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陽縣的西南面,有個村子叫鳳林村。這裡群山重疊,松林茂密,風景秀麗。早在土地革命時期,我黨就在這個地方播下了革命火種,劉英、粟裕等同志曾在這裡進行過革命活動,中共浙江省第一次代表大會曾在這裡召開。
它是浙南最早的革命根據地之一,浙南人民不僅永遠紀念著這個具有光輝革命歷史的聖地,也永遠懷念著出生在這裡的一位黨的好女兒——被譽為“浙南劉胡蘭”的鄭明德烈士。
01、“讓我快快長大”
一九二五年,鄭明德誕生在一戶貧苦農民的家庭裡。祖父是長工,父親是個農;一家人過著“火籠當棉襖,竹篾當燈照,番薯絲吃不飽”的苦難生活。
明德從小就跟著父親和哥哥一起勞動。春夏時節,她赤著腳上山插番薯、砍柴、拔豬草,秋末冬初,她和大人們一起下田割稻、種麥。晶瑩的開珠掛在紅撲撲的小國臉上,活兒再重再苦,她也不喊一聲累。
有一年稻穀登場了,小明德多麼盼望媽媽燒一餐香噴噴的白米飯讓全家人嚐嚐新呀!但是,媽媽根本沒有糧食米做飯燒。爸爸把收割的穀子曬乾後,一擔一擔挑到地主家去了。小明德真想不通,抱住父親的腿,仰起小臉問:“爹,為什麼我們要把穀子送給別人,自己吃番薯絲呢?”
“愛珠(明德的乳名),我們種的是地主的田。”父親嘆了一口氣說,“每年不管年成好壞,一定要先交足租谷。不然,地主就會來通租,把田收回去,窮人就沒有田種了。”
“為什麼地主有田,窮人沒有田呢?”小明德側著臉,睜大了眼睛。“看,你這裡盡是問題。”父親微笑著拍拍她的小腦袋。他,一個乖巧耿直、剛強。
早在一九三三年就加入共產黨並任赤衛隊長的莊稼漢,對女兒的提問從心底裡感到高興。但是,如何對一個七、八歲的孩子講清楚這個問題呢?他想了一想說:“地主拿了我們的租谷,吃不光,又買田,田就越買越多了。窮人要有田,過好日子,就要團結起來把地主打倒。”
“地主真壞,打倒地主”明德使勁地搖晃著小拳頭。但是,哪一天窮人才能團結起來把地主打倒呢?明德盼呀盼呀。...
終於盼到了。一九三六年,劉英、粟裕同志率領的紅軍挺進師來到了平陽縣。過去經常來往於明德家的一個“商人”,原來就是地下黨的領導幹部葉挺鵬同志,這時他們在村裡發動群眾,搞二五減租,大煞了地主的威風,窮人抬起頭來了。
明德的父親鄭海嘯,已擔任了地下黨平陽縣委書記。劉英、葉挺鵬等一些紅軍和地方黨組織的領導幹部也常常住在明德家。
小明德覺得,那些軍相上藏著閃閃紅星的紅軍叔叔真是可親可敬,他們說話和氣,借東西歸還,還幫老百姓挑水、掃地,天底下哪裡見過這樣好的軍隊!她禁不住又蹦又跳地唱起了剛剛學會的歌曲;“當兵就要當紅軍,處處工衣來歡迎,官長士兵都一樣,沒有人來壓迫人。”
劉英同志看到她天真活潑,常常逗她:“唱得真好,小明德,再來一個!”“報告首長,我要聽你的故事。”她調皮地向劉英同志敬了一個禮。“好,你唱一支歌,我就講一個故事。”明德爽快地答應了。
於是,她依在劉英同志身旁,清脆的小嗓子裡又飛出了一支動聽的歌:
送郎當紅軍,革命要認真,
豪紳呀、地主呀,剝削我窮人。
拉來多拉索,我的哥。....
