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教師是一個漫長的修行過程,不會因為考取了教師資格證,你就成了真正的教師,也不會因為已經站在了教師崗位上,你就成了真正的教師。一個人尋得了一份教師的工作,只是教師職業的開始,而要成為真正的教師,需要一輩子的努力和堅持。如果教師精神空虛,知識貧瘠,缺少教育認同,那麼他所從事的教育必然是缺乏生命力的,教育主體與教育物件更沒有幸福可言。
《成為更好的老師》一書聚焦教師的心理狀況和精神狀態,作者王維審援引自身經歷和大量教育案例為教師破解職業成長困惑,希望幫助教師從瑣碎與平庸中掙脫,尋找到適合自己的、有質感的教育成長之路。
做一個願意成長的教師
《教育家》:《成為更好的老師》是“覺者為師”系列叢書之一,希望帶給教師群體哪些啟發?
王維審:“覺者為師”系列叢書共包含四本書,分別是《尋找不一樣的教育》《做一個不再困惑的老師》《推開教育的另一扇窗》《成為更好的老師》。四本書均採用基於真實實踐的“田野”表達,從活的現實中去求證“覺者為師”成長理念,倡導教師啟動必要的自我成長、自主成長和自覺成長。
自我成長。人們對於真相的認知需要時間,比如對教學的認識,從“重教”到“重學”的理念轉變依然任重道遠,教師的成長亦是如此。在過分推崇外部誘導、管理施壓或政策推動的教師培養理念下,我們似乎更多地在做“摁著牛頭吃草”之類的傻事,很少想到要去喚醒教師的自我意識,從而導致當下的教師培訓出現“高耗低效”的尷尬局面。
其實,教師的成長首先是自我意識被喚醒,當一個人有了良好的自我認知和精準的自我評價,才會產生自我提升的激情和信念。此時,那些外部的成長力量才有可能“趁機而入”,成長也才有可能真實地發生。
自主成長。當下,很多教師喜歡把個人成長不到位的責任推卸給環境、體制和他人,比如學校工作太煩瑣沒有時間學習,評選和評價的機制不合理、不公平等。在這種意識之下,教師就有可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自己的平庸與平凡,從而放棄自主成長的可能。
其實,教師成長的關鍵在於“自己培養自己”,也就是能夠自主規劃成長、自主開展成長行動、自主實施成長評價,建構起一種以“有序而理性的思考—積極而浪漫的行動—恆久而有力的堅持”為路徑的自主成長正規化。主動而有規劃的成長,才具有不竭的力量。
自覺成長。如果說,自我成長明確了成長的主體——成長是自己的事情,自主成長明確了成長的方式——自己培養自己,那麼自覺成長解決的就是成長的動力問題。成長的動力從哪裡來?當然是教師的覺醒與覺悟。這其中很重要的就是建築自己的內心世界和精神高地,讓那些略顯自負的清高、不被人理解的夢想、不肯向世俗妥協的驕矜,為自己的人生帶來平靜和快樂、眼界和篤定。這些東西駐紮在心裡,有可能會生長出獨自成長的勇氣、被現實傾軋時的支撐,推動教育實踐的主動沉澱、教育思想的積極建構和教育理想的自我實現。
《教育家》:隨著時代的變化和社會的發展,我們的教育物件更加多元,家長對教育的期待也與之前不盡相同。對此,教師要做出哪些調整?
王維審:一是教育認知的變革。在人人可談教育的新時期,教師必須改變“分數至上”的唯分數論,將“五育並舉”“核心素養培育”的全人教育理念滲透到自己的精神骨髓裡,成為自己對教育的關鍵認知,從而指導、改善、提升自己的教育行動。
二是知識結構的最佳化。傳統教師的教育認知,大都侷限於學科知識和學科教學技能,著重於課堂教學能力的完善與提高。新時期教師的教育陣地絕對不能僅限於課堂,而應該拓展到課堂外、校園外。
教師要成為終身學習者,不斷擴充心理學、管理學、家庭教育學等非課堂知識,成為一個能夠從容面對課堂教學、教育管理、家庭教育、社群教育等教育行動的“多面手”。因此,教師必須不斷學習、完善自己的知識結構,做一個可以多維輸出、多層次輸出的教師。
《教育家》:教師如何利用假期助力自我成長,您有什麼建議?
