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中國人總愛說“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可能大家夥兒不知道這撬門壓鎖的行當也屬三百六十行之一,您要問了啥叫撬門壓縮?嗨,其實就是江湖上講的“盜門兒,鎖行兒”說白了就是小偷,入室盜竊的賊!
您還別瞧不起這行當,“盜門兒”在老年間還是相當講究的,掏包兒的叫“小綹”,入室盜竊的叫吃“鎖行兒”的,這兩行看似都是偷,但這裡面兒的講究要是論起來還真不少,今兒由於咱不是講“盜門兒”的老講究,所以就不在這兒說了,有機會咱再好好扒扯扒扯這行當兒的規矩。
今兒咱說的是“盜門兒”裡的一位翹楚,田奮鬥的故事。田奮鬥是我老家的一位“名人”,看名兒不用我多說,估計您也猜出了八九不離十。
對嘍!田奮鬥五十年代末生於咱們遼寧錦州,老田家在咱們錦州街裡屬於祖一輩父一輩的老坐地戶兒了,往上數自打光緒八年闖關東過來,在錦州街頭乾的就是修鎖、賣鎖行當,人家這技術屬於祖輩兒傳,雖說在早年間依靠這玩意吃飯不至於餓死,但是你要想指望修鎖、賣鎖能夠發家致富,那也是不可能的,一把鎖頭才多少錢啊?頂多五個大子兒就能買上一把不錯的銅鎖,你還指望這行當發家那不是瘋了嗎!
老田家這制鎖、修鎖的手藝祖輩兒傳,一直傳到田奮鬥的老爹田老義這輩兒也沒有發揚光大,更不要說發家致富了。
到了田奮鬥這輩兒,由於田奮鬥自小就接觸各種鎖具,沒用爹媽長輩的指導人家田奮鬥自小就對各種鎖具摸了個門兒清,別的孩子還在打牌技呢,田奮鬥在鼓搗鎖具,人家孩子在彈玻璃球呢,田奮鬥還是在搗鼓鎖具。
要不說是這就是祖師爺賞飯吃呢,人家田奮鬥八九歲,一般我們接觸的鎖具都難不住他,無論是開鎖還是修鎖都是手到擒來,誰不服兒都不行!
老爹田老義見自己的兒子沒用任何人指導就能有這麼大的能耐,不禁心裡樂開了花兒“看來啊,我們老田家這修鎖、制鎖的手藝算是後繼有人了!總算對得起老祖宗了!”
可哪行有哪行兒的規矩,自古老令就曾經說過,修鎖制鎖,不開鎖!更不能吃“盜門兒”的飯,不然這就是壞了規矩。
再過去修鎖、制鎖都屬於下九流的手藝人,你要是壞了這個規矩,漫說官面兒上不找你,就連吃“鎖行”的盜門兒中人也饒不了你,為啥?你搶人家的飯碗了唄!跨行兒吃飯在舊社會那是最讓人看不上的,逮住就是一頓揍,真不好小命兒都得整丟了!
扯得有點遠,咱還得拉回來,繼續講田奮鬥的牛逼事蹟,田奮鬥有天賦,老爹田老義自然毫無保留,將畢生能耐一股腦兒全傳授給了自己的寶貝疙瘩,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自己的兒子能做出點驚天動地的大事兒,將自己家裡的手藝發揚光大。
可不說呢,人家田奮鬥還真是不負所望,二十二歲那年還真就將自己的一身本事發揮到了極致,整個兒錦州市、哪怕是遼寧省還真沒有難住他的鎖具,什麼國產還是進口的在田奮鬥面前兒就是紙糊的一樣,兩根小鐵片什麼鎖都能給你捅咕開了!
當年田奮鬥也是為了炫耀,將錦州市大小廠礦單位整整二十七家的保險櫃,全部捅開,分文不取,就為了給你們大家夥兒看看我開鎖的能耐。
你們那些“大鐵盒子”在我跟前兒就是擺設一樣,要不說呢,年輕人就是愛衝動,為了顯擺這事兒,你還真犯不上這麼“立棍兒”,你這麼整說出大天去,這也是犯罪!
田奮鬥人家根本就沒當回事兒,該著出門兒出門兒,該著修鎖修鎖,跟沒事兒人一樣,自己以為沒有多大回事兒呢,可人家官人找來了。田奮鬥也是個爺們兒,一句多餘的話沒有,還沾沾自喜地承認了“全是我乾的,不拿錢因為我不是賊,幹這行兒有幹這行兒的規矩,我就是想讓別人知道我這手兒手藝全錦州市就沒有開不了的鎖!”
