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秦嶺海棠山青綏古寨朝南面看,南面不遠處有一座小小的山峰,小山峰正中心嶺背上,掛著一條細細的道路,道路實在是太細了,宛如絲線,就在這條細路盡頭,隱隱有一戶人家。
一山一路一棟老房子,孤苦伶仃,但風光獨佔,這樣一戶人家,會有怎樣的故事?這篇文章,就讓我們走近這戶人家,去看看這戶秦嶺山頂人家的故事。
紅子·味道有酸也有甜
下山,直奔剛才在山頂見到的那戶山頂人家。路是土路,細而且窄,勉勉強強能夠行車。司機是友人X,這樣的道路只有他敢開,我沒這麼大的膽,也沒他那麼好的駕車技術。
戰戰兢兢坐在越野車裡,車顛簸得有些厲害,腦中不斷冒出各種嚇人的想法:要是車輛輪胎打滑,我們一不小心掉下去了,朋友們就再也看不到專業行走寫的秦嶺圖文了。
細路旁邊,有許多掛了小紅果的灌木。植物百科裡介紹說,這叫火棘,這種樹樹形優美,夏有繁花,秋有紅果,果實存留枝頭甚久,可在庭院中做綠籬以及園林造景材料。
其實,火棘我熟悉得很,在我的家鄉貴州遵義,它不叫火棘,我們都叫它紅子,我從小就是吃著紅子長大的。我還知道,紅子不但有紅色的,實際上還有黃色的,味道有酸也有甜。
鄉情·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去往山頂人家的這條土路並不很長,大約也就二三里地。道路盡頭,就是我們剛才在山頂看到的那棟老房子。偌大一個地方,其實只住了一戶人。
走近了才發現,這戶人家其實有三棟房子,邊上是兩棟土坯房,破而舊;中間新修了一棟二層小樓,高而闊。
秦嶺山裡的人,在外奮鬥了一輩子,把打工積攢的一點錢,最後又都投入到了出生之地,但在大部分人眼裡,這個地方確實有點太偏了,總覺得划不來。
不過,人的情感很特殊,尤其是對生養了自己的地方,鄉情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這種情緒延續到了我們對土地、莊稼、食物,甚至是氣味、色彩、形狀的態度。
過來·山上只有我們一家
“歡迎你們來,過來坐坐歇一會兒,這山上就只有我們一家。”女主人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熱情地招呼著我們三個陌生的來客。
看得出,女主人這種發生內心的喜悅,是對生活比較滿足且擁有無限摯愛的結果。
“你家的新房子修得真漂亮!”我們說這話,既有一點恭維的成分,其實也有一點發自內心的真誠。山民在秦嶺山中建造的每一棟房子,都值得尊重。
“漂亮個啥喲,還在修,還沒完工呢,你看院壩也還沒鋪水泥。”主人回應道。
是的,主人身後的牆邊,正堆放著水泥和沙石,天氣正好,地裡不忙,正是施工幹活的好日子。
白狗·只傻傻地看著我們
我們的意外到訪,必定是完全出乎主人的意料,更是出乎他們家看家狗的意料。眼前這條尖耳朵、渾身白毛的看家狗,甚至都沒有吠叫一聲,只傻傻地看著我們。
想想也不難理解,海棠山已經地處秦嶺南坡腹地,這戶人家又是海棠山其中一座小山峰上的獨居戶,再加上前往這裡的道路又如此崎嶇,誰會冷不丁尋訪而來?大概只有我們。
大白狗的眼光很溫柔,脈脈含著情,它身後的塑膠布上,晾曬著今年新剝下來的包穀粒,包穀粒粒金黃,被陽光曬著,十分耀眼。
村情·對面二組這裡是三組
站在此山望他山,左下方是鎮安縣城。從縣城往右上方看,前往海棠山的道路,在山腰蜿蜒盤旋。一塊塊的莊稼地、一棟棟的新老房子,星星點點般鑲嵌在褪了綠的山體之上。
我們剛才,就是站在對面最高處,發現這戶山頂人家的。
“海棠山上有安山村,安山村就在海棠山。對面是二組,我們這裡是三組。”主人給我們講起了海棠山安山村的村情村貌。
“夏天的雨後你再來,站在這裡看,四周都是雲海,好看得很。只是現在是冬天,看不到雲海。”海棠山以雲海著稱,主人遺憾地說道。
吃水·這是最難的事情
提到雲海,突然想到作為一個高山村莊,海棠山雖然風景這麼美好,可吃水咋辦?於是我詢問男主人:“老哥,地裡種莊稼,大夥吃喝水是咋解決的呢?”
“這是最難的事情!”老哥略為停頓,語氣沉重,緩緩給我們介紹說道,“對面二組,他們組人多,總共用了五個水泵,修了五個蓄水池,把水從谷底抽了上去。”
提到生活用水,提到農業生產,老鄉的話語明顯多了起來。“我們這邊人少,尤其是我家,還吃不上自來水。我們吃水主要靠集雨水。老房子後有一個水窖,修新房時又修了一個。”
行走秦嶺,要想和山民聊到一起去,就要找到大家共同關心的事情,降低話題的層次。畢竟景色是審美層次的話題,只有食物和水是生存層次的需求。
答案·總結起來就四個字
在院子裡聊了一會,我們提出想去看看新修的房子,主人很高興,帶著我們一起往裡走。走進新房裡,樓梯間正在貼瓷磚,幾個屋子裡也空空如也。
“我家修這房子,70%的錢都花在了工錢和運費上。”老哥一句話,讓我們實在是沒想到,雖然知道工錢和運費不會少,但也沒想到比例會有這麼高。
“那為啥不到下面去修房子?”我們問道。
“不習慣呀,住在這裡,周圍還可以種點莊稼,把房子修在下面,下去住,咋個生活嘛?”老哥的答案,其實就像我們問過的每一個山民,總結起來就四個字:故土難離!
生活·到底是苦還是樂?
新房子沒什麼好看的,出門後我轉到了房子側面去,順著一條新挖開的溝,我走到了地勢稍微低一點的地方,我站立拍照的這個地方下面,就是這戶人家新修的水窖。
“下雨的時候,水可以順著溝流到窖裡來。第一窖水不能吃,第二窖以後才能吃。吃之前還得消一下毒。”男主人詳細告訴我們如何取水用水。
一座山、一棟房、一戶人家,幾十上百畝土地,拉通了電,手機也有訊號,就是種莊稼靠天,人畜飲水靠窖,這樣的生活,到底是苦還是樂?
我們沒有答案,不過我想每個人心中,其實又都有答案。
作者簡介
專業行走,行走秦嶺十餘載,邊走、邊拍、邊寫,著有散文集《遠村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