王維審:假期是“加油站”,是教師調整身心、補充知識的關鍵時間節點。
一要有規劃。放假不放縱,有計劃地安排好假期生活。一份有益的假期規劃要儘量豐富而完整,要有休閒娛樂的安排,也要有健身養心的行動,更要有學習成長的內容。
二要能補短。這個“短”可以是成長的短板,如個人比較欠缺寫作能力,就可以在假期中多在寫作上下功夫;也可以是未盡的事宜,如耽擱許久還未寫完的論文、讀一半就放下了的名著,甚至是那些未來得及歸攏的教學經驗,等等。
別丟了做教育的初心
《教育家》:很多教師在幾十年的教育生涯中,覺得最為遺憾的是——做老師久了,就把自己的理想給弄丟了。在您看來,怎樣才能守住教育的初心?
王維審:每個教師都會有自己的教育初心,只不過,有的人走著走著就忘記了曾經許下的諾言、立下的志向。其實,守初心的“秘籍”無外乎兩個。
一是目光放遠,腳步邁實。目光放遠是說不能被腳下的瑣碎牽絆,不要被世俗的熙熙攘攘遮擋,而是要把目光投向最遠處的理想。一個志向遠大的人才不會斤斤計較於一時一地的得失,才有可能為了理想而放棄暫時的利益,才有可能緊緊盯住未來不放。這樣的目光高遠並不是好高騖遠,它需要堅實的行動作為支撐,也就是“腳步邁實”。這個世界不缺理想家,也不缺只知道低頭拉車的實幹派,缺的是既仰望星空又能腳踏實地的行動者。
二是禁得住誘惑,耐得了寂寞。行走在教育路上,誘惑在所難免,它往往出現在意志即將被攻破、底線即將被突破的關鍵時刻,此時稍一放鬆就有可能功虧一簣。
20多年前,我曾為自己定下每天1000字的寫作計劃。在堅持的過程中,我有過無數次被誘惑著放棄的可能——生病了,就想著是不是不用寫了;有十分緊要的工作任務了,就盤算著免自己一次作業。但每當有了這樣的念頭,我都會不停地告誡自己——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然後咬咬牙也就堅持了下來。這個習慣,一直保持到今天。
“每天1000字”也許算不上什麼初心,但它像“做為了學生的教育”“當學生喜歡的老師”之類的初心一樣,都需要在果斷阻擋住誘惑之後,按照自己的方式,繼續在寂寞中行走。
《教育家》:您怎樣看待部分教師的“躺平”現象?其背後的原因有哪些?如何去喚醒?
王維審:如果把“躺平”放在教師成長的維度來界定,大概有這麼兩種表現:一是教育實踐的慢慢套路化,二是教育情感的逐漸板結化。
前者是說,教師在工作一段時間以後,就喪失了“尋變”意識,教育教學實踐進入了“以不變應萬變”的套路時代——以同樣的方式上不同的課,以同樣的方法處理不同的事情。後者是說,選擇“躺平”的教師通常表現為職業情感的淡漠、職業激情的消失和職業理想的殆盡——對自我主動降低要求,對工作刻意放棄追求。
概括起來說,就是人生開始步入溫水時代,既不冷卻,也不再沸騰。顯然,這不是新時代教師理想的職業狀態,也不是教師生命應有的樣態,必須加以警惕和改變。因為,如果越來越多的教師選擇了“躺平”,教育就有可能走向“平平”。
“躺平”的原因大概有這麼兩類:
一是“先天”型。有些教師從入職就自帶“躺”基因,沒有做好教師的追求,喜歡我隨我願、我行我事,完全不在意教育的責任和意義。這樣的教師極少,但的確存在,其改變的難度也最大。可能的路徑是:正向引導,讓其看到周邊人的優秀——心動;增責加壓,讓其試著承擔責任、接受壓力——行動;強化體驗,讓其收穫踮起腳就夠得到的成功——生動。心動了,行動了,有了生動的感受,“躺”的念想就有可能慢慢消失。
二是“後天”型。大多數“躺平”的教師,入職時有過理想和激情,只不過是在經歷時間磨礪後進入了職業“高原期”,教師成長出現暫時停頓現象。“高原期”突破的關鍵在於喚醒衝動、重燃激情。可能的路徑是:修煉個人意志,提高“二次呼吸”的能力;開展生涯規劃,提升教育實踐的計劃性;積極自我更新,尋找新的發光點。
在文字中遇見更好的自己
《教育家》:26年的教育生涯中,您做了18年的一線教師,最近8年做專職教育研究。兩種不同的身份和視角讓您對教育的思考有了哪些不同?