劉英同志聽得哈哈大笑,一把將她摟在懷裡,撫摸著她烏黑的頭髮,講起了方誌敏烈士的故事:“紅軍裡有一個叫方誌敏的伯伯,是閩浙贛省的蘇維埃主席。他機智勇敢,一身是膽,敵人聽見他的名字都會瑟瑟發抖。
有一次,方主席到江西劉家村去召開一個很重要的會議,不巧這個村的赤衛隊外出執行任務去了。方主席就叫兒童團擔任警戒任務。誰知白狗子綏靖團偏偏這時候向劉家村摸來。兒童團員們急壞了,連忙跑回去報告。
方主席不慌不忙地說"不用怕,孩子們,把你們的土機槍拿出來吧!”孩子們照著方主席的話,把鞭炮放進煤油箱,在村口埋伏下來。敵人剛進村,兒童團員們就點著了鞭炮,一陣噼噼啪啪的‘機槍’聲,把敵人嚇得矇頭轉向,連滾帶爬地逃走了。”
“活該,活該!”明德格格格地笑了起來,“方伯伯真是個勇敢的人!”“可惜,這樣勇敢的伯伯卻叫反動派抓去殺害了。”劉英同志沉痛地說。接著又詳細地講了方誌敏烈士怎樣在一次突圍中被捕,又怎樣英勇不屈地犧牲在敵人的屠刀下。
...劉英同志難過得講不下去了。小明德的眼眶裡也充滿了淚水,她使勁地擦擦眼睛說:“叔叔,我要參加紅軍,狠狠地打反動派,為方伯伯報仇!”
“你太小,人還沒有槍桿高呢!長大以後再去,現在好好學習。記住,幹革命一定要好好學習!”
小明德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唉,誰叫她小呢!她多麼希望自己能像山坡上的春筍那樣過一夜就竄高一節,快快地長大,好跟著紅軍叔叔去打反動派。
02、機智的小交通
西安事變以後,蔣介石表面上接受抗日主張,暗地裡卻加盟“剿共”,僅在閩浙贛地區就有十萬兵力“圍剿”紅軍。一九三七年初至這年秋天,是平陽縣地下黨鬥爭最艱苦的八個月。
鳳林村周圍山頭的一些村莊,都駐紮著國民黨的大批軍隊。敵人三天一搜查,兩天一“掃蕩”,搞得雞犬不寧。環境越險惡,交通聯絡任務就越嚴重。那時,十二歲的明德在家裡常常看見她的五叔鄭志藥——地下黨的一個交通員。神秘地向她哥哥鄭子雄說些什麼,隨後哥哥就悄悄地出門了。
當她後來知道哥哥幹起了地下黨交通聯絡工作的時候,就纏住五權嚷著:“我也要去,我也要去!”五叔見她伶俐機智,又是孩子,便於掩護,就請示領導後,讓她給地下黨送信送物資。開始,她是跟五權、哥哥一起去的。
漸漸地,就一個人送了。她有時提個菜籃,裝作走親戚,有時系把柴刀,扮作上山砍柴的人。象只活潑矯健的小山羊,來往於水頭、騰蛟、山門等幾個聯絡點的崇山峻嶺之間。
深秋的一個早晨,天色陰沉。明德把情報塞在夾衣破洞裡,挽只籃子,像是趕集的樣子,急匆匆地路上了盤旋曲折的大坑嶺。這條嶺,她跟著五叔、哥哥送情報,不知爬過多少次。
那陡峭的懸崖,那鳥獸的怪叫,她都習以為常,只有臨走時五叔的叮囑,卻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耳邊響起,“愛珠,這是一份重要的情報,關係到部隊的安全啊!”
