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明道年間,西京河南府有個靠挑腳為生的小夥子。
小夥子名喚李誠,字信實。自小命苦,父親早亡,和母親相依為命,娘倆生活因頓。婦人沒有什麼本事,種地之餘,只能給人家做點針線活貼補家用,但這樣也養不住李誠。
半大小子,吃得多,時時都處於飢餓狀態。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從十幾歲開始,他就開始給人做“挑腳”。所謂挑腳,就是給人送貨,挑東西掙辛苦錢。
一直到了二十歲,小夥子將將能維持溫飽,娶媳婦這種事就不用想了。
這成了母親李氏的一塊心病,奈何這種事不是著急就能如願,日子還是這麼一天天熬下去。
李誠為人孝順心善,自小知道娘養大自己不容易,這讓李氏很是欣慰。
家裡除了他們娘倆,還有一隻白貓。此貓是李誠挑腳途中收留,當時尚小,奄奄一息。他不忍這麼個小生命就此死去,帶回家悉心照顧,漸漸也如同家裡的一口人。
這一年臘月,天寒地凍,李誠早早起床去給人挑腳運貨,不想雪後路滑,剛出院門就跌倒在地。
此一跌倒,跌出了一段離奇的境遇。
Ⅰ:臘月裡李誠救人,三月天妍兒完婚
進入臘月後,連下幾天雪,雪後非常冷,城中有人讓送柴,他不捨得休息。五更天就已經起來,剛出院門,腳下一滑,重重摔倒在地。
他感覺自己腦袋重重磕在地上,好半天才迷糊過來,搖晃著昏沉的腦袋站起,赫然發現牆根下俯臥著一個女子。
看到女子把他嚇了一跳,如此寒冷的天氣中,此女人為什麼臥倒在自家牆邊?這不得凍壞了?
他趕緊過去呼喚女子,女子卻毫無反應。他看到小貓將死都不忍心,況且如此一個女子?
顧不上腦袋尚在昏沉,更顧不上挑腳掙錢,抱起女子進屋,喊娘趕緊救人。
李氏一看兒子抱了個女子回來,吃驚之餘顧不上多問,馬上給女子保暖救治。
半晌後,女子悠悠醒來,二話不說就是掩面哭泣,讓李氏娘倆手足無措,不知道如何是好。
這姑娘定是遇到了為難之事,看她穿著不像是個窮人,卻為何在天寒地凍時臥倒在牆邊?
李氏為姑娘端來熱粥,女子喝完後又是哭泣。李誠不知道該怎麼辦,李氏同樣不知,他也顧上不去送柴了,想知道這如花似玉的大姑娘碰到了什麼難處。
女子終於止住哭泣,稱自己叫馬妍兒,是瀘州人。此番是跟隨爹爹到西京遊玩,不料到了此地後,突然和爹爹走散。她一個姑娘家,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瀘州,只得在此間流浪。
恰好被當地某劉姓紈絝看中,強要納她為妾。
她豈能不明不白地答應?所以並不同意。不想那姓劉的見她不答應就欲用強,把她強綁入家中要禍害,她趁著姓劉的喝醉,找個機會逃了出來。她對這一帶並不熟悉,而且在夜間慌不擇路,進入村中後走不出去,暈倒在了李誠家門前。
原來是這樣!
李誠和母親對視一眼,這姑娘的遭遇的確讓人心疼和可憐,說不定此時劉姓紈絝正在尋她,還是要小心一些為好。萬一真在此處被找到,不僅這姑娘要被帶走,他們娘倆說不定得也倒黴。
仔細想了想,李誠決定讓姑娘先暫時在自己家裡住下躲避,不要著急回去,說不定又會被人抓住。
馬妍兒想了想同意下來,她不同意也沒有辦法,她自己回不到瀘州,如今外面還有惡人找她,不躲避怎麼辦?
