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險家小傳
車可
中國探險協會會員
2016-2019UTMB環勃朗峰越野賽中國官方紀錄片導演
2016-2017八百流沙極限賽官方紀錄片導演
2017-2020崇禮168國際越野賽官方紀錄片導演
2017-2019北京馬拉松官方紀錄片導演
2018-2020廣州馬拉松官方紀錄片導演
深耕攝影20年
曾赴70多個國家參與專案拍攝
01
讓更多的人瞭解越野跑
“1200w+播放,50w+點贊,1w+留言。”
2017年,一段中國女跑者馬妍星在UTMB跑完100英里組別比賽衝線的短影片,在網路引發千萬播放,短短几十秒,讓很多從不知道越野跑的人瞭解到這項運動。
影片拍攝者正是車可,UTMB賽事官方攝影兼紀錄片導演。
UTMB是阿爾卑斯山區每年一度的山地越野賽,賽道橫跨歐洲法國、義大利、瑞士,繞勃朗峰一週。在越野跑賽事中,地位堪比“奧運會”,是眾多馬拉松運動員嚮往的世界頂級賽事。
車可用鏡頭將幾個中國平凡小人物,懷著對奔跑最樸素的熱愛,來致敬心中聖地的赤誠,展現在人們面前。讓很多人明白,賽事不止有激烈的競技,還有眼淚、傷痛以及普通人之間的互相守望與堅持。
5年後的今天,車可在UTMB期間拍攝的紀錄片,仍有不少人在轉發。
有一天,車可在朋友圈看到一位心情低落的跑友,發了條動態,“晚上去喝酒,拿出車可的紀錄片往桌上一放,看了一晚上,邊喝酒邊哭。”
朋友們的認可,也堅定了他想要在這個領域內拍出更好的作品。
從2002年擁有了人生第一臺數碼相機,扛起攝影裝置的那刻起,車可跌宕起伏的攝影探險之旅便從未停息:
偷上西沙群島被當作間諜,非洲露營被三頭獅子圍攻,在坦尚尼亞航拍因誤會被5把ak47步槍懟著腦袋,在東非邊境遭逮捕險些被判刑20年。
最初,他迷戀曠野風光,後來慢慢發現,真正經得起時間洗禮,觸碰人心的東西,始終需要在“人”的世界尋找。
車可逐漸將目光轉向“人”,關注人身上的故事,同時也與各色各樣的人,結下或深或淺的情誼。
有著越野圈“邢姥姥”尊稱的邢如伶, 便是其中一位。車可跟拍了她兩三年,見證了她個人許多有意義的瞬間。可是57歲的她參加“八百流沙”那次,車可沒能親臨現場,這也成了他心頭的遺憾。
他守在螢幕前,關注著邢姥姥的賽況,看著她衝線後淚灑現場,車可也躲在車裡嚎啕大哭。
02
八百流沙路上的艱險與珍貴瞬間
2015年, “八百流沙”首屆啟動,這是中國最長越野賽事,每年在甘肅瓜州舉辦,800裡不間斷、自導航、自補給,穿越空曠的戈壁荒原。
主辦方當時在全國廣招影像志願者,車可沒多想,扛著一百六十多斤的行李裝置,直奔瓜州莫賀延磧戈壁,自費。
戈壁的氣候,變幻莫測,白天三十多度,晚上猛地降到零下十七度。賽事進行到一半,剛入秋的9月,竟下起鵝毛大雪。
“一腳踩下去,雪到了大腿根。泡泡麵想加個雞蛋,剝出來是個冰蛋。”
不僅如此,下雪的當晚,竟同時颳起沙塵暴,一夜只聽見帳篷嗡嗡作響。車可早上起來一看,被子、手錶全被沙子覆蓋。
“我覺得沙再大一點,就把我活埋了。”車可說。
除了惡劣的氣候,“八百流沙”沿途地貌也極其兇險複雜,涵蓋戈壁、鹽鹼地、沙地、峽谷、冰川、高山草甸等,這些對運動員和攝影師的體力、觀察能力都是非常嚴峻的考驗。
沒有受過任何體能訓練的車可,可以5天不睡覺,不吃早飯,怕耽誤日出,不吃晚飯,怕耽誤日落。他說自己根本不感覺到累,不希望任何人把他從拍攝裡面叫出來。
跟拍越野賽事,不能打擾比賽中的運動員,所以,能不能出好的作品,有一定的運氣和偶然成分。
“八百流沙”的片尾有一個鏡頭:荒原之上,一個奔跑的身影,從地平線上飛馳而過,背景正是剛剛升起的太陽。
鏡頭雖然只有幾秒,但要集齊畫面中的各個元素並非易事。
一個晴朗的好天,太陽剛從地平線升起,在這日出的短暫幾分鐘之內,參賽的四五十人中,正好有一個從那經過。
這一切需要太多的巧合。
終於有一天,這個巧合來了。
眼看快日出,就在這時,一個運動員身影從帳篷裡走了出來,人物在太陽和地平線中間,恰好三點一線,正是車可一直想要的畫面,他趕緊跑到選手後面直追連拍。
拍了好多次,人物大小和太陽的角度比例始終不太理想。一番著急忙慌過後,車可又換上無人機繼續嘗試,最後“逼得”無人機直接炸機。
然而,他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畫面拍到了吧?”
後來,這成了車可最滿意的一個鏡頭。
鏡頭中的跑者叫邢波。
那天他剛吃飽本來打算先走幾步,直接開跑不太舒服。但是一出帳篷就看到車可追上來猛拍,便也不好意思停下來,只得繼續跑,還努力表現出一副很精神的樣子。
“你這無人機得飛了20分鐘,把我累死了。”事後他向車可抱怨。
就這一段兩個男人之間很小的插曲,多年後,成了各自人生中的寶貴瞬間。
03
沒有指令碼的細節捕手
有人好奇,拍什麼火什麼的車可,腳本里究竟都寫了些什麼?