“放心吧,叔叔!”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衣角里的這份情報,自言自語地說。是呀,她又不是第一次送情報麼?幾個月來,在叔叔的指導下,她已經為黨組織傳遞過無數次重要的情報和物資了。
她記得,有一次,紅軍領導機關的一部分同志在轉移途中被敵人圍困在一座大山上,沒有糧食吃,她和地下黨的同志冒著生命危險,把糧食運到山上。
又一次,部隊缺少藥品,她扮作提籃當小販的孩子,混過了崗哨,把藥品送到根據地。前不久,有幾個紅軍在風林村外的老虎洞裡隱蔽,急於和部隊聯絡,但敵人崗哨密佈,明德的五叔也不便行動,就把這個任務交給她。
為防止意外,由叔叔口授情報,她一句一句地背下來,再送到縣委所在地金岙,一字不漏地背出來,終於使紅軍叔叔接上了關係。
說真的,她明德自從擔負這個光榮的工作以來,還沒有怕過困難呢!這一次,她無論如何也要把這封重要的情報送到目的地。像往常那樣,她大大方方地邁步朝前走去。翻過嶺後就到了敵人崗哨密佈的馬跡鄉。
突然,四、五個穿黃軍裝的偽兵揹著大槍迎面走來。是“清鄉隊”,怎麼辦?躲已經來不及了。她急中生智,用力一腳向一塊石頭踢去,腳踢破了,鮮血順著齒縫往下滴,她就在路旁蹲下來。
“站住一干什麼的?”偽兵遠遠地喊起來。明德裝作沒有聽見,繼續埋下頭在擺弄著什麼。這個時候,她已經把情報轉移到一塊石頭底下,然後在路邊摘了幾片草葉貼在腳趾上,裝做止血的樣子。
偽軍飛快跑過來,喝道:“蹲在這裡幹什麼?搜!”“老總,我就住在村東頭池塘邊,你們怎麼不認識了?”明德坦然地站起身來,撲閃著兩隻大眼睛,鎮靜地問答。
偽兵在明德身上搜不出什麼,看看這十一、二歲的小姑娘神情泰然,盤問了幾句就一無所獲地走了。明德包好踢破的腳趾,從石頭底下取出情報,又繼續趕路,終於勝利地到達目的地。
03、在敵人的刑庭上
平西區局面開啟以後,縣委指示他們馬上撒離。七月的一天,明德和武工隊一行十七人懷著勝利的喜悅從平西區返回縣委機關。同志們忘記了疲勞和飢餓,精神抖擻地趕著路。大家心裡暗暗高興過了前面的公舉村,就是我們自己的地界了。
焦急地等待著我們歸去的同志們見到我們,將會多麼驚喜啊明德也要向爸爸詳細彙報自己在平西工作的情況,讓爸爸知道,她已經不是小時候抱著爸爸褲腿問這問那的小傢伙了。
他們剛翻過一座山頭,突然發現幾百米遠的山場裡有一長隊穿黃軍裝的匪兵迎面走來,看樣子約有一百多人。敵人同時也發現了他們。“站住!抓活的。...”的嚎叫聲從對方身上傳來,子彈嗖嗖地掠過頭頂。
在這樣冷落的山路上會遭遇敵人,同志們是毫無精神準備的。林軍中同志沉著地指揮大家邊打邊撒。不幸,明德腿部負傷了,股紅的鮮血從褲子裡面滲了出來。
一位同志揹著她走,敵人越追越近,情況危急。明著掙脫了揹她的同志,堅決地說:“別管我。”在她固執的請求下,同志們忍痛地把她隱敲在一個小水溝裡。後來敵人順著血跡搜尋,明德不幸被捕了。
當晚,明德在偽團部受審。她說自己是過路的老百姓,被流彈打傷了腳。後來敵人叫叛徒施澤民來認。
施澤民不敢當面認,把賊眼貼在監年的壁縫上,認出了明德,忙到平陽偽縣長張韶舞那裡討好:“恭喜縣長,這是共產黨平陽縣委書記鄭海嘯的女兒,別看她人小,共產黨的事情她全知道。”
張韶舞喜得雙眼眯成了縫:嗨!鄭海嘯的女兒落在我手裡,不怕他不就範!鄭海嘯抓到了,平陽縣共產黨不難一網打盡,我老張升官發財的機會就在眼前,哈嘻!因此,他馬上傳令把明德押到平陽城。
他滿以為對付這樣一個黃毛丫頭只要略施哄騙與恐嚇,就能把共產黨的秘密搞到手。於是這個殺人魔王決定親自審問。
在一間黑洞洞的屋子裡,放著一張長條桌,張韶舞裝棋作樣地坐在太師椅上,兩旁站著幾個持槍的匪兵。鄭明德進來了,昂起頭站在他面前,一雙怒睜的大限時,盯得張韶舞心裡有點發寒。
他故作鎮靜地問:“你叫鄭明德?"“你知道了還問什麼?”“好、好,我就喜歡直爽。我問你,你的父親現在在哪裡?”“不知道。”“你們的縣委、區委在什麼地方?”“不知道。”
小張嘉有些惱火,但還是強壓著嗓門問 “那麼,你們的部隊有多少人呢?”“人麼?”鄭明德冷笑一聲,“遍地都是,有一籮筐油菜子那麼多!”
