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0月14日,阿富汗坎大哈,一名營養不良的兒童在醫院接受治療
這個年輕女人哭著,乞求醫生殺死她和她腹中的孩子。努裡醫生是阿富汗中部的一名產科醫生,和現在阿富汗的許多醫生一樣,她無償工作。當這位產婦崩潰時,她正準備剖腹產為她接生。
女人說:“我不知道自己怎麼才能活下去,那我怎麼能再生一個人呢?”努裡醫生病房裡的婦女營養不良,她們知道自己不可能有足夠的母乳來餵養自己的孩子。
病房裡人滿為患,擠滿了靠在血漬斑斑的牆上或躺在髒床單上臨產的婦女。大多數清潔工幾個月前離開了醫院,因為他們受夠了無薪工作。附近的設施和私人診所早已不堪重負,而這家位於阿富汗中部一度享有盛譽的現代化醫院接待的婦女人數是過去的三倍。
“產科病房是所有醫院中最幸福的病房之一,但在阿富汗已經不是這樣了。”努裡醫生說,在9月份的短短兩週內,她目睹了5個新生兒死於飢餓。
“這裡就像地獄一樣。”
阿富汗遭受了嚴重的乾旱和數十年的衝突,而塔利班的接管讓幾十年來的國際援助在8月戛然而止。西方捐贈者表示,他們對一個否認婦女和女孩基本權利,並威脅施以伊斯蘭教法嚴厲懲罰的政府感到嚴重擔憂。根據聯合國的最新資料,這意味著阿富汗正面臨有記錄以來最嚴重的飢餓危機。今年冬天,預計約有1400萬兒童將嚴重營養不良。
在阿富汗全境,治療飢民的醫院處於崩潰的邊緣,近2300家醫療機構已經關閉。偏遠地區的醫生報告說,他們無法為那些走了12個小時來尋求治療的重病患者提供基本藥物,甚至連撲熱息痛這樣簡單的藥物也無法提供。
在首都喀布林,一家大型兒童醫院出現了一些該國最嚴重的飢餓病例。它目前正以150%的負荷執行。
該醫院院長西迪奇發現,在資金削減後,9月份死亡人數激增,當時每週有多達4名10歲以下的兒童死於營養不良或相關疾病,如食物衛生不良導致的中毒。他說,在這場危機中,最年輕的孩子首當其衝,大多數5歲以下的孩子送來的太晚,無法拯救。
這些孩子很多在入院前就已經死亡了……我們有很多這樣的失敗病例,“他說。
對於那些及時趕到的人來說,幾乎沒有什麼資源可以幫助他們——醫院的食品和藥品嚴重短缺,甚至連給病人保暖都很困難。由於沒有集中供暖的燃料,西迪奇現在要求工作人員每天砍伐並收集乾燥的樹枝,以供燒柴的人使用。
在努裡醫生的產房裡,經常性的停電是致命的。她說,有幾個早產兒在停電期間因恆溫箱失靈而死亡。
“看著他們死在你的眼前真是太悲傷了。”
她還說,停電對正在做手術的病人也可能有致命的影響。
“前幾天,我們在手術室裡,突然停電了。一切彷彿都停止了。我跑著呼喊求救。有人把車裡的燃料給了我們,這樣我們就可以發動發電機了。”
所以,她說:“每次做手術,我都叫人們快點。壓力很大。”
儘管被迫在如此艱難的環境下工作,大多數醫護人員目前甚至沒有工資。
2021年10月28日,阿富汗坎大哈,一名兒童在Mir Veys醫院接受治療
拉赫馬尼是法拉省一家專門治療新冠肺炎患者的醫院的院長。塔利班領導的衛生部10月30日寄給他一封信,信中要求工作人員繼續無償工作,直到資金得到保障。
這週二,由於資金一直無法得到保障,拉赫馬尼的醫院現在不得不關閉,病人被擔架抬出醫院。現在還不清楚他們未來的命運。
附近另一家專門治療吸毒成癮者的醫院也在努力充分照顧病人,這些病人不再依靠藥物來戒毒。
“有些病人必須用鐵鏈把他們綁在床上,有些病人因為病情嚴重而需要戴上手銬。我們很難照顧他們,”醫院院長諾魯茲說,“如果沒有適當的護理,“我們的醫院對他們來說無異於監獄”。
但是這家醫院也面臨著員工減少的危險,如果真的關閉了,諾魯茲擔心他的病人無法面對在即將到來的嚴冬。
“他們沒有避難所。他們通常會去居住在橋下、廢墟、墓地等地方,這些地方對普通人來說是無法忍受的。”
塔利班政府正在與國際社會合作,為重新實施援助而努力。
然而,主要的援助者都在避開塔利班,擔心這些援助不能達到其預期目的。11月10日,聯合國第一次直接向該國的衛生系統注入了1500萬美元。在過去的一個月裡,大約800萬美元被用來支付23500名衛生工作者的工資。雖然目前數額相對較小,但其他國際捐助者希望效仿。
然而時間已經不多了。
努裡醫生說:“很快我們就沒有足夠的飲用水了。”病人在不斷下降的氣溫中努力保持溫暖。
惡劣的天氣很快將限制來自巴基斯坦和印度等國的貨物運輸。
“每當這些婦女帶著她們的孩子離開我們醫院時,我就一直在想她們。她們沒有錢,買不起食物,”她說。她自己的家庭也在努力維持生計。
“作為一名醫生,連我都沒有足夠的食物吃——維持溫飽就幾乎花光了我所有的積蓄。
“每天早上我都會問自己,為什麼我還來上班。也許是因為我仍然對更美好的未來充滿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