就這樣,馬妍兒在李誠家住了下來,小夥子讓她跟孃親住在一起,自己則住在另一間屋子裡。
平日裡都是他們娘倆生活,此時突然多了一個嬌滴滴的大姑娘,李誠每天既害怕又興奮。
害怕的是被劉姓紈絝找來,興奮的是,每日裡可以見到馬妍兒這樣的姑娘。
小夥子二十歲了,這種心情是可以理解的。
馬妍兒話不太多,針線活不會做,飯也不會做,平日裡是白吃白喝,不過李誠和母親並沒有煩她,只是家中白貓不喜,時常衝她叫喚。
的確有人尋找過這個姑娘。是一幫兇神惡煞的打手,他們進村後打聽可曾見到姑娘,誰家可曾收留姑娘。
大家都沒有吐露實情,雖然他們來了兩次,但馬妍兒不出門,他們想要找到也並沒有那麼容易。加上李誠娘倆有意隱瞞和躲著,那幫人找過兩次未果,就再沒有來過,等於是放棄了,或者是去別處尋找,馬妍兒這才算真正安全。
一晃幾個月過去,開春後天氣變暖,李誠感覺這姑娘大概住不久了。
果然,剛進三月,一次李誠挑腳回來,馬妍兒和母親坐在院中,看他進來,馬妍兒讓他坐下,欲言又止。
李誠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人家是富商的女兒,斷然不會在這裡長住。只是她一個人如何回去?想讓自己送?假如自己去送她,此去瀘州又那麼遠,自己根本沒有出過遠門,況且家中還有孃親,自己去送她,誰來照顧孃親?
他正想著,萬萬沒料到馬妍兒說了一句讓他大吃一驚的話。
“不如,咱們成婚吧?”
李誠初時沒聽清,事實上他聽清了,只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別說他了,就連孃親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娘倆愕然看著馬妍兒,好似木頭人一般。
馬妍兒羞紅了臉,低頭說道:“在此間幾月有餘,你為人孝順善良,這才讓我躲避了這麼久,我心中感激,想以身相許。”
李誠面紅耳赤,接著又興奮異常,如此嬌滴滴的姑娘說要嫁給自己?這不是天上掉好事嗎?
李氏也是激動非常,拉著馬妍兒的手問:“姑娘此話可當真?”
馬妍兒嬌羞點頭,李氏的淚馬上就下來了,趕緊進屋給去世的丈夫磕頭,說他們李家積了德,竟然從天下掉下來個媳婦。
兒子娶媳婦這種事,李氏是天天發愁而不能如願,現在馬妍兒突然說要嫁給李誠,這種好事就算是讓娘倆夜間做夢都不會夢到。
李誠更是激動非常,他手足無措,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感覺全身都是力氣,想要大喊一聲,又怕嚇到馬妍兒,只能一直嘿嘿傻笑。
馬妍兒衝他噗嗤一笑,笑他憨傻。
此一笑,把李誠的心都笑酥了。人家姑娘發了話,娘倆趕緊準備,三月初商量的事情,到三月十六就給兩人完了婚。
娘倆誰也想不到,他們無意間搭救個姑娘,卻解決了家裡一直髮愁的問題,這真是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如果當時不救,能有這樣的好事嗎?
只是,讓娘倆誰也想不到的是,自從成婚,馬妍兒就有了變化,而這種變化讓李誠左右為難。
Ⅱ:成婚後妍兒變化,溫柔時李誠辭母
未成婚時,馬妍兒只是一個借住的人,一直小心翼翼,處處寡言少語。
成婚後,她就成為了家裡的一口人,再不用小心翼翼,話也多了起來。
她毛病非常多,經常不想讓李誠出去。
按照她的話說,挑腳能掙幾個錢?不如不去。
可是,今天不去,明天不去,他做的就是如此營生,不去的話,怎麼掙錢?這日子怎麼過?
