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欽
中醫講,人有七情曰:“喜、怒、憂、思、悲、恐、驚”,唯恐則甚。恐懼是指人們在面臨某種危險情境,企圖擺脫而又無能為力時所產生的擔驚受怕的一種強烈壓抑情緒體驗,也就是平常所說的“害怕”。
30歲那年到西山化客頭醫院任院長,隻身一人來到這個太佳縣7公里處的小山村。那時的交通很不方便,半個月 才能回趟家,一遇到下雪那隻能等待雪消了。每次上下山時都是搭乘拉煤的大車。時間久了,和那些大車司機也就熟絡了,司機們很辛苦,為了多跑一趟車,經常睡眠不足,這樣事故率也就提高了。一上車,趕緊給師傅們遞煙,與之東拉西扯的說著話,光怕他們犯迷糊。由於家離單位遠,無論是走太佳線還是柴化線,都必須走盤山公路。常常看到公路兩旁有事故車輛,有的車墜入山溝。每次坐車都是提心吊膽的,恐怕命喪山溝。
由於醫院的職工大都是當地人,下班後就各自回家了。化客頭鄉醫院偌大的院子,二層樓就只剩我和盲人按摩大夫富生了。說是二層樓,其實就是窯洞上面又蓋了一層瓦房,當地人叫它“窯坐房”。我是11月的中旬到這裡來工作的,山區的冬天來得早,荒禿禿的山上盡是野草,強勁的西北風一吹沙沙作響。由於沒有什麼娛樂,晚上人們睡得很早,整個小山村黑黢黢的。晚飯後,我去一層富生的窯洞閒聊,他給我講了好多,其中有他致盲的原因。那是他三歲時,玩銅雷管爆炸導致失明的,其中一隻手也被炸掉了。聊著聊著,不知不覺夜已深了,我看到他的窯洞很特殊,在窯洞的底部有一個1米多的隔層,隔層的門窗月與窯洞入口的門窗無異,底牆上有一個300mm×300mm類似於牆櫃的的裝飾,我好奇的問了一句,那是幹啥的呀?富生說:咱們醫院的房屋和院子以前是鄉政府的,後來鄉政府在前面蓋了樓這個院子才給了鄉醫院。當初鄉政府在這裡券窯洞時,這裡露出了死人的遺骨,白查查的骨頭棒子很瘮人,這個窯洞券起來就塌,券起來就塌,不知道為什麼?後來有個當地的老人說是,蓋房堵住墓主的出口了,應該給他(她)留一個出進的地方。按老人的方法施工,後來果然沒有再塌。房子建起來後,考慮到種種原因就先用作武裝部的庫房,那時武裝部是有槍的,據說槍也是“鎮物”。鄉醫院般進來時,富生就一直住在這裡。富生還說,有人晚上在這個隔層裡看到過磷火(俗稱鬼火),好在自己雙目失明是看不到的。聽著他的講述,恐懼感陣陣襲來,就覺得心臟砰、砰、砰快速的跳著,覺得頭髮一根一根的都豎了起來,汗毛也立了起來,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那叫一個害怕……,後來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上樓的,至今也想不起來。在此後的兩年零八個月裡,除夏季外,我一直是開著燈和衣而臥的。辦公室的紙頂棚上經常有異物掉落的聲音,好像房子就要塌了似得。隔壁企業辦的房子是和這裡的房子一起建的,早已破敗不堪,屋頂都塌了。醫院房子背後就是山樑,晚上常常會聽到有狼嚎的聲音,還有一些淒厲的聲音。有人告訴我企業辦的樓頂上有個女的從那裡跳下去後摔死了,我想那淒厲的聲音就是“鬼哭”的聲音吧。為了晚上不出去上廁所,基本上都是晚上六點以後就很少喝水了,因為害怕……
冬天辦公室的取暖是用燒煤炭的大鐵爐子,化客頭是不缺炭的,可是周圍山村每年都有煤煙(一氧化碳中毒)燻死人的事情發生,鄉醫院也搶救過,不頂用。我也害怕煤煙,一直不敢生爐子。到了很冷的時候,在商店買了一個電散熱器(人們叫它小太陽)禦寒,房間的溫度保持在10度左右。遇到停電就把大衣壓在被子上硬抗,早上起來臉盆、塑膠水壺裡的水都結成了冰。說到塑膠水壺,是一個25L的水壺,隔三兩天從樓下往上提一次水,保證飲用、洗漱用水。化客頭是缺水的地方,幾乎家家都建有水滘。醫院的用水是和鄉政府的王眀大簽訂合同從宋家山拉水的,單位的舊廚房原來有一個水泥池子用來儲水。我剛來時,看到廚房很破舊,水泥池子上的蓋板上落著厚厚的一層灰,估計好長時間沒清理了,至於池子裡的水是否乾淨心裡沒底,忙號召大家一起清理。一番徹底清理後,水池子底部居然有淤泥,還有兩隻死老鼠。我當即決定廢棄這個水池,讓會計去供銷社買了三個大水缸用來儲水。那個每次拉來水師時,我就用塑膠壺提半桶水到辦公室,喝的水是用電爐子燒開的。夏季的時候,時間一長水缸裡會有一些浮游生物存在。人們買菜時,看到有蟲眼的菜認為沒打過農藥,是好菜。水裡有浮游生物也能表示水質好吧。想想當初吃飯是在鄉政府的食堂,每天中午林果站窯洞前面,大家都端個大碗排成一溜蹲著吃飯。食堂也是用儲水箱二次供水,不知道食堂的水箱是否經常清理……
鄉鎮醫院的醫療環境是很差的,裝置老化,藥品不全,衛技人員基礎薄弱,有技術的人待不住,紛紛調離。有一次,有個患兒高燒驚厥,領抵抗(臨床症狀名稱),給他灌腸、酒精擦拭都不能降溫。忙讓家長聯絡車輛去省兒童醫院,由於不放心,我是陪著家長一起去的,幫著找大夫,取藥,墊付繳費,折騰了一宿。次日,患兒家長對我再三感謝。我說,孩子的平安就是最好的感謝。一個衛生院長保一方群眾身體的平安,是他的職責!我也怕耽擱患兒的病情啊……
我常常和朋友們說,我在化客頭醫院工作了兩年零八個月,人們都說我的記憶力好。其實啊,我在那裡工作的後期,早已是歸心似箭了,每當上去一拐化客頭的那個彎時,心裡就好像被壓了一塊石頭,憋得慌。我臨離開化客頭醫院時,從省裡爭取到了資金對醫院進行了全面徹底的翻修。當地的人都說好,有他們的肯定,值了!
以前我在太原日報、太原晚報裡發表的關於那段工作經歷的文章,如《情繫山旮旯》、《雪舞心飛》、《享受孤獨》等大都說的是表,這篇文章才是本!這樣才能讓大家全面瞭解基層工作人員的辛苦與恐懼。
好在化客頭現在已經整體搬遷了。其實,我還是很想念化客頭那個小山村的,畢竟我在那裡工作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