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國際競爭的實質是綜合國力的較量,歸根到底是人才的競爭。”如果將這句話,放到兩千多年前風起雲湧的戰國時代,毫無違和感。大秦帝國為何能從偏居西部邊陲一隅,文化荒蕪之地,用了一百多年時間,首次完成華夏大地的大一統,光耀千古,原因固然是多方面,糅合了天時地利加人和。但是,自秦孝公在《求賢令》所延續下來的重視人才的政策,無疑起到了極大的催化作用。
“寡人思念先君之意,常痛於心。賓客群臣有能出奇計強秦者,吾且尊官,與之分土。”選自《資治通鑑卷第二》——秦孝公。
可是令人費解的是,那些入秦計程車子,很多最終的結局並不是太好,很多甚至堪稱悲慘,比如說,奠定強秦根基的代表性人物—商鞅,孝公死後,保守派立即誣陷其謀反,結果,新上位的惠文王,竟就真的引誘商鞅“謀反”,並藉機誅殺了他,用的還是異常慘烈的刑法—五馬分屍。商鞅居秦,哪怕手段激烈,可他卻是一心一意為大秦,甚至不惜以身犯險,秦國能崛起強大,正式走向列強的臺桌,可謂說居功至偉,這麼就殺了商鞅,不怕寒了天下士人的心,以後誰還敢輕易來秦國貢獻自己的聰明才智,這淺顯的道理,難道那些才智卓絕之試士看不出來?可我們驚訝地看到,哪怕商鞅如此慘死,那些士子們,依然如同飛蛾撲火一般,前赴後繼湧向大秦。
商鞅在處罰公子虔和公孫賈的時候,沒想過這可能帶來的後果嗎?可他還是做了!
商鞅之後,一代縱橫學大師公孫衍和張儀等人,依然一前一後來到秦廷效力,可這兩個人,結局似乎也不太好,公孫衍在商鞅之後,從魏國奔赴秦國,很快被任命將軍。
《韓非子·外儲說右上》:“犀首(公孫衍的別稱,作者注),天下之善將也,梁王之臣也。”)
於是,他大顯身手,率領大秦精銳,向秦國故地,曾被吳起生生奪的河西之地,發起了猛烈的進攻,他文物並舉,奇謀頻出,先是拿下陰晉,建立起大秦東進的橋頭堡,隨後又率軍猛攻魏國在河西的核心據點—雕陰等地,不但徹底打垮了八萬魏軍,更生俘魏國老牌名將龍賈,幫助秦國奪得河西,可以說直追當年西河郡守吳起。可就是這樣戰功卓著的戰將。自張儀入秦之後,一番唇搖舌鼓之後,他在大良造之位上,沒能更近一步,黯然離秦,此後更是搗鼓起“五國相王”等活動,一腔憤怒怒向秦。
只見新人歡,不見舊人哭,秦國如此對待公孫衍,是否也太讓人心寒了?這點難道聰明的張儀看不出來?看不明白?可他還是美滋滋地上任了,為大秦的國家利益,他不惜多次以身返現,深入列國,為大秦火中取栗,特別是在楚國,誆騙楚懷王導致其憤怒到了極點,一定要殺之而後快的基礎上,依然決定再次出使楚國。饒是如此殫精竭慮為大秦,圓滿地完成一個又一個外交重任,立下不世之功勳,可最後秦武王上臺,他依然厄運難逃,幸虧他機智到極點,抓住齊王恨他入骨,揚言他張儀去那國,齊國就出兵攻打那國,這才說服秦王放他走,挑動六國繼續內鬥,估計秦武王心裡巴不得齊國等殺了他,這樣他就還有藉口,為張儀報仇,樹立起自己尊賢重才之名。
張儀不知道嗎?可他還是義無反顧地來了,可他模擬接受了。
張儀和公孫衍之後,秦廷之上,又出現了一對歡喜冤家,他們一個是白起的伯樂—來自楚國的魏冉,一個被李斯譽為“使秦成帝業”的范雎。在昭王時期,這兩個人一樣,一前一後,為了大秦早日一統天下,絞盡了腦汁,竭盡了智謀,魏冉與白起黃金搭檔,一個運籌帷幄,一個決勝千里,透過數十年的征戰,將前任霸主魏國打的徹底躺平後,又將號稱天下第一強的楚國,打的腦子出血,鼻孔不敢出大氣。這番饒是這番赫赫之功,後來范雎抓住魏冉一些戰略上的失誤,如同當年張儀排擠公孫衍一樣,很快取而代之。魏冉最終黯然死在了不斷遭受齊魏攻擊的封地。
可是范雎,這位傑出的地緣政治戰略家,害死了白起,其自身的結局也好不到哪裡去。他謀劃攻滅韓國,高屋建瓴地參與了長平之戰的謀劃,為秦掃除了一統天下的最後一隻攔路虎,奠定了後來詩仙李白所言“秦王掃六合,俯視何雄哉?”的壯舉。可後來,邯鄲之戰,因為他的私心,秦國失利,更牽連進他舉薦的自己的恩人犯事,據說遭秦王處死(范雎的最終命運,一說只是如魏冉一般,黯然死在封地,有一定爭議,編者注)。
同樣的還有呂不韋和李斯兩人,呂不韋受嫪毐叛亂一事牽連,秦王平定叛亂後,呂不韋先是罷相,全家遷徙蜀地,後來又被逼迫自殺,而秦王給逼迫他自自殺的詔書中,一開篇竟然就是,“你對秦國有什麼功勞?” 竟然連這點否認。李斯曾寫《諫逐客書》,難道他不知道他在文中所列之人的最終結局,可他還是懇求留在秦國,這是為什麼?
