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戰爭結束後,毛澤東曾對中共晉察冀邊區中央局委員烏蘭夫說:“講內蒙古革命史,不能不提到我的‘小老鄉’!”
不光毛澤東對這位“小老鄉”青睞有加,賀龍、彭德懷等人都曾在公開場合對這位讚不絕口。
1937年秋,日寇佔領內蒙古,對陝甘寧、晉西北等根據地都有著極大的威脅。
於是,黨中央於1938年5月決定建立大青山抗日根據地,毛澤東還在電報中特意強調,這個遊擊根據地至關重要,必須選“政治軍事皆能對付”的精幹者作為領導人。
司令員已經選好了,是政治幹部出身的李井泉,可參謀長選誰好呢?
毛澤東
這個人不僅得機警吃得起苦,還得具備過硬的政治、軍事素養,賀龍、關嚮應皆陷入了沉思……
這時,李井泉提出了一個人選,讓賀、關兩人眼前一亮——就是他了!
這個人就是姚喆——彭德懷的愛將“姚一刀”。
賀龍曾經讚賞他:“姚喆不但是‘姚一刀’,而且還有‘姚一手’,不但有勇,更加善謀。這一點,彭大將軍可能沒有發現。”
姚喆
紅軍戰士“姚一刀”
1906年8月,姚喆,原名姚秩章,在湖南邵陽的一個農戶家庭出生。
姚喆的少年時期,家境貧寒,一家五口人只能靠著幾畝薄田勉強餬口,而且當時軍閥混戰,橫徵暴斂,當地百姓的生活苦不堪言。
於是,1925年11月,青年姚喆參加了鄉農民協會,先後擔任鄉農會執委、邵陽二區十三鄉農會主席。
1927年蔣介石發動反革命政變,國共第一次合作結束,湖南軍閥何健、許克祥為了表明自己對蔣介石政府的擁戴,發動了“馬日事變”,大肆通緝、屠殺共產黨員和農會幹部。
姚喆自然也在被通緝之列,迫於無奈,他只好逃至南縣繼續革命之路。
平江起義前,時任湘軍獨立第五師第一團團長的彭德懷為了給起義做準備,向師長周盤推薦了隨營學校。當時的學員一部分是從部隊上抽調的,然後又在地方招募了一些搞農民協會的革命群眾作為學員。
當時的副校長黃公略在和姚喆談話時,瞭解到他正在被通緝,若是不被錄取,不但無家可回,還有性命之憂。
在這樣的情況下,姚喆於1928年4月加入了國民黨軍湖南獨立五師隨營學校。
黃公略
同年7月姚喆參加平江起義,被分配在第七團團部特務排,成為彭德懷領導下的一名紅軍戰士。
在彭德懷的領導下,姚喆在戰場出生入死、經歷了戰火考驗,從班長一路到五大隊司務長、特務連連長,而後在1929年2月加入了中國共產黨。
1930年6月,紅三軍團成立。姚哲又憑藉著他的滿腔熱血與勇猛的作戰風格,一路從軍團特務營一營營長,到第一師的團長,又到第一師司令部作戰科科長、參謀長。1933年6月,部隊縮編後,姚喆被任命為紅四師第十團參謀長。
平江起義
在姚喆這些年的紅軍生涯中,有過無數軍功章,其中有一個“軍功章”,從獲得開始,就一直“貼身”陪伴著他,跟隨他度過了後半生。
這個“軍功章”到底有什麼特殊地方,讓姚喆始終“貼身保管”呢?
它就是斜貫於姚喆左臉頰的一條長十餘釐米,寬約一釐米的傷疤。
1934年1月,第五次反圍剿作戰正在進行中,由於紅一方面軍第三、第七軍團連攻數日都未能拿下沙縣縣城,軍團首長派紅四師前去福建沙縣,擔負主攻任務。
姚喆
就是在這一次沙縣巷戰中,因為天黑影響視野,加上姚喆平時做起事來風風火火,他覺得提馬燈的通訊員性子太慢,便自己提著馬燈跑在前面。
敵暗我明,正當姚喆跑到一個街巷的拐角處,就被藏在這裡的一個國民黨士兵砍了一刀,這一刀從左太陽穴向下一直延伸到左邊嘴角,左邊顴骨被砍斷了,鮮血噴湧而出,姚喆當場昏迷。
幸虧姚喆身後的通訊員反應迅速,立即擊斃了敵方士兵,這才沒讓姚喆挨第二刀。
姚喆
姚喆是在被送到紅軍後方醫院的第三天才甦醒的,他一醒馬上詢問沙縣的戰鬥情況。
當得知沙縣這場戰鬥大獲全勝,不僅殺敵一千三百餘人,還繳獲了各類槍支一千四百餘支和大炮八門,特別高興:“我這一刀,沒有白挨啊!”