田奮鬥夠坦誠,法律也是夠無情,“作案性質惡劣、毀壞公物、入室盜竊”七七八八好多條兒罪名兒直接送進“笆籬子”進行法律專業進修去了。
田奮鬥因為一時手癢,進去整整蹲了十多年,老爹被田奮鬥這個不肖子一股火兒氣的重病在身,每兩年就撒手人寰。
田奮鬥知道這個事兒之後也是懊悔不已,本身自己個兒不是賊,純粹是為了顯擺一下手藝,這下可好自己的老爹活生生地被自己氣死了,你說這事兒鬧得,要早知今日,當初是說啥也不扯這份兒犢子了!
田奮鬥在獄裡老老實實的服刑,有功夫兒還是愛鑽研鎖具,只不過只是研究再也不敢到處顯擺自己的能耐了,順順當當兒蹲完十多年的大獄,等出來一看外面兒的世界早就變了,現如今都改革開放了,只要你肯出力你就能賺到錢。
照說田奮鬥有手藝傍身,進個鎖廠,或是乾點兒開鎖配鑰匙的活兒,自己養活自己也不算難,可田奮鬥一直因為老父親去世的事兒耿耿於懷,咋的也打不開這個心結兒,索性和鎖具相關的事兒一律不去過問,更不要說自己去修鎖、配鑰匙了!
哪怕是街坊四鄰將鑰匙忘在家裡了,求到門上,田奮鬥都不為所動,“真整不了,這些年手藝都忘了,趕緊找明白人吧!”一句話就將人打發了。自己家的門鎖壞了,田奮鬥都懶得動彈,找人去修,也不自己動手。
您就說這田奮鬥得犟到什麼程度了吧!由於田奮鬥當年鬧出的動靜實在是太大了,經常有人找到他們家來,不為別的,人家拿出大把的鈔票就想和田奮鬥學手藝,可這田奮鬥這人就是怪,愛找誰學去,你招誰學去,我也不教,這麼多年全都忘了!
找上門兒的人誰知道是幹啥的呢?我前腳兒教你了,你後腳兒開別人家門鎖去了,我這不是作孽嗎?這事兒咱不幹,和錢多錢少沒關係,事關原則!
田奮鬥也不能就這樣混吃等死啊,咋地也得乾點啥啊?當年蹲“苦窯兒”的時候自己也沒閒著,在裡面兒摸索著學了一套修鞋的手藝,雖說這手活兒幹得不上自己修鎖、開鎖來得痛快,可對付著一個人兒吃飯也不難,幹啥不是活一輩子呢!
田奮鬥每天就在自家樓下的街口兒擺攤兒修鞋,風雨無阻,一張馬紮,一盒兒葉子菸,一坐一天也不覺得悶,有人的時候談天說地、吹牛逼。沒人的時候望著街上行色匆匆的也不失一道亮麗的風景。
人很多時候就得看心境,只要過得舒坦,哪怕吃大蔥蘸醬呢,也有山珍海味的感覺。心境不好哪怕你坐在錢堆兒上,你也難受得要死!心境這玩意兒,說不好,反正田奮鬥覺得現如今這樣兒就是挺好的!
田奮鬥每天粗茶淡飯一樣過得怡然自得,只是內心深處自己還是深愛制鎖、修鎖這個行當的,可因為自己入獄和老父親的離世使得田奮鬥始終打不開自己的心結,自己對修鎖、開鎖、制鎖始終有個心結兒,到底所這玩意兒研製之初是為了防賊還是為了給人添堵呢?
要說這開鎖或者說制鎖這個行當出現,必然有出現的必要,要不這行當到今天我們咋還離不開呢?問題是啥樣兒的鎖頭能開,啥樣兒的不能開。田奮鬥就是沒明白這個理兒,可能當局者迷的關係吧!
田奮鬥錯的是不該炫技,即使炫技也算不上什麼大毛病,可你要分清楚咋炫技?在哪炫技!把保險櫃打開了,這是你的本事不假,錢沒拿走這是你的個人修為也好個人道德也罷!但有個鐵的事實存在你的面前,就是田奮鬥的開鎖是沒有經過主任的認可的,這你就是犯罪了!
