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蘇錦章
作者介紹:蘇錦章(1916.12-2008.3.2)河北省定縣人。一九三二年加入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一九三六年轉入中國共產黨。一九三八年參加八路軍。抗日戰爭時期,任冀中軍區第三縱隊八支隊二十三大隊參謀,第二十二團營長,第七軍分割槽司令部隊訓股股長,軍分割槽參謀長。解放戰爭時期,任晉察冀軍區第二縱隊獨立八旅參謀長,第六旅參謀長,第二縱隊隨營學校副校長,第七縱隊二十旅參謀長,冀中軍區司令部參謀處處長。新中國成立後,任河北省軍區司令部副參謀長,軍副參謀長、副軍長,北京軍區司令部作戰部部長,副軍長,陝西省軍區副司令員(按有關資料,蘇錦章將軍於1967年到1978年任陝西省軍區副司令員)。2008年3月2日,離休後到西安政治學院幹休所休養,在西安逝世。
韓村鋪戰鬥是在1945年饒(陽)安(平)戰役的第二階段進行的,對完成此次戰役的任務起了決定性作用。這次戰鬥帶有運動戰的性質,戰場空間達30多平方公里,敵我雙方投入兵力共有2500人以上,戰鬥持續的時間約16小時,是冀中七分割槽自“五一反掃蕩”勝利結束以來規模最大的一次戰鬥。
(一)
1945年春,冀中全區對敵展開春季攻勢,我分割槽軍民積極出擊,克點拔碉,解放區日益擴大和鞏固。分割槽各部隊、縣區游擊隊在戰鬥中得到鍛鍊,戰鬥力明顯提高,為適應戰略反攻和從游擊戰轉變到運動戰的需要,在軍政教育訓練和編組裝備方面都進行了必要的準備。
4月下旬,冀中軍區統一部署,以七分割槽部隊主力和八分割槽一部兵力,在六分割槽部隊配合下,展開饒安戰役,目的是解放饒陽、安平兩縣城,殲滅守敵;如攻城不克即轉為圍城打援,或迫敵突圍,殲敵於運動中,解放縣城。
4月30日,八分割槽第41地區隊和饒陽縣大隊首先開始圍攻饒陽之敵。5月6日,我分割槽第36地區隊附分割槽警衛連和安平縣大隊開始圍攻安平城之敵,因爆破未成,遂行強攻,亦未果,即轉為圍困,相機殲敵,戰役轉入第二階段。
正當戰役緊張進行之際,定縣、正定偽治安軍兩個團出動,襲擾沿定縣、新樂、正定鐵路線以東地區,藁城、無極之敵也積極活動,企圖調動我圍城主力西去,以解我對安平城之圍。我分割槽首長識破敵之陰謀,即令抗敵大隊組成一支精幹的小分隊,由參謀長孟平率領,夜襲石門市內的偽華北建設總署工程處,在內線配合下,一槍未發,繳輕機關槍6挺、步槍10支。西線出動之敵聞訊異常震驚,慌忙撤退;石門、辛集等地之敵全力防守,也不敢東援,從而保障了戰役繼續進行。
此時安平城之敵在我軍事打擊和政治攻勢下惶惶不安,困守待援。偽軍沮喪動搖,日軍對偽軍嚴加控制,收繳偽軍武器,甚至對偽軍一箇中隊實施軟禁,日偽間矛盾日趨尖銳,數日內就逃跑偽軍小隊長以下70餘人。
5月10日,深縣敵偽600餘人,攜大車600多輛,向安平增援,我圍城部隊主力遂進至深安路兩側,會同第45地區隊打擊該敵。敵沿途連續遭我襲擊,遺棄一部分大車,5月11日夜進抵安平城。5月12日,該敵500餘人,攜大車300輛,沿安饒公路東進,我安平縣二區民兵連予以阻擊,截獲大車20多輛,下午敵進抵饒陽城。至此,敵增強兵力以接應饒陽之敵撤退的態勢基本形成。
