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建國
在中華民族世代相傳的節慶文化中,最具詩意的莫過於中秋節,最具美感的莫過於中秋月。“天上一輪明月圓,古今何處不中秋”“一年逢好夜”“千里共嬋娟”,當此良辰美景之時,天南地北,男女老少,閤家共度團圓節,分享人間快樂,品讀月色之美。甚而借月懷想,遐思漫漫,或問“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在古時,遊子思故園,少婦懷徵人,也多半看在這一輪明月的份上。一輪清光,兩地相思,倘若月圓人未圓,其思鄉之念與思親之情就會伴月而生、寄予月神,要麼沉重如鉛,要麼縹緲若夢。先人沒有電話之類的可供傳情,每每只能對月憶別離、望月訴相思。因此中秋之月悽美浪漫,彷彿如“心靈月宮”,又似“情感驛站”,時常是“思歸多苦顏”“夜深照離情”。
明月更多的時候,卻是升在房前屋後。我從小生長在黃河故道邊的農場,場裡的明月,在我的童年,總是從樹和牆角的縫隙裡,露出她出浴後的豐腴,猶如女人的體態,慵懶而顧盼有神,隨意而心神不寧,讓人想接近,想撫摸。但明月卻在你的一閃念間,早已跳脫了樹和牆角的挾制,一躍而半懸空中,變得清光逼人,讓你不敢有半絲雜念,一如神明的徹悟,頓使靈府生輝,內外通明一樣。此時此刻,面對明月,你還有什麼紅塵的煩惱不能冰釋,人間的名利不能丟棄呢?
現在,每逢中秋月圓時,我就會懷念兒時的月光。儘管時過境遷,物是人非,但兒時的月亮總是伴著神話和傳說,伴著歡聲與笑語,在心中明亮著。那時,許多遊戲都是在月光下進行的,對月亮自然有著深刻的體驗和感動。在月光下盡情地追逐,在月光下摔紙摺疊的四角、彈琉璃蛋、捉迷藏,那可真是忘我了。不知誰還神秘兮兮地說上一句,我看見月亮上的嫦娥了,大夥便齊刷刷地踮起腳尖仰頭細看,都說看到了看到了,誰也不願意被大家奚落。
後來從軍,在部隊20餘年,過中秋節少有與家人團聚的機會。在部隊每到中秋,那片皎潔、清澈的月色,便穿透歲月傾瀉而來。這時,我的眼前總晃動起父母忙碌的身影,凝神屏氣地一嗅,似乎聞到了縈繞在黃河農場老屋那過中秋時特有的月餅香味。也許記憶有許多源頭,鼻子可能是脈絡中最為清晰、深刻的一條,尤其是在那飢餓青澀的年代,任喧囂將我絲絲隱約的情感掩埋於心底。
有道是“古人不見今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在科學發達和高度文明的今天,佳節來臨,我們不僅可以賞月、玩月、拜月和頌月,還可透過發手機簡訊或電子郵件之類的便捷方式,與遠方親人互報平安、互致問候、互道吉祥,更可寄去一兩盒精美月餅,讓“圓圓之意”和“節日暖流”跨越空間,使親情和友情觸手可及,溫馨如歸、沁入肺腑。
那年的中秋節,我是在加國多倫多度過的,也別有意味。我們一幫人在學習之餘總是在周邊轉轉。那天晚飯後,我獨自一人溜達到愛德華公園,尋一角幽處,細細地賞楓葉、品明月。在異國他鄉,思念親人的感覺更非一般,賞品的心境也是複雜的。我在想,月亮是超越時空的絕對性存在,古今中外,普天之下人們頭上懸掛著的是同一輪月亮,人們透過對月亮渾圓的外形巧妙地嵌入團圓的寓意,把這信念放大為一種流傳千年的精神信仰,應是一樣的。楓樹園靜立於月光裡,祥和而靜謐,金黃的葉子掛滿枝丫,驚豔著你的視線,挑戰著美的極限。樹上,微風吹過,一樹樹鵝黃悄然起舞,妖嬈而又靈動。樹下,楓葉鋪滿了厚厚的一層,軟軟的,綿綿的,演繹著天荒地老的婉約之韻,追求著醉人的希冀與淡泊,尋覓著生命的樂章與忘我的超然。
我喜歡讚美月亮的詩句,蘇軾達觀地曰:“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李白豪邁地說:“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長風幾萬裡,吹度玉門關”;歐陽修浪漫地誦:“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明月以博大的胸懷給這個世界帶來溫情,不論人們是對她訴說悲觀失落的心境,還是發洩事與願違的憤慨,她總是投以深切體諒的目光,默默承載著人們在她身上所注入的一切感情,我的心底不由湧動出了敬仰和讚歎。
【來源:鄭州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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