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嶺北麓的老房子很多,但大多都是土房子,年久失修,很多都破敗不堪了。有些房子雖然年頭久遠,其實也就是三四十年的樣子,年代不算長。當然,我這裡說的是民居,有些寺廟的老房子還是不錯的。
翻過秦嶺,我倒是看到過很多很體面的院子,不敢說雕樑畫棟,但是磚石雕刻還是很精細的。有的還被當地人稱為“花房子”。
這次進湯峪,我見到了秦嶺北麓最規整的民居,在我跑過的山裡看過的房子,獨樹一幟。
起因是一個朋友,她說過早先和這個房子的主人曾經共事過,去過他們家一次,這個房子當時就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當然,她說的時候,我是半信半疑的。
房子主人姓李,住在湯峪裡的湯三村,在主路上就可以看到高大的一棵樹,房子就在樹的旁邊。按照湯峪旅遊線路圖所示,這裡是通向大東溝雲臺山的岔口,旅遊圖示示這棵樹是千年古槐。
停車上到院子前,我馬上就被眼前的情景所震撼:古樹、老屋、大黃狗。這完全不是在山裡所能見到的情景。
古槐遮天蔽日,即使沒有千年也差不多了。伸出的枝丫,廕庇著一個很規整的房子。我這裡用的是“規整”,我想不出其它的詞來形容。這是一個完整的“三合院”,兩邊房子是“半邊蓋”,高高聳起的屋脊下落到中間小小的院門上,院門上有磚刻“光前裕後”四字,用連續磚雕花紋圍繞。
聽到狗吠,主人出來了,我攀著關係,主人果然姓李,六十多歲了,我朋友同事的下一代了,他們還有印象。說明來意,老李哥很熱情地招呼我們進院子參觀。
這個院落以前在關中農村很常見,“房子半邊蓋”,這就是東西兩邊的廂房,關中人叫它做“廈(sa)子房”。牆面是土面,不過都用白灰粉刷過,四面的邊和地腳都是磚箍加固的。
堂屋前有兩個臉盆大的柱頂石,我問老李哥是幹啥用的。老李哥說以前堂屋前有一個門樓,早就拆了不見了。看這柱頂石的直徑,用的柱子口徑不小,這個門樓原先造的時候就很用心了。
堂屋裡有些雜亂,有供奉的神位和放先人照片的神龕,上面有落款“1981年”一張“匾”,其實應該是匾,可能因為一些原因像現在的噴塗列印了。中間四個大字“懿德昭義”,應該是李老先生當初為了紀念老母親的恩德而書寫的。
李老哥耳朵有些背,不過說話聲音很大。因為有熟人關係,他還開啟廂房讓我們看看。現在東廂房是灶房,西廂房放雜物,他現在一直住堂屋。
李老哥說這個房子大約建於上世紀四十年代,家裡也沒有做什麼生意,就是地多些。老輩人省吃儉用,用全部的家當用心地蓋了這麼一院子房,結果後來成分就被定高了。“那個時候家人還被關過小黑屋,就是沒有窗子,半截房子在地底下的那種。”
我心裡想,那個年代,“辛辛苦苦,落個地主”的事情,發生的不止這一家,像《活著》裡“富貴”那樣敗家的,現實社會里是沒有幾個人的。
能看出來,這個老宅子雖然很規整,但是小巧玲瓏,也不像是大地主家蓋的。當時置地的時候這一片都是他們家的,旁邊的房子蓋得就一般,特殊年代村裡還徵用過,李家八十年代又贖回了。
李家現在還在老宅住著,仔細看看,這老房子的個別地方已經有一些損壞,如果不及時加以修整,過幾年就麻煩了。李家目前沒有精力修整,這老房子也不知道如何保護。李老哥說有些部門和一些人想買想租,一是價格根本說不來,二是老輩人留下的東西,弄出去有些辱沒祖宗的。
隔著幾家,有一戶還賣洋芋餈粑包穀糝玉米酒的,也能有一些收入,而李老哥只是種著莊稼,這收入就不好說了。
湯峪溝道里群峰隱隱,景色宜人。在千年古槐下,遠望群山,近觀溪水,山坡的陰處還有片片殘雪,在午後的陽光下,閃閃發光,這是一景——“南山睛雪”。
看著下面農家樂的房子一排排,很多都是小洋樓。我想著身旁的這處老屋,想著老李哥,卻不知道該說些啥。
紀行四句:
廿裡山色柿滿樹,半山村居唯一屋。
亂石踏盡不知路,草木誰知幾歲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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