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10月,中國人民志願軍赴朝作戰,正式拉開了抗美援朝戰爭的序幕。在經過連續7個月的激戰,志願軍迎來了轟轟烈烈地第五次戰役勝利,並且將戰線逐漸穩定在了昔日朝韓邊境-三八線附近。
此時的美國發現,相對於自己嚴重缺乏的兵力儲備和補給運輸,中朝聯軍的補給線卻總能及時補充到位。美國人也開始認識到,繼續糾纏於地面作戰,自然是佔不到多少便宜了,如果主力部隊因此長期陷於朝鮮戰場,以歐洲為重心的全球戰略將會受到威脅。
1951年5月初,美國政府希望透過外交手段向中朝方面傳達“透過停戰談判結束敵對行動”。但在7月10日,美國一邊準備著同中朝方面的談判,一邊要求空軍“採取必要行動充分發揮空軍的全部威力”,並且對朝鮮北部進行狂轟亂炸,房屋、鐵路、工廠等皆被炮火覆蓋。
為了防範美軍進一步的軍事行動,志願軍和朝鮮人民軍緊急向前線部署60個師,並且在1951年春開始大規模更換蘇式裝備,因此無論是從武器彈藥還是運輸配比上來說,所需物資的需求量激增,每天的最少需求量都要高達2400噸。如此大規模的物資運輸,僅靠朝鮮戰場上的小推車和人力揹負是遠遠不夠的。而且在美方轟炸中汽車大部分被損壞,此時只能依靠鐵路來完成物資運輸。
面對中朝方面的物資運輸路線的更改,美國空軍封鎖的重點迅速變更為朝鮮北部鐵路線。在原本19個飛行大隊1100餘架轟戰機的基礎上,美軍又從西面戰場緊急增調了5個大隊和10箇中隊,再加上海軍航空兵共計1700架戰機參戰。其中在京義線317公里到318公里的1公里路段,每次轟炸機次都在50架以上,短短數月時間內,美軍投彈38000枚,空襲地區多達2000多處。由於當時敵機的狂轟濫炸,朝鮮北部鐵路運輸基本屬於癱瘓狀態,志願軍前線部隊因為武器裝備更換和美軍的封鎖,經常出現彈盡糧缺的情況。
因為當時志願軍沒有空中作戰力量,美軍索性在執行轟炸任務時取消戰鬥機護航,以此解放出戰鬥機對道路上的車輛和行人肆意進行低空掃射。志願軍入朝20天內,運輸汽車從1300輛被轟炸得只剩下600餘輛,同時每天還要面臨無休止的轟炸,後勤運輸幾乎陷入癱瘓狀態。不死心的美軍自8月起,為徹底粉碎志願軍的後勤運輸線,利用空中優勢試圖對朝鮮北的鐵路系統進行覆蓋式轟炸。每臺轟炸機每天要對負責路段進行不規律的兩次轟炸,以確保鐵路物資運輸無論何時都處於癱瘓狀態。
1950年11月6日,志願軍第一批鐵道兵三個師、兩個獨立兵團共計兩萬人入朝,擔負起鐵路修復工程任務。在他們入朝後的第一印象是一片淒涼:交通要道的江橋石墩被炸斷,關鍵隧道坍塌擁堵,車站樞紐斷壁殘垣,被炸飛的機車、鋼軌、橫木到處散亂一地。
面對如此巨大且艱難的任務,史阜民所在的連隊於1951年12月開始進入朝鮮搶修坍塌的鐵路橋樑。與此同時,史阜民所在鐵道兵第1師第2團接到命令,支援被美軍轟炸燬壞的K33鐵路,並且要在6小時內搶修完成。因為這條鐵路承載著志願軍的彈藥補給,而且就在不久後為志願軍運送武器彈藥的18列火車必經此處,要是在這裡稍有停留,必定會遭到美軍轟炸,後果不堪設想。
