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學成語,濃縮歷史精華;曲徑通幽,遇見不一樣的“中國”。
本期國學成語故事的主人公是齊相晏子。
晏子名嬰,齊國夷維(今山東高密人),歷仕靈、莊、景三朝,先後長達54年。
晏子最著名的故事當屬“二桃殺三士”,據說連諸葛亮都寫《梁父吟》感嘆說:
步出齊城門,遙望蕩陰裡。
裡中有三墳,累累正相似。
問是誰家墓,田疆古冶氏。
力能排南山,又能絕地紀。
一朝被讒言、二桃殺三士。
誰能為此謀,相國齊晏子。
正如詩中所言,晏子是一個多謀善斷的智者。
正因為他“智”,才得以在國君昏聵、權臣恣肆、國運衰頹的漫漫歲月中遠離災禍,“齊家、治國”,成為了一位著名的“裱糊匠”,為齊國的生死存亡立下了汗馬功勞。
(上)晏子使楚不辱使命
齊景公在位之時,已是春秋末年,楚國是首屈一指的強國。
按照《東周列國志》的說法,當時“諸侯畏楚之強,小國來朝、大國來聘,貢獻之使,不絕於道。”
話說這天,上大夫晏子奉景公之命修聘楚國。楚靈王聽說晏子個頭很矮,打算羞辱捉弄他一番,給他個下馬威,於是和群臣商量了個“損主意”,在城門的一側開了個小矮門,迎接晏子。
晏子到來後一看就明白了怎麼回事,他沒有氣急敗壞地拂袖而去,也沒有大吵大鬧,而是笑眯眯地說:“這是狗洞不是城門。如果我出使的是狗國,我就從這狗洞進,你們看著辦。”
負責接待的迎賓官飛報靈王,靈王大囧,連忙大開城門,熱情迎接晏子進城。
一計不成又使一計。見到晏子後,靈王裝作很驚訝的樣子說:“哎呀,齊國難道沒人了嗎?”
晏子說:“大王何出此言?單是我們都城臨淄就大得不得了,街面上人來人往、摩肩接踵、呵氣成雲、揮汗成雨,怎麼能說是沒有人呢?”
“那怎麼派你來了?”
晏子裝出一副很慚愧的樣子說:“大王有所不知,我們齊國有個規矩,賢能的人出使賢良之國;不成才的人出使不成器的國家。我是齊國中最不中用的,這不就派到您這裡來了嗎。”
靈王一聽,差點噴出一口老血。兩邊的大臣想笑不敢笑,憋得直翻白眼。
靈王吃了悶虧,又不好發作,只好乾咳幾聲,會見儀式結束後,並賜坐命酒,款待晏子。
君臣們正把酒言歡,暢敘兩國深情厚誼之時,忽見朝堂外幾位武士押著一個五花大綁的囚犯,推推搡搡吆五喝六地走過。
靈王一見,假裝很關心地說道:“你們幾個怎麼這樣粗暴,囚犯也是人嘛!囚犯是哪裡的,犯了什麼罪啊?”
武士回答:“報告大王。齊國人,是個小偷。”
靈王回頭對晏子說:“難道齊國有很多慣偷嗎?”
晏子很“惶恐”地磕頭謝罪說:“我聽說江南香甜多汁的橘子移栽到江北後,就成為又苦又澀的枳子,這是環境使然吧。我們齊國人在自己國家不偷不搶,來到楚國就成了小偷,我以為這是貴國地土使然,與齊國沒有關係。”
一番話只說得靈王臉紅一陣白一陣,張口結舌,無言以對,只好藉著勸酒化解了尷尬。
猝然臨之而不驚,無故加之而不怒。
什麼是真正的外交家?這就是,什麼是外交官風度?這就是!
曾聽說過這麼一句話“眠於虎穴暫棲身,說破英雄驚煞人”。
晏子仕齊歷靈、莊、景三朝,說是眠於虎穴一點也不誇張。其間,吳國公子季札出使齊國勸告晏子讓出官職和封地,以避免潛在的禍患。
晏子聽進了耳朵裡,並牢牢記在了心裡,並終其一生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認認真真“裝孫子”,故得享天年。
據《左傳》記載,一直以來,晏子一家住在靠近街市的低矮狹小、喧鬧多塵的老房子裡。景公過意不去,多次勸晏子搬到“公務員小區”。晏子辭謝說自己的祖屋住習慣了,再說靠近市場,買菜啥的也方便。
齊景公笑著說:“這麼說,你對市場行情很瞭解嘍?知道什麼貴什麼賤嗎?”
