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0年,電影《林海雪原》上映,獲得極大好評。其中,師偉飾演的“小白鴿”白茹這一角色,雖然戲份不多,但那精緻的面龐和一雙會說話的眼睛讓她一出場就牢牢地抓住了觀眾的眼球。
出演“小白鴿”一角時,師偉已經三十多歲了,但她演起十幾二十歲的小姑娘來卻毫無違和感。此後,“小白鴿”甚至成為了師偉的別稱。
這樣一位看似擁有光鮮亮麗外表的影視演員,其實在人生這條路上走得並不順遂。20歲時,師偉被國民黨反動派抓進監獄,40多歲時,她又轉型做了導演,退休後,本以為可以安享晚年,卻接連收到了子女因意外去世的噩耗。
“小白鴿”師偉的人生,有著怎樣曲折的經歷呢?
師偉
出身書香世家,青年投身革命
師偉,原名孫宗洵,1928年出生於哈爾濱一個知識分子家庭,她的父親孫偉是一名俄文翻譯,母親師玉成小時候念過私塾,故也能識文斷字。後來因為師偉的父親工作上的調動,一家人就遷居到了北京。
師偉有兩個哥哥、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作為一名知識分子,師偉的父親早就為子女規劃好了未來的人生道路——男子學工,女子學醫。因此師偉從小就知道自己要好好讀書,為以後能當上醫生做準備。
出於天賦和興趣,師偉從小就擅長文藝和體育。就讀北平女二中時,師偉積極參加文藝活動,演過話劇《雷雨》中的四鳳,《陰謀與愛情》中的女主角費姍珍等角色。這時的師偉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人生走向已經開始悄然改變了。
《雷雨》
1946年,中學畢業的師偉考入中國大學生物系,那時抗日戰爭已經勝利,正是我黨與國民黨反動派進行著如火如荼的鬥爭的時候,因此,師偉在“中大”就讀期間加入了我黨領導的地下革命組織,積極投身革命鬥爭當中。
此後,師偉經常和同學一起參加一些校外和校內的由進步學生組織的活動。
1948年元旦,“中大”生物系的進步學生組織了一場新年晚會,各個班級都表演了節目,有諷刺當時的國民黨政府昏庸腐敗的獨幕小劇《禁止小便》等,還有歌頌解放區的大嫂英勇掩護八路軍戰士的戲劇片段,獲得了在場學生的一致叫好。
師偉的一系列活動引起了國民黨特務的注意,1948年北平“八一九”大逮捕時,國民黨特務闖進師偉家強行將她帶走,把她關在北平草嵐子衚衕監獄。
期間敵人幾次對師偉進行“過堂”審問,用各種威逼利誘的手段想讓師偉說出北平地下黨的相關訊息,師偉咬緊牙關什麼都沒說,後來經過黨組織的積極營救,師偉才被取保釋放。
經過一番考慮,黨組織部門安排師偉前往解放區,並要求她在走之前做到不露聲色,假裝消沉,這樣才能騙過那些特務。1948年十月底,師偉到達河北省泊鎮,為了躲避國民黨特務的追查,她用母親的姓氏“師”和父親的名字“偉”給自己起了“師偉”這個名字。
機緣進入影壇,獲贊“少女明星”
到達位於解放區的華北大學後,師偉被分配在“華大”的政治班學習。後來由於形勢發生了變化,師偉又到了新成立的“華大”第三文工團工作,參與了話劇《紅旗歌》的演出。
到1949年,華北大學改建成了中國人民大學,由於學校沒有文工團的編制,師偉和《紅旗歌》劇團的同事們就調到北京電影製片廠工作,從此師偉走上了大熒幕演員的道路。
雖然此時師偉已經離本來自己的目標——當一名醫生很遠了,但她還是選擇服從組織上的安排,認真刻苦地學習如何當一名專業的熒幕上的演員。她開始學習表演理論知識,苦練基本功,堅持形體鍛鍊,著力於不斷提升自己的藝術表現力。
師偉先後在北影廠、上影廠和八一廠工作過,拍攝了大量的影片。
無論是在北影廠期間扮演《呂梁山上》的女主角翠蘭,《新兒女英雄傳》中的小八路,還是上影廠時期拍攝《一場風波》《林沖》等,抑或是在八一廠時參演《林海雪原》《白求恩大夫》等影片。
師偉都對自己嚴格要求,認真鑽研每一個角色的特點,而不是隻有臉譜化的表演。
《林海雪原》的外景是冬天在黑龍江的深山老林中拍攝的,環境十分艱苦。師偉回憶道:“就算把能穿的衣服都穿上了,也還是很冷……我還記得那時候每天是先坐著伐木的小火車進山,然後再坐‘雪爬犁’爬山。”
為了表現“小白鴿”的可愛,師偉給自己設計了一個特別的裝扮——在脖子上圍了一條白色的毛線圍巾。“這個裝扮我非常喜歡。”師偉說。
憑藉靈動可愛的“小白鴿”一角,師偉在當時有著“萬馬軍中一小丫”的美譽。
師偉的表演樸實自然,細膩真摯,她一直都扮演的是各種各樣的年輕的女性角色,卻能將每個人物都演繹得個性鮮明,栩栩如生。因為這一點,她又被盛讚為“少女明星”。
演員轉做導演,努力成就才華
1972年,師偉再一次迎來了人生的轉折點。自拍攝電影《秘密圖紙》後的八年間,師偉沒有機會再拍攝任何電影。
1973年夏天,八一電影製片廠籌拍電影《閃閃的紅星》,師偉被派到攝影組輔導小演員的表演。雖然最終的成片上沒有師偉的名字,但她已經很滿足了,她覺得這對自己來說是一種鍛鍊,而且是以另外一種方式將自己的表演才能展現了出來。