(二)
當時,分割槽杜文達副司令員、廖鼎琳主任和我(任分割槽參謀長)率領分割槽指揮所直接負責分割槽參加戰役部隊的組織指揮,為達成殲敵奪城的戰役目的,我們決定,集中兵力在饒陽敵撤退途中進行截擊消滅敵人,即令各部隊集結待命,同時嚴密監視敵人的行動,比較準確地掌握了敵情動態。12日夜,杜文達同志召集第36地區隊、第45地區隊、抗敵大隊和安平縣大隊負責同志等參加的緊急會議,對打好這次截擊戰的三個關鍵性問題,進行了充分的研究,並做出了決定。
第一、準確判明瞭饒陽之敵的撤退方向。深縣敵經安平增至饒陽後,將大車分別集中停放在幾個廣場,車頭一律朝南;敵在大肆搶劫城區群眾財物時公開揚言要向深縣撤退:5月12日上午深縣城敵一部向城東北出動20餘里,下午返回,似做接應饒陽敵撤退之準備活動。這些徵兆使一些同志認為,饒陽敵可能向深縣撤退,安平敵可能向舊城撤退,因敵已發覺我部隊待機位置,分別撤退可以避開我主力,分散我兵力,易於其走脫。經過進一步分析,大家認為,饒陽城距安平城比距深縣城近得多,撤退行程短,也便於安平城內之敵接應;饒安公路比饒深公路被我破壞程度較輕,比較便於其輜重大車通行;而且撤至安平就集中了更多的兵力,不易被我各個擊破,這是敵人考慮撤退方向的基本根據。當天饒陽和深縣敵人的那些動向很可能是敵人有意製造假象和佯動以迷惑我們,而其真正意圖則是先撤至安平,爾後再與安平敵人一起撤往深縣。考慮到饒陽敵人不敢久留,其撤退的時間估計在第二天即13日可能性很大。杜文達同志同意後一種意見,決定在饒安公路上截擊敵人。
第二、正確選定了截擊敵人的地帶。經過仔細研究,大家一致認為,饒安公路是敵撤退必經之路,在戰場選定上,既不能距饒陽城太近,以防打響後敵人能輕易地縮回去,也不能距安平城太近,使安平敵人便於接應,饒陽敵人也易於竄入安平城,而我則可能兩面受敵。從地理地形情況看,饒陽縣屬馬長屯以東和安平縣屬韓村鋪以西村落比較稠密,便於敵人據守,而兩村之間相距七八華里,沒有村莊,地形又比較開闊,敵無險可據是我截擊敵人的有利地帶。
第三、對這次截擊戰制定了比較好的方案。論兵力,敵我都是一千二三百人左右,數量上我不優於敵人;論火力,我比敵人差很多,但我所處地位和士氣上優於敵人。只要我揚長避短,適時機動,造成有利於我之態勢,就有把握打好這一仗。大家認為最好的打法是把主要兵力放在韓村鋪南北附近村莊,堵擊敵人,迫使敵人分散,以利我在村落之間夾擊殺傷敵人;另把一部兵力進至韓村鋪東北,從敵側後尾擊敵人,造成前堵後追之勢,達到殲敵目的。杜文達同志同我和廖鼎琳同志商議後,採納大家的正確意見,定下了決心,決定在馬長屯、韓村鋪之間截擊敵人,給敵人殲滅性打擊,繳其輜重。
隨即對各部隊的任務區分和兵力部署下達了命令:
第36地區3個連和分割槽警衛連位於韓村鋪村,另一個連由該區隊副政委李潤民率領位於韓村鋪以南約3華里之鄭家屯,任務是將敵阻擊於該兩村以東地帶,制止敵人佔領韓村鋪,如敵從兩村間西竄,則夾擊敵人。