晏子說:“當然知道,假腿貴,鞋子賤啊。”
當時,景公濫用刑罰,很多人遭受刖刑,以至於市面上出現了很多賣假腿的商販。景公聽後也覺得有些不安,於是下令減省刑罰。
有一天,齊景公派晏子出使晉國,趁機給晏子翻修了住宅。
那時交通不便,加上路途遙遠。等晏子回國時,豪宅已經完工,單等晏子拎包入住。
然而,晏子在拜謝景公回家後,立即制止了躍躍欲試的家人,命令立刻拆掉新房,按照以前的格局恢復重建老鄰居和自家的房子,讓鄰居們返回居住。
鄰居們熱淚盈眶,連連跪謝,晏子說:“諺語說‘住宅不需要占卜,唯有鄰居需要占卜’,咱們已經占卜做鄰居了,我不敢違背啊。”
景公聽說後,堅決不答應。晏子就託陳桓子去說合,景公無奈,點頭應允。
這就是晏子!2000多年前一位一人之上萬人之下的相國。再想想那些為了存摺上多幾位數存款而不擇手段者,與晏子相比,人格是何等下賤和卑汙。
(下)晏子“司機”為何升任大夫
中國有句古話,官多大,奴多大。
看一個官員是否清廉正直,看他的家人和身邊服務人員待人接物的態度就知端倪。
話說晏子成為國相後,上下班有了專職“司機”。能給國相當“司機”,自然是一件很榮光的事,於是很有些洋洋得意。
一天,“司機”的妻子從門縫裡偷看駕車而行的丈夫,只見他“擁大蓋,策駟馬,意氣洋洋,甚自得也。”
“司機”下班後,驚訝地發現妻子已經打點好了包裹,說要離家出走。
“司機”很驚訝,這“敗家娘們”放著清閒富裕的日子不過,瞎折騰個啥?
妻子說:“你看晏子身高不滿六尺,是咱們的國相,名聲在各國宣揚。但是我看他外出時,志向深沉,一副甘居人下的神態。再看你身高八尺,不過是人家的車伕,卻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所以我請求離開。”
妻子一番話,說得“司機”低頭不語。再為晏子駕車時,就謙虛恭謹起來。晏子察覺了“司機”的變化,覺得很奇怪,就問怎麼回事,“司機”照實回答。
晏子覺得“司機”知過能改,妻子也賢惠聰穎,就推薦他做了大夫。
這個故事載於司馬遷的《史記·管晏列傳》中。
太史公說,考慮到社會上關於管仲、晏子的書很多,所以他寫了兩人的軼事。尤其是在寫晏子的時候,太史公主要透過兩則故事,“側面描寫”晏子的人格魅力。
從中我們能得出另一個結論:妻賢夫禍少。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晏子為政如此謹慎小心,是不是個畏首畏尾的“好好先生”?可以肯定的是,不是!不但不是,而且是一個為了公理和正義不畏刀劍、犯言直諫的忠貞之士。
當然,他不作無謂的犧牲。這一點從齊莊公被崔杼殺害後,他既不願意逃跑避禍,也不願意跟著去死,但冒著殺頭風險,堅持哭吊莊公就可以看出。
太史公說:“假令晏子而在,餘雖為之執鞭,所忻慕焉”。
我說:“司馬公所言,於我心有慼慼焉。”
晏子為齊相,出,其御之妻從門間而闚其夫。其夫為相御,擁大蓋,策駟馬,意氣揚揚甚自得也。既而歸,其妻請去。夫問其故。妻曰:“晏子長不滿六尺,身相齊國,名顯諸侯。今者妾觀其出,志念深矣,常有以自下者。今子長八尺,乃為人僕御,然子之意自以為足,妾是以求去也。”其後夫自抑損。晏子怪而問之,御以實對。晏子薦以為大夫。
——《史記·管晏列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