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的4月14日,一則訊息震驚了五角大樓:美國兩架黑鷹直升機在伊拉克被擊落,機上26名成員全部喪生,成員中除了幾名聯合國人士,其餘全都是美軍方人員。
是誰如此大膽,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調查結果很快出來,真相讓五角大樓有點尷了個尬,擊落黑鷹飛機的,竟然是美國空軍少校駕駛的美軍F15戰機。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有些出乎意料,接受審判時這名少校還振振有詞,讓美軍高層欲哭無淚。
讓我們把目光回到27年前,瞭解一下這次事件的來龍去脈。
首先還是要交代一下時代背景:
1990年8月,因為科威特與伊拉克的石油談判沒有取得成功,伊拉克入侵科威特,把它宣佈為第十九個省,國際社會紛紛為科威特張目,譴責伊拉克。第二年,美軍率領多國部隊展開了對伊拉克本土的打擊,發動海灣戰爭,把伊拉克武裝力量趕回本土。
美國人並沒想在此時把薩達姆趕下臺,但也嚴格控制他的活動範圍,想要給他套上一層枷鎖,禁飛區就應運而生。
“禁飛區”是美國人的發明,在海灣戰爭之後,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以制裁伊拉克違反聯合國決議,抗拒武器核查、鎮壓庫爾德人為名,於1992年8月建立的。
禁飛範圍一是北緯32度以南的伊拉克南部,一為北緯36度以北的伊拉克的北部地區。
別看它是設定在一個主權國家伊拉克的領空,但是對不起,你自己國家的軍機,不允許在此空域飛行,敢飛就敢給你揍下來。但美國人的飛機卻是想來就來,橫行無阻。
1994年的4月14日,兩架美軍的F-15戰機出現在伊拉克上空的“禁飛區”。
出現在禁飛區的兩架F-15戰機,當時的任務就是巡邏。
由於沙漠風暴軍事行動中,美國人說到做到,將入侵科威特的伊拉克軍隊痛扁了一頓,將他們打回老家,讓薩達姆心有餘悸,不敢在禁飛區輕舉妄動。
這讓在禁飛區巡邏的美軍士兵有一種孤獨求敗,沒有對手的感覺,覺得非常沒勁,這天在禁飛區巡邏的美軍少校詹姆斯也是如此。
詹姆斯三十歲出頭,在空軍服役已經有8個年頭,他從小就夢想著當一名戰鬥英雄,當理查德第二(二戰美軍王牌飛行員,擊落40架敵機),衣錦還鄉,光宗耀祖。
因此他才報名當兵,成為一名“光榮”的空軍戰士。
海灣戰爭爆發的時候,他奉命在歐洲軍事基地執行任務,為錯過了難得的揚名立萬的機會而遺憾不已。
戰爭結束後,他被派到美軍駐沙特基地,執行在伊拉克禁飛區巡邏的任務。
接到調令後他欣喜若狂,雖然沒有趕上海灣戰爭末班車,但是地球人都知道美國不會放過薩達姆。因為伊拉克軍隊被趕出科威特之後,薩達姆不服,看起來,美伊終將必有一戰。因此,詹姆斯接到調令後欣喜若狂。
誰也沒想到,禁飛區設立兩年多了,美伊還沒有爆發出一點火花,禁飛區安靜得像一潭死水,讓詹姆斯非常沮喪。
命運之神總在你不經意的時候眷顧,就在詹姆斯和自己的戰友駕駛兩架F-15戰機沒精打采地巡邏的時候,他眼前的雷達上突然出現兩個白點。
“快看!那是什麼?”詹姆斯少校突然像猛虎發現了小鹿似的驚叫起來。
在他後邊的僚機駕駛員湯姆從耳機裡感到了少校的無比激動,於是他立即連線詢問:“少校,怎麼了?”