看他的片子,你會發現,冠軍或運動員衝線的那些榮耀時刻,僅僅是佔比很小的一部分,更多的是賽道上那些不容易被察覺的人和事。
而這些,通常不在腳本里。
去年,在南京舉辦的馬拉松奧運選拔賽,在快接近終點的跑道上,運動員楊樂一瘸一拐,踉踉蹌蹌地摔在了地上,膝蓋流著血。
出於攝影者的本能反應,車可迅速拿出相機,對準楊樂拍特寫,拍到了他跌跌撞撞,艱難掙扎著抵達終點線才倒下。
此時車可的腦子裡莫名響起了張信哲的《信仰》,“我愛你,是多麼清楚多麼堅固的信仰。我愛你,是多麼溫暖多麼勇敢的力量。”
他馬上抱起電腦剪出這兩句歌詞作背景樂,配上剛剛的畫面,釋出在自己的非商用平臺。影片發出後,立刻引發近千萬播放,十多萬點贊。
這樣的故事,在車可的拍攝中發生過太多。他似乎有著超乎常人的敏銳嗅覺,總能捕捉一些意想不到的細節。
拍攝崇禮168國際超級越野賽期間,車可突發奇想,讓最後一名當了回主角。
選手明知賽事已結束,仍堅持走到終點。而令他沒想到的是,終點居然還有人以冠軍的禮遇在迎接他。他先是一臉難以置信,隨後又有些不好意思。
車可特地為這個鏡頭加了行字幕:戰勝自己,即是贏者。
此後車可採訪過的跑者中,不少人都說自己是因為看了這個紀錄片才來參賽的。
次年賽道,攝製組又遇到了這位選手。
“我今年一定不能當最後一名,不能靠最後一名來博取同情。”對方笑著說。
這話又被車可放到了新一年的紀錄片中。
也許,這就是他片子中無處不在的“人情味”,每年總有一些故事,未完待續。
04
越野跑,其實是一種生活方式
起初,車可對這些越野賽道上的人,不是很理解。
比如上文那場遭遇風雪加沙塵暴的賽事中,其實有好幾位運動員也身陷險境。被譽為日本長跑之父的選手關家良一,就是在那次把腿凍壞了。另外還有兩位被搜救回來的選手,他們睡了一覺後,隔天便要求複賽。
頭天晚上快要被凍死的人,第二天又去挑戰這條賽道。要知道這可是一場拿了冠軍也沒有獎金的比賽,並且還要自掏腰包交報名費,據說費用中包含屍體運送費。
這份毅力與挑戰自我的精神,給車可的震撼極大。
選手中有的是行業精英,有的是成功企業家,他們放著城市裡便捷舒適的日子不過,跑到這種環境惡劣,可能會受傷、會流血、會面臨不可控危險的荒郊野外來奔跑,難道真的是自虐?
隨著每年賽事跟拍,與運動員的接觸日漸深入,車可終於明白:越野跑,其實是一種生活方式。
跑者的想法很純粹,走進山野,與自然來一次親密接觸而已。將越野跑融入生活,在國外尤為明顯。
在法國UTMB的終點,經常能看到整個家族包括爺爺、奶奶、兒子、女兒、孫女齊上陣,陪著參賽選手一起衝線。
親友團會在每個補給站等候運動員,給他們準備補給,幫忙換衣服、襪子、鞋子。運動員一邊跑,親友團就一邊坐著大巴輪換接力到各個補給站。
即便家人沒到現場支援,也會透過主辦方的電子大螢幕,留下一段為選手加油打氣的話。有的運動員跑到一百多公里的時候,累得快虛脫,突然看到電子螢幕上家人的鼓勵,瞬間痛哭流涕。
相比之下,在國內,越野跑跑者仍不被大眾理解。
車可希望透過自己的紀錄片影像,影響到一些人,幫助跑者獲得更多的支援和理解,讓更多的人瞭解這項運動。
令人欣慰的是,近兩年,已經可以看到,國內也開始有爸爸或媽媽帶著孩子來到賽道終點迎接選手。
有人說,車可的鏡頭,記錄的不僅是賽事,更是生活。
他的片子,不是一上來就讓你心潮澎湃、熱血沸騰,它始終溫情脈脈,讓你的血液跟著畫面逐漸升溫,不知不覺淚流滿面。
05
不同國家的跑者,眼神裡有同樣的光
今年舉辦的UTMB,影片直播裡面特地放了一段為中國選手梁晶默哀的影片,梁晶是中國馬拉松領域頂尖選手,在今年的黃河石林百公里越野賽中,因遭遇極端天氣,不幸遇難。
此前,梁晶曾參加過UTMB。所以,UTMB透過這樣的方式來悼念他。
在車可看來,運動是一種無國界的精神,就越野跑這項運動來說,全球的跑者,幾乎都有一個共同的特質:眼睛裡有光。
這束光讓他們的眼神特別清澈,跟普通人不一樣。
在越野賽道上,他們脫離了一切社會屬性,拋開一切外界標籤,徹底迴歸山野,每個人都只是一個在山裡玩耍的小孩,沒有階層,沒有貧富,回到了最初的樣子。
車可的很多片子裡都有一個背影:選手掛個揹包,兩個杖拿手裡,累的時候把杖搭在肩膀上,就這麼走著,那種放蕩不羈的感覺,特別像孫悟空。
車可片子的與眾不同,或許就在於他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那束光。
而這束光,總讓人熱淚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