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襲擊意味著什麼?
對全球性經濟毀滅性的衝擊,慘痛的人員傷亡和飄忽不定的安全感,對大多數人來說,這是一個讓人一聽就頭皮發麻,惶恐不安的詞。但偏偏有人能從恐怖襲擊這詞裡看到巨大的商機。
眾所周知,2001年美國發生了令人震驚的“911事件”,給美國民眾造成嚴重心理傷害,這一恐怖襲擊事件已經成為美國人永遠揮之不去的心病。這無力的恐慌感,使美國人幾乎在頃刻間將一切可以保衛美國的技術手段都“神聖化”了,美國國會向國防部、聯邦調查局、中央情報局瘋狂地砸錢,只要能消滅恐怖襲擊,多少錢任你花,砸錢的速度甚至超過了印錢的速度。
恐慌帶來無助,無助滋生盲目,盲目又造成新的瘋狂。美國因911而發動的18年反恐戰爭,彷彿踏入了一個無盡的死迴圈:連年征戰,數萬億美元砸下去,已經養出了一個尾大不掉的“反恐利益集團”:軍隊、軍火商,軍事承包商。恐怖分子剿了多少不知道,但是很多人藉機發財是真的,就像《讓子彈飛》中土匪張麻子對黃老爺說的那句名言:“你出錢,我剿匪!”。
【丹尼斯·蒙哥馬利】
只要讓美國政府官員相信你能生產出一套預測、分析並阻止恐怖襲擊的方法,美國國會的錢口袋就會為你開啟。在這樣混亂的背景下,一名叫丹尼斯·蒙哥馬利的騙子就牢牢抓住了這個財富密碼。
蒙哥馬利生於美國阿肯色州米納市,1971年畢業於美國格羅斯蒙特學院。他原來所學的是醫學技術專業,因為對計算機很感興趣,自學成才後也能編寫一些簡單的軟體。中年後又開始對賭博感興趣,經常出入當地的賭場--黃金國賭場。在賭場內,蒙哥馬利將自己包裝成一名傑出的軟體工程師,向賭客們吹噓自己開發了一套計算機軟體,這個軟體可以用來計算“二十一點遊戲”。為了證明自己所言不虛,他還經常在賭博中實驗自己的計算理論,結果輸得傾家蕩產,後來因為欠了賭場100萬美元,在拉斯維加斯被捕、入獄。
人們根本不相信這個賭徒所打造的人設和編織的謊言,但偏偏就有人信了他的鬼話。
【機遇來臨】
出獄後的蒙哥馬利仍混跡在黃金果賭場,不久便遇到了改變自己一生的貴人,沃倫·特里普(好名字,這確實特離譜)與蒙哥馬利不同,沃倫可是在世界上最大的賭場——華爾街,發家致富的。特里普是一個奸詐狡猾的人,曾經是20世紀80年代馳騁華爾街的“垃圾債券大王”邁克爾·米爾肯的首席交易員,後來米爾肯因為涉嫌內幕交易被下獄,而特里普卻抗住了美國政府十幾年的調查審訊,最後被免於刑罰,拿了一大筆錢全身而退。然而就是這樣一名智鬥美國調查局得狠了,卻也躲不過蒙哥馬利的計謀。
1997年,蒙哥馬利還在四處招搖撞騙,尋找贊助人。當時身份洗白的特里普成了一名慈善家,在黃金國賭場內部人員的介紹下,兩人完成了命運的邂逅。在和特里普的交談中,蒙哥馬利憑藉自己出色的口才和演技,成功地讓這位土豪相信自己是一位被埋沒的計算機天才,蒙哥馬利聲稱自己已經完成了計算機領域的歷史突破,這些技術成果價值數百萬美元。他跟特里普吹噓說,自己研發了一款“影片壓縮軟體”,能更加有效地壓制影片,能節省更多的儲存空間並完成更多的轉化;此外最厲害的是一款“AI物體識別軟體”,這款軟體能以史無前例的精細度去識別影片裡的物體和異物,甚至能找出並識別肉眼看不見的物體。