張韶涵沉不住氣了,跳起來大聲說: “你這樣下去,死路一條!”
鄭明德比他聲音還大:“要關要殺隨你的便,要想從我嘴裡得到什麼東西,今生今世別思量!”
幾句擲地有聲的話,把張解舞的腦袋敲得嗡嗡作響。他頹然倒在太師椅上,萬萬沒有想到,一個十六七歲的姑娘竟也不好對付。但他又怎肯放棄這升官發財的機會?於是把甜的、辣的、軟的、硬的手段都用了出來。
他下令所有北港人,只要勸得鄭海嘯的女兒回心轉意,重重有賞。這一下,叛徒、“同鄉”、烏龜、王八統統來了
張韶舞的爪牙、偽鄉長鄭學沛悻悻地趕來,他以同鄉、同族長老的口氣對明德說:“愛珠,你為什麼這樣呆?你講出來,馬上保你回去,給你讀中學、念大學,給你爸爸做大官。共產黨是成不了大事的,你何苦呢?”
明德把他大罵了一頓,說:“閉起你的臭嘴吧!共產黨人不吃你這一套。”還指著他的鼻子,揭露他秘密帶反動軍隊包圍赤沙,妄想破壞省委機關的罪行。鄭學沛被說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夾著尾巴走了。
叛徒施澤民也討好來了,對明德說: “你不講以後要死的,還是搞個假自首出去吧!”明德輕蔑地望了他一眼,說:“我的骨頭沒有你那麼賤!”施澤民被罵得張口結舌,沒趣地走了。
過了幾天,張韶舞的外甥西裝筆挺、油頭粉面地來到監獄,一開口就對明德自我介紹一番,接著說:“你這麼年輕,又這麼漂亮,何必自找苦吃。你講出來,我和舅舅去一說,他保險放掉你,我們一起讀書,留學,將來結。....
明德感到受了莫大的侮辱,對準他的三角臉“啪、啪”扇了兩個巴掌,大聲說:“滾出去!”
來勸說的一個個都碰了釘子,張韶舞急得團團轉。撬不開鄭明德的嘴,升官發財暫且不說,上司查起來他怎麼交賬?於是他不得不親自上陣試一試。
他又一次把明德從監牢裡提出來,假惺地說:“你父親被我們抓住了,他已寫了自白書,要你也寫一張。”說著把一張白紙遞到明德眼前。
明德轉過身子不屑一看,她心裡暗暗好笑,這樣的花招你們用過多少回了!
張韶舞尷尬地收回白紙,強裝笑臉說: “我很佩服你這樣的有志青年,年紀輕輕,相貌又好,何必走此絕路,只要你講出來,張某決不虧待你,我介紹你與我外甥給。.....
“呸!”明德氣板了,一口唾沫飛到張韶舞臉上,斬釘截鐵地說: “別看錯了人。誰要你漢奸賣國賊的臭外甥?”
張韶舞惱羞成怒,露出猙獰的面目,從牙縫裡擠出這麼幾個字,“好呀,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倒要看看你骨頭有多硬,來人哪”
群虎狼似的惡神蜂擁而上,一個滿臉鬍子的睡兵把雪亮的指揮刀架在明德脖子上,嚎叫,“給你最後三分鐘的考慮。”“一分鐘也用不著。”明德鎮靜地回答。“叫她嚐嚐厲害!”張韶舞絕望地喊著。
明德被拖進一間陰森森的屋子,幾個兇惡的匪徒把她綁在老虎凳上,拾來一條大槓壓在她腿上,用力踏下去。...聽得骨頭髮出割裂的聲音,一陣陣撕裂心肺一般的刺痛,使她昏過去了。
一桶冷水把她潑醒以後,張韶舞獰笑著問她:“怎麼樣?到底講還是不講?”“你這條惡狗,日本人面前搖尾巴,老百姓身上亂咬,可恥!”