第32地區隊兩個新兵連歸36地區隊指揮,位於韓村鋪西北約3華里之寨子村,側擊安平城可能來接應之敵,保障36地區隊側背安全。
第45地區隊3個連位於韓村鋪以北約3華里之兩窪村,當敵透過馬長屯時,即前進至馬長屯和韓村鋪之間,側擊敵人。
安平縣二區民兵連(約140餘人),由區委書記崔樹欣率領位於寨子村以西約3華里之王各莊,相機打擊安平接應之敵。
安平縣大隊附該縣5個區小隊、武工隊(共400餘人)先位於安平城西南之臺城村,阻止安平城敵可能向舊城方向撤退,並隨時準備向城東機動。
抗敵大隊(兩個中隊)位於兩窪村,為分割槽預備隊。分割槽指揮所位於兩窪村。
杜文達副司令員宣佈命令後,各部隊首長表示堅決完成任務。廖鼎琳主任提出了戰鬥動員內容,更加提高了大家的勝利信心。戰前會議開得很熱烈,集思廣益,做出正確決定,統一了認識,是打好這一仗的前提。
會後我們立即將情況判斷和決心、部署報告冀中軍區,軍區首長完全同意,並指示八分割槽由參謀長唐丕光同志率第41地區隊附分割槽警衛連,歸七分割槽指揮共同完成這次截擊任務。我們即指定該區隊位於馬長屯東南約3華里之京堂村和馬長屯西南約3華里之李家莊,待敵透過馬長屯後,即以一部佔領馬長屯,主力指向馬長屯、韓村鋪之間側擊尾擊敵人。
同時我們立即將戰鬥計劃通報當地縣區負責同志,他們表示迅速動員組織民兵和群眾,積極支援子弟兵作戰。
午夜,各部隊先後報告已到達指定位置,指戰員戰鬥熱情高漲,紛紛表示勇敢戰鬥殺敵立功,不顧連日行軍作戰的疲勞,緊張地完成戰前各項準備。
(三)
果然不出我所料,饒陽、安平之敵均於5月13日拂曉前相向出動。饒陽城西一線和安平城東一線的火把徐徐搖動,這是預定的舉火為號報告敵人出動。參戰指戰員和民兵都為領導上對敵情判斷準確所鼓舞,信心倍增。
安平敵偽200餘人,沿安饒公路東進,企圖佔領韓村鋪接應饒陽之敵。我們成竹在胸,即按計劃令安平縣大隊從安平城西南向城東機動,來後歸李潤民統一指揮。安平敵人為防我斷後,保障其側背安全,以一部兵力佔領王各莊以南約3華里之北張渦村,主力分兩路展開向韓村鋪前進。約6時,該敵進至韓村鋪村西,左路被我位於寨子村的第32地區隊新兵連側擊,右路被我第36地區隊正面阻擊,均不能前進。7時許,安平縣大隊,大隊長李鴻飛,副政委崔志滿率隊急行軍進至南張渦村,即向北張渦之敵進攻。這第一個回合戰鬥的勝利,使安平敵人未能進入韓村鋪,我第36地區隊得以按計劃行動。
饒陽敵偽千餘人,攜大車300多輛,棄城沿饒安公路西撤,途中被我區小隊和民兵阻擊襲擾,行動遲緩,約8時半,敵以一部佔領馬長屯做掩護,主力展開掩護輜重車繼續西進。此時,我第45地區隊區隊長蕭治華、政委白正剛,率領部隊從寨子村向東南出擊,指戰員勇敢地透過敵人攔阻的開闊地,突進至馬長屯西之縣界溝附近,阻擊敵之右翼;第41地區隊副區隊長周成河率隊從馬長屯東南和西南、饒陽縣大隊從馬長屯東北向敵進攻,敵一部被阻於該村不能西進,即據村落以較強火力與我對峙。至此,我已將饒陽之敵分割為兩部。