少校沒有馬上回答,他非常掃興,因為目標一晃馬上過去了,雷達螢幕上沒有留下任何蹤跡。
過了一會,詹姆斯少校又開始興奮,目標再次出現在雷達上。
“上帝,在我們的左前方,有一個目標,我看見他了!”少校提高嗓門,興奮地喊道。
湯姆當時沒有說話,覺得詹姆斯有點神經質,他每天都在感嘆沒有敵機闖禁飛區,想立功想瘋了。
但是,過了幾秒鐘,僚機湯姆的眼睛也瞪大了——在駕駛艙的前方的大顯示螢幕上,真的發現了兩個影影綽綽的小白點。
僚機湯姆並沒有那麼興奮,因為經驗告訴他,這兩個白點應該在幾十千米之外,不好判斷它們究竟是什麼身份。小白點不一定是飛機,說不定是一群大雁,即使是飛機,也不一定是敵人,也可能是友軍。
人命關天,這種事可不是開玩笑的,如果弄錯了物件,搞了烏龍,就會斷送自己的前程,說不定還有牢獄之災。
人還有看走眼的時候,何況雷達這樣的機器?所以作為僚機的湯姆,反應比較淡定。但是長機既然告訴自己了,作為僚機,當然不能保持沉默。
不過,為了避免先入為主,僚機只是嗯了一聲,接著他又提醒道:“我們是不是詢問一下在空中值班的E-3A預警指揮機?”
少校覺得僚機的回答太保守,但是又無可挑剔,程式本就應該這樣走。
於是,詹姆斯少校把通話頻道開關移向了與E-3A通話的位置,詢問兩個目標的來頭。
少校說話的口氣畢恭畢敬,跟剛才他跟僚機說話的口吻判若兩人,因為以預警飛機的機長是個中校,官大一級壓死人。
何況今天的這位值班的E-3A預警機中校不是泛泛之輩,他參加過海灣戰爭,見過大世面,曾多次立功,受到過戰區空軍司令霍納中將的親自接見和表彰。而且他不久之後,就要高升,到作戰司令部擔任上校助理。
所以,詹姆斯不得不小心翼翼,語調和緩。
儘管預警機中校要高升了,但是對工作還是非常認真,他聽了少校的彙報,立刻讓機上的雷達操縱員對目標發出查詢訊號。
三秒鐘之後,雷達操縱員用十分肯定的語氣向中校報告說:那批目標是敵機,伊拉克的雌鹿直升機!
雷達操縱員是依據什麼,說目標是敵機?
因為為了防止誤認,在海灣上空執行任務的聯軍,不論是什麼機型,上面都無一例外裝上了目標識別雷達的“應答訊號器”。
如此一來,預警飛機上的訊號一發射,對方飛機上的“應答訊號器”會自動發出一個事先規定好了的“暗號”——即訊號標誌。
而剛才雷達操縱員發出詢問之後,對方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這還用說嗎?肯定是敵機。
中校得到回答之後,毫不猶豫地告訴F-15飛機的詹姆斯少校:“不是自己人”。
聽了中校的話,詹姆斯少校激動得差點跳起來,對一個獵手來說,有比發現獵物還高興的事嗎?
他一定要將目標打下來,說不定就會得到一枚軍功章。
他與僚機商量道,我當邁克爾·喬丹,你當羅德曼,我們兩個黑白雙煞來個雙劍合璧,兩打兩。而此時的前方的“獵物”,對馬上面臨的危險,似乎毫無覺察。
不等了,少校激動地摁下飛機下方導彈架上那枚AIM-120先進中距格鬥導彈,而僚機上面的AIM-9“響尾蛇”導彈也呼嘯著飛了出去。
兩枚導彈拖著長長的尾巴,不偏不倚,正中兩個目標。
前面的一個目標當空爆炸,四分五裂。
第二架像是喝醉了酒,搖擺著撲向了大沙漠。
少校和他的僚機親眼看著目標在雷達螢幕上消失為止,臉上露出勝利的笑容。
他們按捺不住興奮之情,向空中預警機報告了戰果,同時又向地面指揮控制中心作了彙報。
E-3A空中預警指揮機上的中校聽了彙報之後,反應也很平淡,在制導系統如此先進的今天,擊落一架戰機就像電遊一樣稀鬆平常,不足為奇。
可是,地面指揮控制中心接到戰報之後,就不那麼淡定了,因為幾十分鐘前,剛好有兩架黑鷹直升機說要透過禁飛區,老天哎,打下的可別是它們。
指揮官不敢怠慢,趕忙下令去查一下。
不差不要緊,一查,魂都飛了——F-15飛機擊落的正是美軍的兩架“黑鷹”直升機。
而且兩架飛機上,一共乘坐了26人,除了飛行員和幾名聯合國官員,剩下的都是美國軍人。
兩架黑鷹直升機跑到伊拉克禁飛區幹什麼,在預警機發出詢問訊號的時候,為什麼沒有回應?