張韶舞氣得額上青筋根根突出,發瘋似地狂叫“濫水!灌水!灌水!”辣椒水從明德的鼻子、嘴巴、耳朵裡浮進去,倒流出來的是一道道鮮血,她又昏過去了。
醒來後,敵人從她口中得到的只有一句話 “要麼放我出去,要麼槍斃我。”老奸巨猾的張韶舞在一個不滿十七歲的姑娘面前敗下陣來,最後只得命令匪兵把她押回獄中。
04、監獄中的三封信
在將近一年的監獄生活裡,明德忍受著一次又一次的酷刑。但敵人的狠毒,只能折磨她的皮肉,絲毫動搖不了她的革命意志。
她身陷敵手而認清希望所在,面臨危難而志氣不餒。她明白自己的處境,知道敵人對她有特殊的監視,出獄無望,只要一顆丹心還在跳動,就要努力為黨工作。
她看到女牢裡有些難友常常躲在屋角里哭泣,就安慰她們說:“不要哭,我們不是犯人,真正的犯人是漢奸賣國賊。我們不會一輩子坐牢的,總有一天要出頭。”
有的難友問她:“你年紀輕輕犯什麼罪?”她說:“我犯的是‘抗日罪’。張韶舞自己不抗日,也不準老百姓抗日。”同軍的難友都很同情也很喜歡這位性格開朗的姑娘。
七月的暑天,牢房裡悶熱難當,有的女難友唉聲嘆氣。明德就給她們講抗日故事,講日寇鐵蹄下人民的苦難生活。講著講著,她輕輕地唱起了抗日的歌曲:
九一八,九一八,
從那個悲慘的時候開始,
脫離了我的家鄉,
拋棄那無盡的寶藏,
流說流。...
悲壯的歌聲把大家帶進了一個炮火連天的境地,人民扶老攜幼,背井離鄉,追地橫屍,我們可愛的祖國正在遭受極端野蠻的摧殘和蹂躪啊許多難友都聽得流出了眼淚,連看管她們的那個姓蔡的女春守眼圈也紅了。
女看守說:“姑娘,你唱得真叫人心酸。”明德抓緊機會對她做工作:“大嬸,我唱的都是真實的事啊!”女看守點點頭。從此,明德經常和她攀談,爭取她。她也給了明德許多方便。
一天放風時,明德看見地下黨員翁吉中同志也被抓進來了,她急於想和戰友取得聯絡,就寫了一張條子給翁吉中,約他當面談談。一天下午,她和翁吉中見面了。
明德談了自己被捕以後的經過,說:“你以後會出去的,我走不了。我爹爹名氣大,敵人正在四處張貼布告懸賞要捉拿他。現在,他們想在我身上打我爹爹的主意,我當然不會使他們滿意。因此,他們一定會殺掉我。”
翁吉中同志望著明德蒼白而又明顯地消瘦下去的面龐,心中十分難過,問:“你受過刑了?”
明德點點頭,說:“你回去同我爹講,我身體很好,不要掛念我,我已橫下一條心,死都不怕,還怕什麼?”
翁吉中同志哽咽著說:“"如果我能夠出去,一定把你的情況向組織上彙報。”明德鼓勵他說:“你一定能夠回去的。不要難過,千草命總會有犧牲。一定要革命到底。”
在獄中,明德設法給組織上捎過三封信。一次,縣武工隊長黃美金透過關係給她送去五塊銀元,要她買點東西調養身體。明德收到錢後,激動萬分。她多麼想念組織和同志們啊!
她馬上寫了一封信,信上說:“年成不好,家中大大小小沒衣沒被,錢留給家用,不要帶給我了。”這封信透過女看守轉到游擊隊以後,許多戰士感動得哭了。不少人提出要去劫獄,和敵人拚個死活。老誨同志考慮到敵眾我寡,堅決不同意。
這時,張韶舞見從明德身上撈不到東西,又厚顏無恥地託人捎信給老海。要老海寫一封信給他,只需說明德年少不懂事,就可以放過她。
老海十分乾脆地回答捎信者“我的人給他抓去由他處理,他的人給我抓來由我處理,沒有什麼好寫的。”張韶舞不死心,第二次又捎信來,說什麼條件都不要,只需寫上“請釋放”三個字,明德就可以出獄。
實際上這個老孤理是想拿這三個字在群眾中大做文章,破壞共產黨的聲譽。世界上哪個父母不愛自己的子女?但老海果斷地認為,決不能拿黨的原則做交易,也決不能用這種手段讓女兒活下來。他的回答是,“一個字也不會寫。”
明德像他父親一樣堅強。她得知同志們要去營救的風聲,馬上又託人帶出第二封信。叫同志們千萬不要冒險去救她,敵人警戒森嚴,不能因為一個人使部隊遭受損失。她決心已定,能越獄更好,否則就為黨犧牲。同志們接到信,一個個抱頭痛哭,她畢竟是隻有十六歲多點的孩子呀!