在蒙哥馬利畫出的大餅下,特里普果斷投資,兩人成立了艾瑞匹德公司,為這款神奇的軟體尋找買家。蒙哥馬利最先盯上了好萊塢,聲稱自己開發的軟體能給老電影上色,能快速有效地識別每一幀膠片,從而判斷應該在哪裡上色,如何上色,但這套說詞並沒有打動好萊塢。後來蒙哥馬利又轉戰賭場,稱這款“AI物體識別軟體”,可以自動識別客人的小動作,以便幫助賭場抓老千;“影片壓縮軟體”可以大大節省硬碟空間,這樣賭場就不用頻繁刪掉以前的監控記錄了。他的吹噓同樣沒有打動賭場老闆,意想不到的是反而釣上了一條大魚:一位美國空軍上校。
【策劃騙局】
2002年,沃倫提前買通了MGM大型賭場,準備在賭場裡展示一下蒙哥馬利的軟體。當時有一位美國空軍上校受邀前來觀看。
當時美國空軍和中情局正在阿富汗進行反恐戰爭,投放了大量的無人機,因為“捕食者”無人機傳回來的影片很多,動輒幾千小時,全靠人工識別,工作量很大。因此美國空軍急需一項新的技術來處理這些錄影影片。而蒙哥馬利吹噓的這兩款軟體正中上校下懷,他立馬決定幫蒙哥馬利聯絡上美國空軍。為了贏得軍方信任,蒙哥馬利把“物體識別”這個詞改成了高大上的“AI人臉識別”,聲稱:“我的技術能徹底改變美軍無人機的作戰方式,即便在阿富汗南部山區的高空,也可以透過捕食者無人機的攝像頭來識別人臉,輕易找出恐怖分子。
為了讓美國軍方相信他的軟體真的如他所說,蒙哥馬精心包裝了一場“現場實驗”。他帶來一枚玩具火箭來到野外,然後用另一部的手機撥通了手下2名員工的電話,員工們是根據手機訊號定位到他的位置,然後才識別到火箭炮,並把影像傳給在場的軍方官員。就這樣實現了所謂的“遠距離識別”,可這波天衣無縫的操作讓當時觀看的軍方官員很滿意,他們深信蒙哥馬利的計算機軟體確實如他所說的那樣強大。於是在2003年春天,蒙哥馬利的艾瑞匹德公司,正式成為美國空軍特種作戰部隊的國防承包商,負責提供無人機的識別軟體。
【騙上加騙】
為了拿到更多的政府專案,特里普開始為蒙哥馬利招募人手,他請來了利蒂希婭·懷特,一位與共和黨籍,加利福利亞議員劉易斯有著特殊關係的說客。而這位劉易斯則是手握重權的眾議院國防撥款小組委員會的主席,有權利審批幾十億資金投入任何國防專案。不僅如此,特里普還說服了另一位重量級的投資商,韋恩·普利姆向艾瑞匹德公司投資。而這位普利姆又與眾議院議員吉姆·吉本斯相熟,在普利姆的搭橋引線下,吉本斯爽快答應會幫助艾瑞匹德公司,立即將蒙哥馬利介紹給時任眾議院情報委員會主席波特·高斯。就這樣不到6年蒙哥馬利從一個窮困潦倒的賭徒轉身變成一位不世出的計算機天才。
2003年年末,距911事件已經過去了兩年,但美國的安全機構依舊充滿憂慮,在上述幾位幫手的引薦下,美國中央情報局成為被忽悠的物件。蒙哥馬利當時聲稱自己新開發了一款軟體,能夠破譯“基地”組織透過阿拉伯“半島電視臺”傳遞的活動資訊。議員劉易斯、眾議院議員吉姆·吉本斯和波特·高斯等一眾官員大肆鼓吹、評價蒙哥馬利的破譯密碼是中情局歷史上“最重要和最機密”的情報工具,如獲至寶的中情局為此狂喜了數月之久。