才智卓絕,有著原發追求與抱負的人,內心最渴望的是什麼?是功名利祿,是榮華富貴,是親情友情愛情嗎?是小資小確幸嗎?不,都不是!這些,他們只要稍微上點心,使點勁兒,並不是多難的事情,比如說寫點小文章這類事情,對他們來說有多難嗎?雕蟲小技而已。他們內心真正渴望的,一定是讓理想照進現實,實現自己心中的偉大抱負。
山河為棋局,我似黑白子
陣前廝殺,命來不由己
真正的英雄,時刻都在尋找著用武之地,他們的精神和血液中,流淌的都是冒險精神,為建功立業,無論是風霜雨雪,還是吃苦受累,抑或是刀光劍影,都不會讓他們屈服。只要你有實現理想的機會,不用你邀你請,他們都會想盡一切辦法過來,願賭服輸。而遍觀六國,只有在大秦,只有落子天元,才能一統天下,四海歸一作為自己執政之意識形態,既有著相應的條件和基礎,又有著沖天凌雲之志的大秦,才有他們的用武之地,他們如飛蛾一般撲向大秦之時候,成敗得失,早就拋之腦後,老是將自己的個人榮譽放在第一位,幹什麼大事?這點韓愈先生就看得很明白。
死生哀樂兩相棄,是非得失付閒人。— 韓愈《忽忽》
只要你有才華,有能力,有夢想,渴望建功立業,渴望將你心中的才華,變成現實的戰果,來吧,來吧,我給你盔甲,給你刀劍,讓你進入大秦的朝堂,讓你登上大秦的戰車,給你統帥千軍萬馬的許可權,給你紫薇星下殺破狼,曾經,你只是碎屑的一片,顫抖在生命的蒼穹李,來吧,來吧,來了大秦,竭盡智謀,披堅執銳,攻城略地,你就是那蒼穹,世間萬物不過是你岸上的千萬粒沙。這簡直像極了時下資本熱潮的元宇宙啊。
作為韓國貴族旁支,韓非子目睹韓國的積貧積弱,經常割地賠款,一再興嘆,不斷上書韓王變法強韓,奮發圖強,無奈韓國這群人卻醉生夢死,一位苟且偷生,不但對韓非子不理不睬,還屢屢嘲諷,韓非子會有何感想?范雎曾經誠心希望為魏國用事,重振魏國,哪怕他慷慨挺身,一番慷慨激昂的說辭,說得齊王啞口無言,但又暗暗佩服,立下功勞,後有高風亮節,沒有接受齊國徵聘。不但沒得到機會,反而遭到魏國迫害,對那樣的魏國,他會有何感想?
沒有卓越理想,沒有為實現理想,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的決心,不能為人才提供用武之地,只求一時苟安,是不可能能吸引到真正的人才誓死相隨。
而這些英雄人物,這就如同古龍先生在《英雄無淚》中所言,“歌者的歌、舞者的舞、劍客的劍、文人的筆、英雄的壯志,都是這樣子。只要是不死,就不能放棄。” 竟可喜可泣但也令人後怕!
作者:我方特邀作者蕭玉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