這一道傷疤就似一個“軍功章”永久地留在了姚喆的左臉上,“姚一刀”這個綽號也跟了他一輩子。
姚喆
在姚喆的紅軍生涯裡,他經歷了大大小小不下200場戰鬥,儘管在戰鬥中多次受傷,但每次都衝在前面,決不輕易下火線,也正是這般驍勇善戰、願為革命事業拋頭顱、灑熱血的猛將之風,讓彭德懷視他為心腹愛將。
有一回,彭德懷突然問姚喆:“除了打仗,你還能幹什麼?”
姚喆的回答讓人感慨不已:“除了打仗,我什麼也幹不了!”
彭德懷深感欣慰,大笑:“我就是喜歡你這一點!”
彭德懷
大青山抗戰第一功臣
“七七”事變後,日寇在內蒙古西部建立了偽蒙疆政府。大青山地區處於偽蒙疆政府的中心地帶。
1938年,為了阻止日軍向西北的進攻,為陝甘寧邊區以及晉西北抗日根據地創造一個隔離地帶,在毛澤東“在平綏路以北,沿大青山脈建立遊擊根據地”的指示下,大青山抗日遊擊根據地成功建立。姚喆任大青山支隊的參謀長。
綏遠地區地域遼闊,人口眾多,多個民族混居。日軍雖然佔領了此地,但根本沒有分出精力去管理,這讓當地的新老土匪有了寬裕的生存環境。
大青山抗日遊擊根據地
因此,李井泉和姚喆帶領大青山支隊進入綏遠腹地的第一件事,便是對付當地的土匪。
1938年10月,姚喆率5個連的兵力,設定了“口袋”陣,圍攻流竄在土城子一帶的土匪。
姚喆一聲令下,槍聲響起,土匪們開始四處奔逃,逃進了大青山支隊早就準備好的“甕”中,首次剿匪行動大獲成功。
第二天,姚喆通知當地的鄉親們來認領昨天剿匪行動中繳獲的數百匹馬,鄉親們失而復得的馬兒,紛紛向八路軍表達自己的謝意。
李井泉
在剿匪行動中,還救出了三四百名婦女,這些被土匪擄去的婦女們一見到自己的親人,痛哭不已,哭訴起土匪們的暴行,將八路軍視作自己的再生父母。
而後,大青山支隊還組織了好幾次剿滅土匪的行動,保護了百姓的切身利益,贏得了當地百姓的愛戴,甚至有許多當地青年帶槍騎馬來參軍,壯大了大青山支隊。
原本的大青山支隊基本由步兵組成,而大青山地區地形平坦開闊,冬季多雪,不利於步兵作戰。戰士們在沒過膝蓋的大雪中行軍,不僅速度緩慢,還容易凍傷雙腳,部隊的戰鬥力急劇下降。
大青山支隊
反之,敵軍在此地的軍事力量大多是騎兵和機械化部隊:日寇大賀騎兵聯隊有兩千餘人在平綏路至包頭沿線活動,還有大批可隨時調遣的汽車;國民黨自衛軍同樣也是騎兵部隊,有時他們是共同抗日的友軍,有時他們又變身為反共的敵軍。
在這樣的情況下,李井泉和姚喆決心把大青山支隊改成大青山騎兵支隊。
可要想從步兵變騎兵,這最關鍵的裝備——馬從哪裡來呢?