王維審:2013年之前,我堅持的主要行動有兩個,一是教育敘事寫作,也就是透過撰寫教育故事促進個人反思;二是用故事最佳化教育實踐,主要是探索故事與主題班會、家長會和班級德育活動的融合策略。
2013年,我從學校調入教體局工作,可以說這是我個人教育研究的分水嶺,向前看是豐富的一線實踐,向後看則是宏大的理論研究空間,實現了由實踐者到研究者的蛻變。
同時,這也是我個人寫作的分水嶺,讓我實現了由“教育敘事”到“敘事教育”的轉身。“教育敘事”從教育寫作的角度來說,是一種寫作形式或者文體,是基於真實故事的反思性寫作;從教育研究的角度來說,它是一種行動研究,是基於教育實踐的質性研究。但無論是寫作形式還是研究方式,“教育敘事”都屬於教師成長的一種路徑或手段,而“敘事教育”則是一種教育理念,倡導用故事元素來提升教育行動的溫度和情感,主要是研究故事與教育的融合策略、理論建構和行動價值。
《教育家》:有些教師表示,也開始嘗試用文字記錄自己的教育生活,但當審視自己的文字時,總感覺寫得單薄,自己並不滿意,從而逐漸失去了寫作動力。對此您有什麼建議?
王維審:要想寫出一篇豐富飽滿的教育敘事,可以從以下三個方面去努力:
一要精於實踐,寫得好的前提是做得好,“教育敘事”不是文學創作,寫作基礎是真實的教育實踐,是對教育實踐的記錄和反思性“加工”,要想寫好“教育敘事”就得在創新教育實踐上下功夫;
二要善於發現,利用每天晚上的閒暇時間認真回憶一天中所經歷的大事小情,從中梳理並發現有價值、有意義的關鍵事件,實現“有事可寫”“有話可說”“有問題可思”;
三要勇於堅持,寫作是件很寂寞的事,需要一定的毅力和堅守。除了個人獨自堅持外,還可參加一些讀寫團隊,藉助團隊的力量鼓勵、帶動、支援個體的堅持。
《教育家》:您表示,對一個教師而言,不僅要有自己的故事,還要學會用故事改變自己的教育,形成自己的故事教育理念,生成個人的故事教育文化。這個過程中的難點是什麼,該如何去突破?
王維審:教育需要故事,教師也是。故事之於教師成長的意義和路徑有兩點。
首先,教師可以透過撰寫教育故事促進個人反思,從具體事件或案例中反思出值得關注的教育現象,並透過對現象帶來的問題進行分析和探索,獲得認知、技能和理念上的多維生長。
其次,教師將傳統故事、經典故事、真實故事等元素植入教育實踐,讓自己的教育實踐更具溫度、更有人文關懷、更容易被學生接受,從而實現教育過程的柔性和教育效果的最佳化。從實踐上來看,這兩條路徑的實現與深化都存在著一個共性的瓶頸——實踐有餘、理論不足、文化缺位。
現實中,能夠堅持撰寫“教育敘事”的人很多,可以用故事來設計班會課的人也不少,但能夠將這些實踐活動賦予理論支援的人很少,能夠建構起自己的故事理念和文化的人就更少之又少了。其實,這也是教師成長普遍存在的問題,有的教師課講得很好,經常獲得高級別優質課比賽的獎項,課堂教學效果也很好,但往往不能提出自己的教學主張,也不能解讀自己的教學策略。
從實踐型名師到專家型名師的過程中需要突破的難點,應該就是教師研究意識的喚醒和研究能力的培養。當一個教師在實踐上取得豐富的經驗之後,就需要藉助理論支援和理論研究來萃取自己的教育理解和主張,建構起系統的教育理念,生成自己的教育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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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 | 本文刊於《教育家》2021年7月刊第2期,原標題《追求有質感的教育,成為更好的老師》
文 | 本刊記者 李香玉
設計 | 朱強
統籌 | 周彩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