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典前財政部長馬格達萊娜·安德森,在擔任瑞典首位女首相後不到 7小時後因預算不足而辭職,並在短短一週內被議會再次選舉後重新成為首相。
如此魔幻的一幕不僅讓許多人大跌眼鏡,其背後到底反映了瑞典社會的什麼問題?
安德森絕非矯情的人,這位以直率,強硬著稱的政治家,在上任之初,就遇到了議會否決了她的預算報告,政黨分裂等多種難題。
在這種情況下,她立馬領導自身所在的社會民主黨退出政府,宣稱反對派難以包容她的政策。並向議會議長提出辭職報告。
在瑞典的政治慣例中,當政黨退出時,首相應該辭職。
安德森的行為無疑表明了態度,她在接受採訪時宣稱“自己不想和極端的政黨共同執政,也不想領導一個合法性會受到質疑的政府”。
她的強硬態度最終讓瑞典議員們妥協,並且在一週後再次選舉其為首相,並且是能大權獨握的女首相。
其實,新首相上任第一天就辭職,在短短一週後又再次被重新選為首相,這種令人“迷惑”的行為無疑凸顯了瑞典目前的問題:福利國家的困境以及多黨執政的政局混亂。
福利國家的困境
瑞典一直在極力塑造福利國家的形象,試圖透過這套從搖籃到墳墓的福利系統來獲取大量的選票。
但問題是,福利國家需要大量的資金,而瑞典也因此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瑞典人一直透過支付世界上最高的稅收(30年平均個人所得稅55%)來換取政府提供的各種服務,例如免費醫療和教育,高額養老金,失業補助和育兒假等。
這種激進的方式連本地人都覺得有些過頭——政府在補貼沒有競爭力的落後產業,工資增長快於生產力,通貨膨脹成了常態。對此,瑞典央行在1992年將利率提高至 75%,以防止本國貨幣暴跌。
然而,這種簡單粗暴的方式直接導致瑞典的失業率飆升至 8% 事實上,經濟萎縮,耗盡了市政稅收。
於是,在最近幾十年,瑞典政府在繼續保持著高稅收的情況下,降低了福利國家的服務標準,造成了許多社會問題——其中最典型的就是養老。
自金融危機以來,瑞典政府將照顧老年人(大多住在家裡)的責任交給了手頭拮据的市政府,並同意了營利性企業也能開設養老院的政策,這些營利性企業往往會依靠臨時工節省成本。
而這些臨時工缺乏專業的養老知識,這種糟糕的情況在疫情期間尤為凸顯。在週末和夜班期間,護士經常是唯一值班的人。並且,這些護士帶的口罩質量都十分低劣,起不到防護作用。
更糟糕的是,在過去的二十年裡,瑞典大幅減少了醫院的容量。在疫情最初,由於醫療裝置不夠,許多瑞典人被醫院拒絕治療。
而當許多人出現明顯的症狀時,一些醫院又建議對患者採取“快樂治療”,即放棄挽救生命的安樂死治療,既不體檢,也不治療。
因此,這個只有1000 萬人口的國家,人均死亡率和美國相當,是實施更嚴格限制的北歐鄰國的多倍。
在疫情之前,礦工在瑞典就已經像疾病一樣蔓延。據媒體報道,在任何一天,瑞典都會有 10% 勞動力缺勤,週一和週五的缺勤率可能達到 20%,醫院也同樣如此。
並且,由於企業主不能隨便開除員工,因此缺勤原因五花八門:學習法律,心情不佳,鞋子溼了都可能可能成為曠工的理由。
然而,政府並不想解決問題,其甚至鼓勵媒體用各種廣告宣傳,有的廣告語是“你知道你不必結婚就可以獲得住房補貼嗎?”等。
在刻意討好大眾的背景下,政府在疫情嚴重時期竟然採取了不封鎖,不戴口罩等奇怪政策,這也不難解釋為什麼瑞典會成為歐洲疫情最嚴重的國家之一了。
目前,瑞典經濟疲軟,工業產值和社會指標均達不到預期,而黨派也因為不同利益而互相扯皮,瑞典亟需一位強勢人物來扭轉局面。
預算危機
回到瑞典新首相安德森身上。