初時,李誠和母親理解馬妍兒,她富家小姐出身,看不上這點小錢也是正常。可是,天天不讓出去也不是個辦法啊。
久而久之,馬妍兒就和李氏有了矛盾。
李氏知道兒子不出去的話,這家裡的日子過不下去。馬妍兒認為李氏守寡,故意不想讓他們好,心裡煩李氏。
可憐李氏一直都盼著兒子能娶上媳婦,誰曾想馬妍兒婚後竟是如此蠻不講理?她有苦無處說,只能偷偷流淚。
處在溫柔鄉中,外出挑腳,哪裡有守著媳婦好過?慢慢地,李誠也發生了轉變,他也不願意出去受苦。
對於馬妍兒和母親的矛盾,他並不是不知道,初時他認為母親沒錯,馬妍兒幾番枕邊風吹下來,他的想法完全轉變。他認為,自己好不容易娶了媳婦,人家還是富商的女兒,母親如此刁難人家,是還想讓自己沒媳婦。
以前孝順善良的李誠漸漸變了,變得對母親不耐煩,變得懶惰。
家中日子全靠他挑腳維持,他不幹了,這家裡的日子怎麼過?
李氏沒有辦法,只能拼命給人做針線,可是那又能掙到幾個錢?家裡是吃了上頓沒下頓,窮困異常。
這時候,馬妍兒說出了自己的打算,她想讓李誠和自己去瀘州,她們家在那邊是有名的富戶,只要到了瀘州,李誠什麼也不用幹,只安心當馬家女婿就行。
初時李誠還有過猶豫,因為母親已老,自己跟著馬妍兒走了,家中老母誰來照顧?
可後來他就發生了轉變,他認為母親一直是在拖累自己,如果沒有她,自己和馬妍兒到了瀘州,成為富商的女婿,守著嬌妻,那種生活豈不是神仙日子?
而李氏呢?孩子的轉變她是明白的,同時也看得到。
她雖然只是個婦人,可活了這麼多年,明白不少道理,她知道兒子早晚得跟馬妍兒走。
果然,一天早晨醒來後,家裡沒有了李誠和馬妍兒的蹤影,兩人在夜裡出發去瀘州,把李氏留在了家中。
李氏坐在丈夫靈前整整一天,她知道,兒子此番去,就再回不來了,自己要一個人過下去。
但她並沒有過多埋怨兒子,只是心裡失落罷了。
跟李氏的難過失落不同,和馬妍兒出發的李誠興奮異常,到了那邊後,自己學做生意,以後繼承下馬家財產,自己這輩子再不用受苦,想想他都能笑出聲來。
一路趕到瀘州,跟他想象中有很大出入,馬家是做生意,但並不是什麼大富商,就是尋常的商人。
其實李誠應該能明白,假如真是大富商,女兒外出遊玩時走散,又豈會不尋找?真要是有實力,人家肯定要找到女兒,但馬家並沒有或者說沒有找到,說明還是實力不行。
馬家開著一家染坊,生意不大,比普通人家的日子要過得好。
而且更加糟糕的是,馬家人對於女兒的回來是很開心,卻對她帶來的這個女婿並沒有什麼好臉色。
馬家不歡迎他,這是他來時萬萬沒有想到的,他認為自己救了馬妍兒,馬家會對自己感激涕零,如今的落差讓他不喜。
馬家雖然只有馬妍兒一個女兒,可李誠想的什麼繼承家業這種事多半也不會如願,因為馬父馬母俱都身強體壯,而且還有個馬妍兒的表哥在家裡幫忙做生意。
也就是說,馬家的生意,基本是馬妍兒的表哥在經營。
馬妍兒的表哥名叫陳暉,對於李誠更是沒有好臉色。
來到後,李誠就開始後悔,如果在自己家,至少不用看別人臉色,可是此時後悔已經晚了。
李誠就此在馬家生活了下來,他本來就是受苦長大,此時也下了決心,暗暗學習染坊手藝,不能讓馬家人一直輕視自己。
他當牛做馬,在馬家生活了幾年,一直都沒有再回去過,連提也不敢提,似乎早就不記得在那邊還有個從小養他長大的孃親,他也知道,自己這些年不回去,孃親怕早已經離世。
為了在馬家紮下根,為了馬家的家業,他拋棄了所有。
這幾年中,他和馬妍兒也有了一男一女兩個孩子。
而這幾年裡,他苦學手藝,如今已經能獨擋一面。