大青山騎兵支隊
姚喆想了個辦法,那就是指示各部隊,積極與日寇和土匪展開鬥爭,從他們那裡繳獲馬匹。
接到這個指示之後,綏南地區的一個營就連夜突襲了一個匪巢,繳獲長短槍七十餘支,戰馬百餘匹,一夜之間,綏南部隊就實現了步兵到騎兵的華麗轉身。
對此,當時的戰士們還有一個很貼切的口頭語:“不遊不擊,沒有馬騎”。
1939年初,延安報紙專門採訪了到延安彙報工作的李井泉後,就報道了這個“步兵一夜變騎兵”的事蹟。
李井泉
得讓人稱道的是,在“化步為騎”的過程中,姚喆除了從日寇、頑匪處繳獲戰馬外,還獲得了來自各民族群眾的無私支援。
當地群眾聽說了八路軍對馬匹的需要,有的主動獻馬,有的自帶馬匹前來參軍,還有的多次冒險深入日偽嚴控的歸綏城,為部隊購買馬匹,同時,當地一些愛國的蒙古族上層人士和開明地主也被八路軍為人民之心所感染,捐獻了大量的馬匹。
就這樣,一支精幹的大青山騎兵支隊組建成功了。
大青山騎兵支隊
在大青山“化步為騎”的過程中,又是什麼讓當地的群眾如此信任共產黨,給八路軍如此大的幫助與支援呢?
這還是得歸功於姚喆。
賀龍曾經說過,姚喆不僅是“姚一刀”,而且還有“姚一手”,誇讚姚喆不僅有勇,而且有謀略。
這個“姚一手”就是對姚喆善做抗日民族工作的高度肯定。
姚喆對團結抗日的民族工作十分重視,並且不折不扣地貫徹執行:他和蒙古族同胞平等共處,尊重各族人民自身的宗教信仰和習慣,還多次強調不準干擾蒙古族、回族等百姓正常的宗教活動。
賀龍
這讓姚喆贏得了蒙古族群眾的信任,許多蒙族地主為八路軍捐獻抗日物資,還願意掩護共產黨人開展活動,還吸收了蒙族戰士,成立了蒙古抗日遊擊隊;一些有影響力的宗教人士也願意支援八路軍,他們運用自己的資源為八路軍提供情報,提供場地來掩護傷員,甚至願意將喇嘛廟作為共產黨的聯絡組。
1945年8月,毛澤東主席發出了《對日寇的最後一戰》的指示,姚喆帶領著部隊一路猛進,配合晉綏軍區和晉察冀部隊,迅速奪回了平綏線除包頭、歸綏外所有重要城鎮。
9月2日,隨著日本投降書的正式簽署,抗日戰爭宣告勝利,大青山抗日遊擊戰也贏得了最後的勝利。
《對日寇的最後一戰》
“綏遠方式”中的“黑臉”
日寇剛投降,就迎來了國共內戰。
在三年多的解放戰爭中,姚喆在彭德懷帳下,繼續在大青山和國民黨軍隊浴血奮戰。
其中,集寧戰役可以說是綏遠地區在解放戰爭時期的一場最大規模、最激烈的戰役。這場戰役在一定程度上,對傅作義最終接受“綏遠方式”起到了一些影響。
集寧戰役
集寧是平綏鐵路線上一個不可小覷的戰略要地,在日軍投降後,此地被姚喆指揮下的大青山騎兵旅解放。
而傅作義對集寧勢在必得,立即派出安春山指揮的第三十五軍新編第三十一師攻打集寧,並順勢佔領了綏東地區的眾多城鎮。
姚喆指揮部隊與晉綏軍區部隊一起,奉命進行反擊,傅作義為姚喆威名所懾,收縮兵力,盤踞徘徊於歸綏、包頭,與姚喆部隊周旋。
傅作義
直到1946年9月12日中央軍委撤出集寧的命令下達之前,姚喆指揮部隊一次又一次擊退了亡命死攻的國民黨軍。
據傅作義部值班日記稱:
集寧攻城戰鬥開始後,左翼首先遭到重創,這對右翼的軍心造成了嚴重影響,加上解放軍控制了老虎山、臥龍山等制高點,右翼傷亡慘重,雙方形成拉鋸局面,相持不下。
儘管在姚喆部隊撤出後,傅作義和董其武接管了集寧,但因為領教過姚喆的勇猛,兩人也不敢輕易動兵。因此,在此之後,直到解放戰爭結束,綏遠地區再沒出現過大型戰鬥。
傅作義
1949年1月31日,平津戰役結束。而後毛澤東提出,今後要以“天津、北平、綏遠方式”來解決國民黨軍隊。
