫木.......
雙方從早晨打到黃昏,楚共王趁夜色逃走.......
此外,《左傳》用了大量筆墨描寫晉楚兩國相關人物在戰前、戰中、戰後的談話,
明明是一場戰爭,卻讓我們注意到諸多性格分明的人物形象,
這些人物的言談又影響戰鬥成敗,比起戰爭本身,這更像是一場雙方人物力量的角逐,
總之,實屬經過巧妙的安排和精心的剪裁,才能如此生動地展現一場戰爭。
總的來說,《左傳》極大地豐富了《春秋》的內容,是《春秋》絕好的輔助材料,
有了《春秋》這樣的簡明提綱,再加上《左傳》這樣豐富的闡述,
讓我們對先秦時期的歷史,瞭解得更加深刻明瞭,
在春秋三傳中,《左傳》被認為比較重要,其作者在記述史實的同時,也透露出了自己的觀點、理想與情感態度,
運用了不少巧妙的文學手法,尤其是寫戰爭和外交辭令,成為全書中最為精彩的部分。
司馬遷的《史記》不少取材於《左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