一次,明德從女看守那裡得知,敵人正在部署兵力準備向十八都山頂的游擊區進攻。明德把這一情報寫成暗語,送出了第三封信,使部隊及時轉移而脫險。這是明德對黨做出的最後的貢獻。
一年左右過去了,殺人魔王張韶舞完全絕望,只得拿出最後一招,對明德下毒手了。
05、為人民流盡最後一滴血
一九四二年六月二十七日一個陰森森的傍晚,從坡南到偽縣政府的大門口,一路上崗哨密佈,殺氣騰騰。這時路上駛來了七、八輛黃包車,每輛車子後面跟著幾個匪兵。
在第三輛車子上,坐著一個英姿勃勃的姑娘。她身穿青布花衫,面龐雖然消瘦,但兩眼仍射出炯炯光芒。腳鐐手銬和身上的道道傷痕,刻下了她對敵人的無比仇恨,對黨的無限忠誠。
她,鄭明德同志,今天的神色是那樣坦然,態度是那樣從容,彷彿不是在走向刑場,而是在奔赴戰場。在這剩下不多的時間裡,她回顧了自己短短十七年中生活與戰鬥道路上的每一個腳印,臉上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她沒有絲毫的悲傷,因為,她一個窮苦農民的女兒,在黨的教育培養之下成長為無產階級先鋒戰士,這使她感到無比的幸福,她也沒有絲毫的悔恨。
因為,她並沒有虛度這短暫的年華,而是讓生命的每分每秒鐘都發射出熾烈的光和熱,獻給了黨,這使她感到無上的光榮和驕傲,她更沒有絲毫的羞愧,因為,她為了人民的解放,在最嚴重的關頭,沒有享負黨、敬愛的劉英同志和慈祥的父親的教導,經受住了考驗,敵人除了從她身上要去生命以外一無所獲。
她完全是一個勝利者,感到無比的自豪。現在,她要抓緊這生命的最後一刻,宣傳黨的主張,喚起群眾的覺醒,打擊敵人的威風。她仰起頭,環視四周,見到張傳卓同志正在她後面的車子上,就悄悄地對他說:“我們都是共產黨員,死也要有個好樣。”張傳卓同志堅定地點點頭。
車子拉過大街,鄭明德就從車上站起來向兩旁的群眾大聲演說:“民眾們聯合起來,跟著共產黨幹革命,窮苦百姓出頭的日子快要到了。”接著高呼:“打倒國民黨反動派共產黨萬歲!”敵人驚恐了,一群匪兵聲嘶力竭地喊起反動口號,想壓側明德的聲音。
明德不理他們,越喊越響“共產黨是殺不完的,天下窮人是殺不完的!一人倒下去,千萬人會站起來,十年以後,反動派就要完蛋!”喊聲劃破了長空,衝上了九鳳山。
周圍的群眾有的流著眼淚,有的忍不住鳴咽起來。在她車後的一個匪兵吼叫道,“你人都快死了,還宣傳什麼?"明德說:“還有一口氣,子彈沒有吃下去以前,我就要宣傳!”拉車的老人胡培郎回過頭去,望望這位勇敢的姑娘,悲痛地搖搖頭。
明德深情地望了老人一眼,踩下自己腳上穿的一雙七成新的力士鞋,對老人說:“老伯,我們都是窮人,這雙鞋你收下吧,我什麼也不留給反動派!”老人眼淚簌簌地往下掉,手軟了,車子停了下來。後面的匪兵用刺刀逼著老人往前。....
刑場上黑沉沉、陰森森,鄭明德同志昂首向前走去。永別了,戰友們永別了,鄉親們勝利是屬於我們的。在生命的最後一息,她用盡平生之力高呼。
“中國共產黨萬歲!萬萬歲!”青山常在,浩氣長存,鄭明德烈士永垂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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