原來在那一天,美國軍人和聯合國工作人員一行26人,分別坐在兩架美國製造的“黑鷹”直升機上,穿過伊拉克的西部空域,向著伊拉克北部的禁飛區——庫爾德人居住的地方飛去。
他們的任務是執行聯合國“保護庫爾德人”的使命。
兩架黑鷹飛機上的駕駛員,有著豐富的飛行經驗,平均飛行時間都在2000小時以上,軍銜一個是中校,一個是上校,要不然不會讓他們擔任如此重大的任務。
他們也胸有成竹,非常自信,再說,在禁飛區跟美國領空差不多,沒有人敢動他們一根毫毛。
可就在這時,兩架執行伊拉克“禁飛區”巡邏任務的美軍作戰飛機F-15E“鷹”式飛機,“盯”上了它們。
在預警機向他們發出詢問的時候,黑鷹上的雷達“應答訊號器”剛好關上。
按照規定,“應答訊號器”是不可以關掉的 ,可是當時操縱員覺得開機時間太長,怕機器過熱,在請示了上校之後,就暫時關閉,打算稍停片刻之後再開機。
預警機早不查晚不查,偏偏在黑鷹關掉應答器的時候,發出查詢訊號。
就是這短短几十秒,成為黑鷹的生死劫。
事件發生後,全球媒體爭相報道,五角大樓非常被動。
美國國防部也許也感到非常尷尬,國會的質疑聲一浪高過一浪,此事讓軍方大佬們顏面盡失。
沒什麼良策,只能調查追責,消除負面影響。於是,軍方隨即成立了聯合調查小組,誓要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對責任人從重處理。那名打下黑鷹的美軍少校詹姆斯,成為眾矢之的,處在輿論的風口浪尖。
美國媒體更是看熱鬧不嫌事大,連續炒作,推波助瀾,說這名少校應該為此負責,蹲上十年八年監獄。
可憐的詹姆斯少校剛開始的時候被嚇呆了,自己明明是英雄,一眨眼之後便墮落為狗熊,不,是成為了殺人犯,將要接受審判,這反差也太大了,換誰都難以接受。
經過律師勸導,他慢慢冷靜下來,這才發現,自己沒錯啊,應該理直氣壯地“維權”才是。
在法庭上,詹姆斯沉著鎮定,和法官進行了一場唇槍舌劍的“較量”。
法官:你不是地球人?不知道鷹和鹿是兩種動物?
“知道,法官大人,前者是飛禽,後者是走獸。”
“那麼黑鷹和雌鹿呢?”法官繼續提問。
“法官大人,知道;黑鷹是美軍武裝直升機,雌鹿是蘇制米-24武裝直升機。”
法官:“你知道如何區別嗎?”
“當然,他們的葉槳片數不一樣,一個是4片,一個是5片。”詹姆斯回答。
法官:“既然如此,你為什麼向黑鷹發射導彈呢?”
詹姆斯少校反問道:”法官先生,你有沒有搞清楚,他們不是在地面上,而是在空中。請你告訴我,你能分辨出高速飛轉的直升機上有幾片葉槳嗎?
此言一出,法庭一邊譁然,陪審員鬨堂大笑。
是啊,直升機葉槳每一秒15轉左右,要用肉眼去看清它是幾片,除非是神仙下凡。
少校的辯論有理有據,讓陪審員都站在了他那一邊。
接著,辯護律師有做出提議,讓法官播出幻燈片,一個是運轉中的四片葉漿的直升機模型,一個是五片的直升機模型,讓在場的陪審員進行識別,結果十個陪審員只有六個說對,而且他們自己也承認,結果是蒙對的。
對於詹姆斯少校的陳述,在場的52戰機中隊司令以及曾是F-15飛行員的空軍達拉格准將出面表示:“可以理解”,所以聽證會主席認為他的證言可信。
12月底,美國空軍宣佈撤銷對詹姆斯少校的起訴,那天值班的空軍中校,還有那位雷達操縱員等6人也沒有被定罪。
當然,原因不僅僅是因為肉眼不能識別螺旋槳的片數,而是黑鷹上的操作員違規關閉了應答系統。
一場美國空軍史上一次最大的烏龍事故,就這樣不了了之。
這次大水衝了龍王廟的悲劇,將美國空軍在指揮協調、戰術運用和後勤保障等方面的缺陷,暴露無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