蒙哥馬利因此獲得了上千萬美元的研究合同,他還向中央情報局和國土安全部吹噓,自己的“專利”能夠破譯“基地”組織利用飛機策劃恐怖活動的航班號,以及對恐怖活動實施的經度和緯度進行準確定位。
【布什總統上一當】
2003年12月末,蒙哥馬利根據從“半島電視臺”破譯的資訊發出一則警告:從英國、法國和墨西哥飛往美國的航班將被恐怖分子劫持。中情局慌忙向時任總統布什彙報,布什總統隨即下令讓這些班機掉頭返航或在進入美國之前擇地降落。曾參與當時會議討論的前政府官員回憶稱,白宮甚至曾討論是否擊落這些飛機,因為擔心恐怖分子很可能劫持航班對美國發起又一次“9·11”式的襲擊。
可正是這齣戲劇讓蒙哥馬利露出了馬腳。當時法國方面並不知曉內幕,只是對本國航班被勒令迫降大為光火,迫於無奈,中央情報局向法國情報部門公開了那些“被破譯的資訊”。於是法方遂首先對蒙哥馬利的軟體進行反向研究,很快就發現蒙哥馬利所謂的“科技專利”完全是一個徹頭徹腦的騙局。但美國中央情報局不願相信這是真的,不願相信自己會被這種伎倆騙得團團轉,事後他們依舊選擇和蒙哥馬利合作。
直到2006年,美國聯邦調查局對蒙哥馬利進行了秘密調查,發現了不少他造假的證據。但聯邦調查局也沒有揭穿騙子的面目,因為這實在是太丟人了,太恥辱了。當初那些為蒙哥馬利擔保的、向總統提供反恐資訊的官員並沒有承擔任何責任,反而最後一一升了官。
【揭露騙局】
令人不可思議的是這件事之後蒙哥馬利依舊走紅,在騙局戳破後他還能一直透過不同的公司得到正式的政府專案合作。原來美國中央情報局和聯邦調查局羞於恥辱,始終將蒙哥馬利的事情高度保密。因此不知情的國防部官員依舊和蒙哥馬利合作。
2008年底,美國空軍又開始與蒙哥馬利洽談合作。2009年1月,蒙哥馬利從空軍獲得了339萬美元的研究合同。當月蒙哥馬利發出又一則警告,稱有索馬利亞恐怖分子欲破壞奧巴馬總統的就職典禮。奧巴馬就職儀式的第二天,空軍還特意對蒙哥馬利及其公司提供的“預警資訊”表示感謝。
但好景不長,美國情報機構在幾天之後公開宣佈,上述總統就職儀式的破壞活動“根本不存在”。2009年5月,美國空軍以沒有達到預期效果為由,取消了與蒙哥馬利公司的合作合同。
【遮蓋醜聞】
據美國媒體報道,蒙哥馬利在過去8年裡從美國政府各類部門總共騙取了超過2000萬美元的合同經費,美政府內部掌握的關於蒙哥馬利的資料證據多不勝數。但美國政府不願讓這段醜聞曝光,因為相關資料都是“國家機密”,啟動司法程式將使美國的國家利益受到損害。所以迄今為止,蒙哥馬利沒有受到欺騙政府部門的任何犯罪指控。
在美國,政府合同承包商扮演著重要角色,分解承擔了大量的政府職能任務,同時也從中獲得不菲的利益回報。2011年,五角大樓曾進行過一項調查,在911事件後的十年時間裡,國防部一共向那些涉案金額達100萬美元以上的詐騙案中,受到過制裁的承包商們,提供了超過4000億美元的資金。
“剿匪的膽子咱們沒有,但是借剿匪之名斂財的膽子我們有,而且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