身處綏遠的姚喆,便成了促成“綏遠方式”成功實現的“一把刀”。
毛澤東曾讓人傳話給姚喆:想要促成和平,必須自身有實力,想要不動刀子,必須拿著刀子。
姚喆聽罷,當即明白了毛澤東的意圖,他決定先唱“黑臉”,趁董其武部隊換防之際,佔領了綏東部分地區,給駐綏遠的董其武施加軍事壓力,加快了和平協議的談判程序,最終促成了“綏遠方式”的勝利。
毛澤東
“清官”魂歸大青山
1952年秋,姚喆進入南京軍事學院學習,直到此時,他才真正離開了那個陪伴他戰鬥、工作、生活近15年的大青山地區。
1955年2月,他從南京軍事學院順利畢業,調任南京解放軍總高階步兵學校第一副校長,後任校長,從此真正轉變為理論與實踐兼具、“政治軍事皆能對付”的“姚一手”。
同年9月,姚喆被授予中將軍銜。
姚喆
1960年後,姚喆調至武漢軍區工作,在此期間,雞籠公社副書記朱少明因為家鄉水泥廠的資金缺口,曾多次向他求助,不過因為這個問題實在不易解決,姚喆一直沒能想出一個完美的解決方案。
1974年,朱少明又一次為這事來到武漢。
看著為家鄉建設操碎了心、“三顧茅廬”的朱少明,姚喆皺眉思量許久,回覆朱少明:這類經濟問題著實太棘手,空談無法解決問題。等明年自己回鄉探親時,再找當地官員一起探討一下,看怎麼解決水泥廠的資金缺口問題。
姚喆和戰友們
1975年5月,姚喆帶著自己的夫人張秀英回邵陽探親。邵陽當地的官員接待了姚喆並陪同他一起回到雞籠公社。
途經青龍橋,姚喆問朱少明有沒有聽過邵陽的一首民歌,是有關狀元洲的。朱少明搖頭,表示自己沒有聽聞。
姚喆表情嚴肅,聲音鏗鏘有力:“水打狀元洲,清官不久留。要想清官到,除非李蠻牛。”
姚喆夫人張秀英(中)
這句湖南民間諺語的主人公是曾在湖南任知府的李尚卿,他因為官清廉而被載入史冊。而“李蠻牛”是因為他願意頂住壓力,為民做主的讚揚,是百姓對他的信任與愛戴的集中體現。
姚喆對朱少明感嘆道:“目前來看,其實這最後兩句得改成‘要想清官到,除非共產黨人’。我們共產黨人要做造福百姓的清官,不能當荼毒百姓的貪官啊。”
在雞籠水泥廠內,姚喆和當地官員反覆研究商討,最後終於制定一個切實可行的方案,解決了水泥廠的資金缺口問題,維護了家鄉百姓的切身利益。
李尚卿
其實,早在1950年姚喆回邵陽探親時,他就曾為了維護百姓的利益,攔住軍餉車放糧給饑民。
他也因此而被邵陽當地官員告到中央,當時中央領導就評價姚喆:為百姓著想,有群眾觀點是件好事,但是得改變蠻幹的軍人性格。
無論是在戰場上,還是在主持軍區工作,抑或是參加經濟建設的過程中,姚喆的形象始終如大青山一般高大、挺拔。
姚喆
1979年,他在參加全國政協五屆常委會第三次會議時勞累過度,返程途中突然休克,最終醫治無效於5月27日在北京逝世。
當他不幸逝世的訊息傳到大青山,曾與他共同戰鬥過的、瞭解他的蒙漢人民都非常悲痛。
“大青山第一功臣是姚喆”,當地的人們都希望能把他的骨灰安放在這個他曾經戰鬥過、生活過的地方。
姚喆在大青山
於是,1980年,在姚喆逝世一週年之際,經過多方協調,姚喆將軍的骨灰被專機接回呼和浩特,安放在大青山公墓,並舉行了隆重的骨灰安放儀式。
這正是印證了那句詩,“青山有幸埋忠骨”,姚喆將軍的英靈與大青山永存,與大青山人民同在。
山河耿耿念英魂,熱血滿腔照千秋,是這些革命英雄為我們托起了祖國的今天,而我們也要學習先賢,為了祖國的明天而不懈奮鬥!
姚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