都說一把鑰匙開一把鎖,這說的不是我們常用的鎖,說的是“心鎖”,要想開啟心結兒,你就得找對鑰匙,不然到死你也整不開。
對於田奮鬥來說街面上就沒有自己開不了的鎖,唯獨自己的心鎖,不能算在內,這些年自己一直在研究怎麼開啟自己心中的鎖。
一九八六年,田奮鬥所在街區的一座家屬樓,因為用火不當致使整棟大樓被熊熊的大火圍住,不少樓內的居民都紛紛逃出大樓,只能四處想辦法滅火,田奮鬥也湊過去看熱鬧去了!
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太太坐在樓道口兒嚎啕大哭,要不是有人架著胳膊,老太太說啥也得衝進去,田奮鬥在旁邊看眼兒聽聲兒,才知道,老太太下樓去賣豆腐腦兒,本來尋思樓上樓下的事兒,自己個兒也就沒帶鑰匙,將自己剛剛兩個月的小孫子一個人扔在了家中,哪成想剛回頭兒的功夫,著火了!
老太太拼了命地往家跑,尋思家燒沒了不要緊兒,可自己的大孫子說啥也不能燒到啊,咱東北這嘎達的老話說得好“老兒子、大孫子,老太太的命根子!”把自己的孫子扔在家裡那還能行!
可是拼了老命回到家門口兒,發現自己的大門被風一吹自己鎖死了,屋裡的孩子嚎啕大哭,老太太乾著急沒辦法,街坊鄰居想了不少的招兒,可這鐵皮大門是死活也整不開,眼瞅著這大火燒的是越來越大,老鄰居們不由分說,將老太太架到了樓下。
“他嬸子,你別哭,都已經報火警了,一會火警就來,放心吧,孩子保準兒能救得出來”不少老鄰居紛紛給老太太寬心。
可孩子撕心裂肺的哭聲放在誰身上誰也承受不住,有人看到站在路邊的田奮鬥就對田奮鬥說“老田大哥,不行你幫幫忙兒吧,樓上一個倆月的孩子被困在屋裡了,咱說話,不被火燒死也得被煙嗆死!老哥你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這可是將田奮鬥將在這兒了,“啥也別說上去看看吧!再糾結,這也是涉及到人命”田奮鬥也來不及多想,將一床棉門簾子用水打溼,頂著樓道里的煙兒,就上去了。
孩子不難找,順著哭聲挨個樓層上,總算找到了四樓,田奮鬥從兜裡掏出兩個小鐵片兒,順插進鎖孔,上下一搗鼓,門鎖應聲而開。
這會兒屋子裡早已經是,烏煙瘴氣,躺在床上的孩子小臉兒已經憋得發青,再晚進來一會兒,可真就不好說到底咋樣了!
田奮鬥將孩子抱到懷裡,再次頂著棉門簾子,衝到了樓下,剛剛還在樓道口痛哭的老太太見田奮鬥將孩子抱了下來,趕緊抱著孩子要給田奮鬥跪下磕頭。
田奮鬥這個人本身就不善言辭客套,自己也見不了這場面兒,將孩子送到老太太懷裡,自己轉身就走,任憑誰對著他大呼小叫也像沒聽見一樣,跑回了自己修鞋的鞋攤兒。
田奮鬥這手兒,可給在場的人鎮住了,“這田奮鬥還是有兩手絕活兒啊?”“不是說,他早就忘了開鎖嗎?”“那是胡扯!手藝這玩意兒,還能忘?人家老田家祖輩兒傳就是幹開鎖的你也不是不知道,當年咱們這兒二十多家廠子的保險櫃都是他給整開的你說尿性不尿性?”
當天晚上被救孩子一家拿著菸酒找到田奮鬥家裡千恩萬謝自不必說,這讓田奮鬥心裡開始犯起了琢磨,看來我開鎖這事兒也不完全是壞事兒,想不到還能救人,可能就像人家說的似的好鋼要用在刀刃上,自己的能耐要是用對地方兒,這不也是功德一件嗎!得嘞,今後要是再有開鎖這事兒,還是得分開來看,能不能開還得看啥事兒!
開啟心結的田奮鬥,後來陸續幫著當地文管部門,打開了日偽時期埋藏在地下的保險櫃,還作為專家參與了銀行金庫的修建,九十年代初期,德國的著名制鎖企業用高薪聘請田奮鬥去鎖廠工作,使得田奮鬥又開始從事自己心心念唸的制鎖行業,據說現如今不少品牌保險櫃的安全鎖都是出自田奮鬥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