可是,他並沒有得到任何的重用,馬家的生意仍然掌握在陳暉手裡,這讓他憤憤不平。
陳暉只是馬妍兒的表哥,自己是她的丈夫,自己是馬家的女婿,陳暉憑什麼把持著馬家生意?這些都應該是自己的,現在是,以後也是。
所以,他想要對陳暉動手,把這個人趕出馬家。
他把這件事跟馬妍兒說了,馬妍兒先是驚訝,後來也點頭答應。
可沒待他想出辦法,陳暉卻突然自行離開,說自己在馬家多年,如今也到了離開的時候。
李誠正盼著如此,他不僅送了錢財,還送了一路的生意給陳暉,只要他離開馬家,什麼都好商量。
陳暉終於走了,苦熬多少年,他感覺終於熬出了頭,認為自己將要成為馬家之主。
三天後,有人來談一票大生意,他接下後卻突然被供染料的斷供,導致沒給人家完成,人家把他給告了,最終活生生賠了人家大筆錢,甚至把染坊都給賠了進去。
這一次算是徹底栽了,而且還差點陷入牢獄之災,他鬱鬱寡歡,悶悶不樂。
這一日馬妍兒和兒子外出,他在家中無所事事,心中升起一陣衝動,自己可以東山再起,這只是一次挫折。雖然賠了人家銀錢和染坊,可自己還有不少生意夥伴,只要從小處做起,慢慢總能再次把生意做起來。
想到這裡,他出門而去,想要讓以前的生意夥伴幫自己一下。
不料到了一處染坊,卻發現夫人馬妍兒從裡面進出,裡面的夥計畢恭畢敬。
這讓他驚訝莫名,難道夫人手裡還有生意?不可能啊,如果有的話,自己為何不知?
想著這些,他悄悄跟了上去,赫然發現馬妍兒竟然在和陳暉交談,他震驚萬分,看兩人親暱的神態,怎麼看怎麼彆扭。
他想到了一個可怕的可能,頭開始疼痛。
他使勁晃動腦袋,失魂落魄回到家中,仔細想著這一切。
自己隨馬妍兒來到馬家後,陳暉就在,這幾年也一直都在。他是馬妍兒的表哥,為什麼一直在馬家?自己剛說要把陳暉趕走,為什麼他就突然說要離開?
他離開後三天就有人來跟自己談大生意,卻又被別人斷了供,導致自己賠了好多錢給人家。
這難道都是偶然?還是有人在中間使計?
他越想越心驚,自己這些年是在幹什麼?是馬家的長工嗎?自己費心費力,苦熬著幹活,最終得到了什麼?
想著這些,他心中暗暗打定了主意。
次日,馬妍兒再次外出,他悄悄跟了上去。馬妍兒果然是又去會陳暉,他直接闖入,抓了現行。
但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馬妍兒並沒有慌亂,陳暉也沒有慌亂,一點都沒有被抓後的驚慌,反而喊人來抓了他。
他奮力掙扎,陳暉說他生意失敗後想要偷盜自己家,直接把他送了官。
他被痛打後投入監牢,現在他終於明白,馬妍兒從開始就和陳暉有婚約,她和父親去遊玩卻走散,自己救了她,她為了讓自己送她回來,就提議嫁給自己。
成婚後,她又天天在自己耳邊吹風,讓自己送她回來。
自己真是瞎了眼,竟然拋棄從小養大自己的孃親跟她來了此處。剛來時,馬家肯定就想趕他走,可是他們又想把自己當成個長工使用,於是就讓自己留了下來。
實際上,馬妍兒一直都跟陳暉有姦情,可能馬家人都知道,就自己一個人被矇在鼓裡。如此說來,孩子也並不是自己的。
這些年,他一直都在幫別人做生意,而且是個傻瓜。
他說要趕陳暉走,馬妍兒告訴了陳暉,他們共同設了一計,讓人來跟自己談生意,同時又不讓別人供給自己材料,導致自己沒有完成。那些,應該都是馬妍兒和陳暉商量好的。
他們不敢殺自己,因為那樣他們就會背上殺人罪名,他們只想慢慢熬死自己。
這次自己發現他們,他們也索性不裝,馬家人和馬妍兒都偏向陳暉,自己終究只是個外人。如今一無所有,又有誰會來幫自己?
