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6日,波蘭執法人員在邊境村莊庫伊尼察附近使用水槍,阻止試圖從白俄羅斯進入波蘭的難民 圖/新華社
隨著白羅斯和俄羅斯的一體化,且難民危機暴露出歐盟國家邊境管理的漏洞,未來白俄羅斯和歐盟的交界很可能建立一個嚴密邊境,儘管這個新的“波白圍牆”建立前並不會有鐵幕演說,但這或許是現在與冷戰最大的區別,新的冷戰也許也是一場混合冷戰。
近日,波蘭和白羅斯邊境危機持續升溫,造成多人傷亡,甚至一名波蘭陸軍士兵也在其中喪生,這場因為非法移民引發的邊境衝突引起了國際社會的廣泛關注。然而國內媒體和公眾往往很難理解這場危機到底為何是一場嚴重的地緣政治危機。
此事所帶來的問題遠比國內媒體報道的要嚴重,波蘭總理馬特烏斯·莫拉維茨基本月在接受採訪時就指責白羅斯總統盧卡申科“使用難民作為現代混合戰爭的武器”,歐洲理事會主席查爾斯·米歇爾稱這場危機是“對我們歐盟邊界的野蠻、混合攻擊”,北約組織則抨擊“白俄羅斯人為製造非正常移民作為混合行動的一部分”以針對歐盟。
要知道,戰爭是個非常嚴肅的國與國關係定義,可以說是國家之間關係惡化的最壞狀態,整個西方都指責白羅斯在進行混合戰爭,這顯然是個嚴重的指控。那麼西方世界所說的混合戰爭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戰爭狀態?本次波白邊境的難民危機又是否符合混合戰爭的定義呢?
現在所謂的“混合戰爭”,其實是衝突研究中一個新興但定義尚未明確的學術概念。它指的是使用非常規方法作為戰爭手段,這些方法可以在不參與公開敵對行動的情況下干擾和阻止對手的行動。最先提出混合戰爭這個概念是在2007年,美國國防研究員弗蘭克·霍夫曼創造了“混合威脅”和“混合戰爭”這兩個術語,以描述中東一些混合型的軍事行動,比如伊朗聖城旅對伊拉克什葉派武裝的支援、以色列和真主黨的衝突等等。
2013年俄羅斯總參謀長瓦列裡·瓦西裡耶維奇·格拉西莫夫大將在他的一篇論文中提出,相較於傳統戰爭,混合戰爭手段更多樣、行動更隱蔽。一般而言,學術界將中東因為顏色革命爆發的利比亞和敘利亞內戰視為混合戰爭,而俄羅斯搶佔克里米亞以及在東烏地區的行動,都被視為混合戰爭行為。
從中東和烏克蘭的例子可以看出,混合戰爭必然涉及一系列軍事活動,包括虛假資訊散佈、經濟操縱、使用代理人和煽動叛亂、外交壓力和不確定敵我物件的軍事行動(比如俄羅斯在克里米亞危機中派出的沒有國家和部隊標誌的綠色軍裝蒙面武裝人員,這些被西方稱為“小綠人”的軍事單位就屬於很典型的無法確定敵我的軍事行動)。
由於這種戰爭是在衝突的“灰色地帶”進行的,這意味著作戰行動可能不會明顯跨越戰爭的門檻。近年來俄羅斯軍方非常重視混合戰爭的研究,而且將混合戰爭視為對抗西方顏色革命的利器,當然俄羅斯認為顏色革命本身也是西方發起的混合戰爭。
總之混合戰爭往往並不發生在實際對抗的兩個對手之間,比如烏克蘭東部的戰爭俄羅斯認為是對抗北約的行動,然而北約和俄羅斯至少表面上都並未直接參與這場戰爭。所以雙方對對方的侵略指控,都屬於國際法上無法清楚定義的狀態,所以這種戰爭指控更像是一種政治上的宣傳而非嚴謹的外交狀態變更。
即便是直接參與戰爭的烏克蘭,也並未按照傳統戰爭狀態,徹底斷絕俄烏的外交關係,儘管關係冷淡,外交關係卻並未降級。同樣的情況也出現在波白邊境衝突中,儘管雙方都指責對方在挑釁甚至使用了混合戰爭,然而波蘭和白羅斯的關係卻並未決裂,雙方仍舊保持著大使級的外交等級。
回到這場危機來看,這次難民危機顯然並不是偶然發生的,2021年夏天,由於歐盟與白羅斯就雅典航班危機產生巨大外交衝突,因此歐盟開始全面制裁白羅斯,其中最嚴厲的是禁止白羅斯航班經過歐盟國家領空。隨後白羅斯宣佈對敘利亞、阿富汗和伊拉克免簽證,並且解除該地區居民前往白羅斯的所有防疫審查,允許中東和中亞地區難民入境白羅斯並且前往歐盟。
這裡值得注意的是,過去波蘭與白羅斯邊境並沒有嚴格的防禦禁區,除了一些道路關隘設有檢查站之外,雙方接壤的森林和原野並沒有任何防禦設施,雙方民眾可以輕易跨境活動。因此難民到了波白邊境後最初自然很輕鬆便進入了波蘭,而波蘭發現難民的數量非常巨大後也開始在邊境修建隔離鐵絲網,並且加強邊境巡邏隊的兵力和裝備水平,同時波蘭陸軍開始向邊境地區增援。
難民在波白邊境集結是發生在歐盟全面制裁白羅斯之後,而難民問題的確給整個歐盟帶來了一定的外交和政治壓力,因為這涉及到邊境管控、外交、國際形象以及歐盟所倡導的人權價值觀等等。所以儘管歐盟稱之為混合戰爭且邊境上已經重兵部署,卻必須小心控制武力使用,因為過度暴力驅趕難民可能造成嚴重的人道主義危機。
總之,在這個事件中白羅斯不僅沒有任何花費,而且給歐盟造成了不小的麻煩。隨著白羅斯和俄羅斯的一體化,且難民危機暴露出歐盟國家邊境管理的漏洞,未來白俄羅斯和歐盟的交界很可能建立一個嚴密邊境,儘管這個新的“波白圍牆”建立前並不會有鐵幕演說,但這或許是現在與冷戰最大的區別,新的冷戰也許也是一場混合冷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