這位前財政部長以“瑞典可以做得更好”的口號而聞名,由於其強硬的行事風格而被人稱為“北歐的默克爾”。
然而,由於瑞典政壇的分裂,這位鐵娘子在競選初期需要依靠聯盟才能獲勝。
在過去七年中,瑞典存在著“八馬同槽”,即八黨輪流聯合執政的分裂處境。安德森所在的社會民主黨,雖然在上個世紀的大部分時間裡都占主導地位,但在近年來實力下降,不得不和綠黨結盟,共同組建政府。
在本次競選中,由於反對黨的棄權,以及安德森所在的社會民主黨和同盟綠黨的支援,安德森獲得了174張選票,——與投反對票的右翼議員人數完全相同。
然而,在瑞典的體制下,首相競選不需要議會中多數人的支援,只要多數人不積極投票反對他們就可以成功當選。
因此,安德森在微弱優勢下奇蹟般成為了瑞典第一位女首相。
然而,成為女首相可能只是挑戰的開始。
在擔任 7 小時首相後後,安德森重申了自己的未來路線,提交了初步財政預算,明確表明未來的優先事項:
首先是在擺脫福利部門的私有化,收回對學校、醫療保健和老年護理控制的同時,精簡預算。
其次是推動低碳經濟。最後結束種族隔離。
然而,安德森的提案在議會遭到了猛烈反擊,議會不僅沒透過首相的預算方案,轉而還支援反對黨的預算方案,即反對移民,繼續擴大福利國家支出等政策。
在預算沒有透過議會的情況下,安德森的同盟——綠黨退出了政府。
而這便意味著安德森不僅不能使用自己制定的財政計劃,甚至還要用反對者的支出計劃。這無疑是這位“北歐默克爾”不能容忍的,她也別無選擇。
於是,在當選了12小時的首相後,安德森宣佈辭職,但表示自己將重新競選,組建只有一個政黨的政府。
而她的做法也確實如此,在一週之後,安德森再次當選為瑞典首相。
安德森能成為瑞典的默克爾嗎?
考慮到瑞典特殊的規定,即只要多數人不反對即可當選首相,安德森很有可能透過維護關係來繼續當選。
然而,不可更改的是,無論是誰成為新的首相,都必須遵循議會透過的預算方案。換句話說,此時誰是首相,已經不是很重要了。
安德森將被迫遵循反對黨談判的預算,在未來也很難推行自己的主張。
在反對黨的預算方案,減稅撒錢是關鍵,新預案不僅減少了汽油和柴油稅,還計劃讓工作的人每年將少繳納 1,800 瑞典克朗(1256人民幣)的稅款。
這也就意味著政府將每年花費上百億的瑞典克朗來安撫人心。同時,新預案有計劃花費上百億用於安全,醫療保健,家庭休假,教育等諸多方面,這無疑給本就缺錢的新政府帶來了不小難度。
並且,由於疫情影響,2020年瑞典出現2210億瑞典克朗的赤字。
通貨膨脹已經成為瑞典經濟的重要問題,達2.04%,是近幾年的最高水平。
在全球供應鏈緊張的情況下,瑞典工業產值也在今年7月創下減少26.90%的歷史新低,這種情況只會在實施低碳經濟後更糟糕。
例如建築業是瑞典的支柱性產業,每年約佔 GDP 的比重約為 11%。而瑞典政府以環保為理由,關閉了瑞典最大的水泥廠Cementa,這可能導致多達40萬個工作崗位的損失,建築業每月損失超過200億瑞典克朗,大批基礎設施都可能面臨停產,瑞典房產市場中四分之三的新房建設都因為這項政策而無法開工。
這也就間接導致瑞典整個房地產市場的火爆。房價飆升至有記錄以來的最高水平,例如今年2 月份的房屋價格平均比去年同期增加 15%。
一家水泥廠的環境問題,就可能導致整個國家的建築行業和房產業陷入陷入恐慌,這無疑揭示了瑞典目前面臨的嚴重的社會危機。
然而,儘管福利國家暴露了許多問題,但瑞典政府因為激烈的黨派鬥爭,依舊採取大把撒錢的政策來安撫群眾。
在如此複雜的局勢下,首相在一日之內辭職,又重新參選的這種看似“兒戲”的行為,似乎也就不難理解了。
未來,這位鐵娘子想要有所作為,恐怕十分困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