想到這裡,他淚如雨下,他後悔,後悔沒聽孃親的話,後悔自己拋棄了孃親,如今獨自一人在瀘州大牢,過往的一切,什麼娶媳婦,什麼溫柔鄉,什麼成為馬家之主,都不過是自己的一廂情願,都不過是夢裡富貴,水中繁華。
此時再去後悔,一切已晚。
他被誣陷偷盜,但卻並沒有成功,所以在監牢裡一年有餘就被放出。
出來後,他才發現這一切都如自己所料想的那樣,而此時,他已經重病纏身。
Ⅲ:彌留日阿婆喊叫,睜眼時大夢初醒
他從監牢裡出來,馬妍兒已經和陳暉成婚,孩子是陳暉的,生意也是陳暉的,而他則成了一個無家可歸之人。
他想要回河南府去,可是他被打後又在監牢裡一年有餘,每日裡承受後悔和剜心之痛,此時已經重病纏身,根本無法迴轉。
當年的挑腳小夥,如今孤苦伶仃一個人。
他在一個沒人的地方搭了一間茅屋住了下來,每日裡討要飯食,病一天天加重,不到四十歲的人,如今竟如古稀老者,連走路都非常困難。
馬家他再沒有去過,但他卻成為了笑話,很多人在說他傻,說他蠢。
他在茅屋裡天天后悔,後悔自己拋棄了孃親,後悔自己聽信了馬妍兒的話,後悔自己貪圖別人嘴裡的富貴。
如此落差,又怎麼能讓人承受?還不如自己當初根本沒娶馬妍兒,還不如自己當初沒有碰到過她。
最不該的,是拋棄孃親,和她偷偷跑來瀘州,如果不來,就沒有後面的一切,自己安心做著挑腳,也不會有今日之禍。
但這一切他已經做了,再怎麼也無法挽回。
如今茅屋裡就他一人,他想到了自己和馬妍兒到了這裡,母親病重時,豈不是也是這樣?一個人孤零零躺著,千辛萬苦養大的兒子卻不在身邊,她又該如何傷心?
李誠哭得如同一個孩子,他後悔,他羞愧,他想孃親了。
“誠兒,誠兒。”
他聽到有人喊叫,一看竟是自己的孃親,他驚喜交加,繼而是失聲痛哭。孃親撫摸著他的頭說並沒有怪兒子,從來沒有。
李誠猛然驚醒,張嘴吐出一口鮮血,此番,怕是活不成了。
他在破屋裡劇烈喘息時,屋裡突然出現了一個白衣阿婆,阿婆用一雙憐憫的眼睛看著他,伸手輕輕撫摸他的臉:“快從夢中醒來。”
李誠不知道阿婆是誰,難道這就是接自己走的差人?
他苦笑一聲,虛弱說道:“阿婆,我沒做夢。”
“不,快從夢中醒來,睜開你的雙眼!”
他嘴裡喃喃說著:“我沒有做夢,我明明睜著眼睛呢。”
他慢慢閉上了自己的眼睛,一切過往,都隨著眼睛的閉上慢慢遠去和消失。
“快從夢中醒來!”
白衣阿婆的聲音再次響起,他猛睜開雙眼,首先看到一隻白色的爪子在撫摸自己的臉,這是家裡那隻撿回來的白貓。
見他睜眼,白貓收起爪子,叫了一聲跳到地上,他看到了孃親的臉,孃親臉上全是淚,正坐在一邊哭泣。
見他醒來,李氏驚喜交加,嘴裡喊著誠兒醒了,兩手抱著他就開始痛哭,他感覺無所適從,這是怎麼了?自己是不是已經死了?這是在另一邊和孃親見面了?