憑藉著肯學肯幹的刻苦精神以及多年積累下來的精深的藝術修養,師偉從副導演做起,在《走在戰爭前面》《怒吼吧黃河》等五部影片中不斷積累經驗,之後她成了導演,獨立執導了影片《失去的歌聲》《草地》等。
值得一提的是,1987年臨離休前,師偉還參加了大興安嶺撲火救災戰鬥的攝影隊,和同事們揹著幾十斤的機器和膠片奔走在大興安嶺災區,拍下了軍民與大火搏鬥的壯烈場面和動人事蹟。
離休四處奔忙,晚年痛失親子
離休後,師偉也沒有閒著,仍然堅持拍攝優秀的影視作品。她說:“主要是想盡我的餘力,或者叫‘發揮餘熱’……黨員、軍人,應該保持自己的本色。”
1987年冬,懷著對石油工人的崇敬之情,師偉拍出了電視片《鑽工情》。1988年,師偉又應邀去山東拍攝了反映解放戰爭時期軍民關係的電視劇《情牽沂蒙》。
在四處奔忙拍片之外,師偉也要照料家庭生活。師偉的先生康玉潔早年被迫離家,受了許多折磨,因為這一層關係,師偉獨自帶著三個孩子堅守了十五年,終於等到康玉潔平安回家。
由於患病,康玉潔不得不在家休養。能回來已經是萬幸,師偉自然是對老伴體貼入微地照顧,他們的三個孩子也已經長大,各有各的家庭和工作。至此,如果沒有發生那些意外的話,師偉的晚年生活應該是充實而幸福的。
師偉說:“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苦難。”
說到這裡,她無疑是想起了自己的大兒子滕
晨——15歲的時候,滕晨去了吉林大安縣水泡子地插隊落戶,早早地經受了人世間的一些苦難,領會了世態炎涼,故而後來滕晨努力讀書,考上了美國的加州大學,並逐漸獲得了豐厚的回報。
師偉的二兒子滕昱畢業後先是在北影廠做編導,後來調到中央電視臺工作。意外總是來得毫無預兆,1998年12月,騰昱在家中猝發心臟病去世,時年44歲。
白髮人送黑髮人,這無疑是一件極為殘忍的事情。無盡的悲痛縈繞在兩位老人的心中,逝者已矣,生者還需繼續前行。只是每到掃墓之時,兩位老人便難掩傷痛,幾欲哭號。
師偉曾書:“四十四年前喜迎你降臨塵世,四十四年後難捨你慘離人寰。你,瀟灑行跡,來去匆匆,可知老母無助的哀號、傷痛?”
喪子之痛猶在眼前,振作起來的兩位老人還有一個小女兒滕易陪在身邊。在小女兒的陪伴下,康玉潔先生於2006年去世,享年78歲。
想到老伴也算是到了年紀,走得也安詳,師偉心中的悲痛之情雖然也十分深重,但想到自己終究也是會走上老伴走的那條路的,不如趁著現有的時光及時行事,便寬了心。
滕易在北京的一家文化公司做節目編輯,離著近倒也能時時去探望師偉,這也給了師偉莫大的慰藉。但須知,世間的許多事沒有道理可言,沒有緣由可糾,也往往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2012年,滕易被一輛水泥車颳倒,當場死亡。訊息傳到師偉處,猶如晴天霹靂,她久久不願相信。思及親人接二連三地逝去,只留自己在人世間踽踽獨行,八旬老人淚流不止,身體也日漸衰弱。
振作精神向前,笑看人生際遇
命運雖然千折百轉,讓師偉的兩個子女先她而去,但好在她的大兒子還在,她不至於完全沒了親人,她的孫子們也會經常去看望她。時間一長,師偉再次振作精神,寄情於書法,逐漸從傷痛中走了出來。
2017年,年近九十的師偉還在醫療題材電影《你若安好》中客串了一個角色,雖然出場時間很短,但從那幾個為數不多的拍到她的鏡頭來看,師偉老人精神矍鑠,說話中氣很足,即使只有幾句臺詞,亦表情生動,引人入勝。
在這部電影的首映禮上,她面帶笑容地說:“我已經快六十年沒有演過電影了,很感謝這次機會,讓我再一次登上大熒幕演出”。
也許彼時的師偉,心中亦有悲痛,但時過境遷,歲月的鈍刀已經將她的心磨礪得更為堅韌。能站立於人前的師偉,彷彿永遠都帶著年輕時的“小白鴿”的精氣神,她總是目光灼灼,總是不停歇地做著什麼,雖然人生有缺憾,但笑著去看,她總會有另一種圓滿。
2019年9月,師偉還參加了中央電視臺電影頻道為迎接新中國成立70週年而拍攝的《我的電影故事》,在錄影中,師偉表達了對祖國、對電影事業的熱愛之情。
2020年全民抗擊疫情期間,師偉每天都關注著抗疫一線那些讓人感動的人和故事,在家中為疫情中的“逆行者”點贊。
結語
如今,師偉老人已經93歲了,她的眼神依然明亮而堅定,正如她的自題詩所言:“軍用書包肩上挎,堪比來儀小鳳凰。”
作為一位當之無愧的老藝術家,她這一生曾獻身革命,後在藝術的道路上勤耕不輟,雖時常伴有苦難,然心志堅韌,無論在何時都能認真對待自己和自己要做的事情。
縱使疾風起,人生不言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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