饒陽敵主力透過馬長屯後即分為兩路,右路指向韓村鋪以北,企圖迂迴韓村鋪,左路掩護輜重車沿公路繼續西進。此時,杜文達同志決定使用分割槽預備隊制止敵右路的迂迴行動,保證戰鬥按原計劃進行,我當即率領抗敵大隊進至韓村鋪東北,搶佔一塊墳地,阻擊制止了敵人。約11時,敵集中日軍百餘人,加強火力,猛攻我所據墳地,企圖強行完成遷回。抗敵大隊指戰員打得非常頑強,大隊長薛濟生在緊急時刻奮不顧身端起機關槍向敵猛射,當即擊斃敵指揮官,壓制了敵擲彈筒。薛濟生同志頭部負重傷。敵數次衝擊均為我打退,傷亡較多,只得向其左路靠攏。
在此過程中,敵左路從正面向韓村鋪我第36地區隊陣地發起猛烈進攻,企圖佔領韓村鋪,奪路西走,該區隊區隊長谷恆瀛、政委李靜率區隊主力頑強阻擊敵人,戰鬥打得異常激烈,敵依仗火力強大發起3次進攻都被我打退,斃傷很多敵人。該區隊從正面有效的阻擊,使敵未能進入韓村鋪,處在曠野,陷於被動。
敵左路從正面衝擊不成,即改變戰法,主力保持與我第36地區隊正面對峙,另分小股逐次從韓村鋪以南西竄,李潤民即令安平縣大隊主力和區隊第四連到韓村鋪西南約5華里之賈屯會合,約11時,向竄至韓村鋪和賈屯之間的敵人衝擊,阻止了該敵的西進。
中午,敵人各部被我全面滯留。為繼續消耗疲憊敵人,我們令各部相機主動出擊殲敵。約13時,我到韓村鋪,同第36地區隊參謀長梁璞一起組織區隊兩個連和分割槽警衛連,從村東陣地上向敵人發起衝擊,企圖殲敵一部,但敵依託大車為掩體,火力又強,衝擊未果。此後其它各部也曾組織向敵衝擊,均收效不大。
黃昏前,為加強鄭家屯的防禦力量,安平縣大隊進至該村與地區隊四連會合。太陽漸落,時間對敵人有利,馬長屯之敵開始西選,第41地區隊遂即尾擊,該敵與韓村鋪以東之敵會合後,數次向韓村鋪、鄭家屯我陣地發起衝擊,被我擊退並殺傷一部。稍後,第3地區隊、分割槽警衛連、安平縣大隊分別以小群兵力襲擊敵人,因敵火力更加集中,均未果。
為防敵乘夜暗逃竄,我各部調整部署,加強監視。但是,天不做美,約21時,狂風大作,繼而風雨交加,敵乘此機會,丟下被我擊散之偽軍,遺棄全部輜重,倉惶西逃。我因無法實行有效阻擊,敵得以竄入安平城內。
(四)
這次戰鬥,達到了預期目的,給了敵人以殲滅性打擊,截獲了其全部輜重,斃傷日偽250餘人,俘日軍3人、偽軍300餘人,繳步槍230餘支,子彈5000多發,手榴彈1700餘枚,擲彈筒彈1500餘發,大車300輛,騾馬510多匹,其他軍用品一部。
戰後,安平城之敵和深澤城之敵懾於我分割槽部隊的圍困攻擊,於5月25日和6月6日先後撤逃,兩城遂告解放,更加擴大瞭解放區。
部隊經過這次具有運動戰性質的較大戰鬥,提高了作戰能力,增多了作戰經驗;分割槽機關對組織指揮兵團作戰進行了首次實踐;新組成民兵分隊直接進入了戰鬥序列與主力一起戰鬥,這些都為實施戰略反攻做了準備。
戰區廣大地方幹部和群眾的大力支援是取得戰鬥勝利的強大後盾和鼓舞力量,我們對他們一直懷著崇高的敬意。
這次戰鬥,我們付出了寶貴的代價,我指戰員傷亡145人,我們深深懷念英勇犧牲的戰友們,他們的英雄業績永垂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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