這時候,從門外進來不少人,都是村裡的人,他們對李誠笑:“終於醒了,終於醒了,這下就好了。”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李誠不明所以然,只感覺頭疼欲裂。
而這時,他才發現孃親一隻眼睛已瞎,他心疼問娘是怎麼回事。
村民說他外出挑腳,卻在門邊摔倒,腦袋撞在冰冷的地上,已經昏迷兩月有餘,孃親心疼他,天天哭泣,甚至把眼睛都哭瞎了一隻。
大家的話讓李誠一陣驚恐,什麼自己摔倒昏迷兩月有餘?自己摔倒後就起來了,看到馬妍兒倒在牆邊,自己救了她,還跟她成婚,後來隨她去了瀘州,並且在瀘州中了計,窮困潦倒躺在茅屋裡,為什麼又會在家裡?
大家對他的醒來都表示祝賀,而白貓則臥在房樑上看著他,他想到了那個白衣老太太,想到了那句請睜開你的雙眼。
沒有馬妍兒,沒有他摔倒後救人,沒有成婚,沒有去瀘州,沒有中別人計,沒有做生意被人騙,沒有被投入監牢,沒有瀘州小茅屋,他一直都在自己家裡躺著。
從摔倒後,他就陷入昏迷狀態,一直是母親和白貓守著他,母親心疼,哭瞎一隻眼睛,白貓每日撫摸,對著他叫喚。
瀘州的一切,不過是他昏迷中的夢。
在夢裡,他娶了馬妍兒,拋棄孃親,中了別人計。
如今大夢得醒,他抱著孃親嚎啕大哭:“娘啊,兒再也不離開您了,再也不離開了!”
李氏也是痛哭,白貓從房樑上跳下,落在母子身邊。李誠抱起白貓時,看到自己手腕上有傷疤,那些都是他在瀘州監牢中時被打出來的。
他呆呆看著這些傷疤,如果那一切是夢,這些傷疤是從哪裡來的?
他在瀘州過了一生,真的僅僅是躺在床上兩個月做的夢嗎?
白貓在他手中發出咕嚕聲,漸漸變大,一個聲音在他的腦中響起:“快從夢中醒來!”
各位,李誠字信實,他其實一直都是個至孝的孩子。
但有時候,人是會隨著環境的改變而產生改變的。比如李誠,他救了馬妍兒,並且成了婚,馬妍兒每日裡在他耳朵邊吹風,導致他最終拋棄孃親而去。
是他本性就壞嗎?本性不孝嗎?非也!其實是如此溫柔改變了他的心態。
他經歷了人世間的美好,也經歷了人世間的痛苦,最終一個人躺在病榻前懺悔和難過。
他醒了過來,發現那只是一個夢,是自己昏迷後的一個夢。在現實中,他並沒有救人,也沒有去瀘州,更沒有中別人計,那些都是昏迷中的幻想。
幸好白衣老太太喊醒了他,使他重新醒了過來,使他又能生活在人世間,還能孝順母親。
白衣老太太是白貓嗎?其實這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什麼呢?
重要的是,醒來的李誠被告知昏迷了兩個月,而在這兩個月的昏迷中,他卻在瀘州過了一生。假如真是這樣,那他手上的傷是怎麼來的呢?
假如瀘州一切是幻想,那麼最後回到家中是不是幻想呢?手上的傷疤又是怎麼來的?既然摔倒昏迷時,能幻想出在瀘州過了一生。那麼在重病彌留之時,會不會幻想出回到了家中,發現一切的痛苦不過是昏迷時的夢呢?
所以,究竟哪一個是真?哪一個是假?究竟在瀘州生活是摔倒後的幻想?還是最終發現醒來還在家中是彌留之際的幻想呢?
我想每個人都會有不同答案,您覺得呢?
(本文由黑嫂原創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