由於時間緊迫和糧食運輸跟進困難等問題,作為副班長的史阜民,只能在零下30多度的天氣,穿著單衣和布鞋奔赴在各個連隊和鐵路線之間。戰士們站在地上不多會,鞋子就會和地面凍在一起,怎麼拔都拔不動,只能把腳從鞋裡抽出來後,用鐵鍬把鞋子鏟開再穿進去。
面對剛被敵機炸斷的K33大橋,史阜民和戰友根本等不及硝煙散去,立刻衝上前去修復鐵道,但在連線最後一根鋼軌的時候發現,兩根37公斤的鋼軌型號因為偏差,始終無法完成對接。事出緊急,大家也是臨時想出一個應急辦法:在兩根鋼軌間用兩根螺絲連線一個道岔尖,先保證列車能在晚上安全透過。
但即便有應急方案,但臨時從現場找到合適鋼軌的螺絲又談何容易?即便費盡周折找到的也全是一粗一細的螺絲,粗的根本就沒辦法插進鋼軌眼裡。此時價川車站打來緊急電話:18列裝載著軍事物資的火車已駛入車站,急等道路修復後過江。如果黎明前火車無法透過大橋,將很可能會被美國空軍轟炸。心急如焚的史阜民一直盯著卡在鋼軌上的螺絲板子,心裡忽然有了主意:既然板子把尖尖的,那麼用它代替螺絲釘進鋼軌接頭的空了,就可以解決通車之急了。
隨即,他便向連長請命:連長,我上。既然沒有螺絲釘,那我就充當這顆螺絲釘。說完,他晃了晃手中的扳手。
連長驚訝地看著他,說道:“你不要命了?你不知道一列軍車多重嗎?就算你這肩膀鐵打的,又怎麼可能撐得過18輛列車的碾壓?”
史阜民則堅定地說:連長,我的肩膀雖然不是鐵打的,但我也豁得出去。咱們不能眼睜睜看著敵機把18列火車炸翻吧!作為一個鐵道兵,就算死我也要死在鋼軌旁!
在場所有鐵道官兵都知道這有多危險,但這也正是一個鐵道兵在關鍵時刻的甘願決死!可能大家都沒人相信史阜民能成功,但他們都被史阜民誓死與使命共存亡的精神深深震撼,情由心生的向史阜民敬了個軍禮。
連長含著淚,點了點頭。得到連長批准的他跑上大橋,剛把再次打磨的螺絲扳手插進道岔尖與鋼軌對接孔,橋頭的通行燈就亮起了綠光,汽笛由遠至近,像催命的魔鬼一樣快速駛來,第一列火車開過來了。
“做好這個活螺絲釘,只要18列火車能安全透過,死也算值了。”史阜民使出了全身的力氣,用胸膛頂著扳手深深地扎進鋼軌的孔裡,這也是史阜民此時腦海中唯一的想法。
第一列火車呼嘯的駛過大橋,就像一條狂奔的巨龍一般向史阜民頭頂壓來。任何人都明白如此體積龐大且速度極快的列車,所產生的能量和壓迫,根本就不是人體所能承受的。列車壓得鋼軌在枕木上嗡嗡直跳,兩邊固定鋼軌的鐵箍瘋狂抖動,插在孔裡的扳手更是想著朝外蹦。在這種情況下,如果出現半點鬆弛,扳手尖將會被強擠出來,人也將會被捲入輪下碾成肉泥,整列火車翻入橋底。
此時的史阜民咬牙站牢了腳跟,雙手虎口因為重力壓迫和劇烈的抖動,血在寒夜中瞬間凝固在手心,隨後又被震動震碎。外露的車梯直接將他的棉大衣刮掉了一大塊,被刮蹭的肩頭甚至可以看到森森白骨。緊握的扳手另一端,因為強烈的跳動,直接扎透了史阜民的肩膀,痛得難受。車管下方排出的蒸汽直接朝著臉部噴來,腦子裡嗡嗡作響卻不敢放鬆手裡。此時的大橋在史阜民的眼中,彷彿跟著火車走動了起來,盤臥在5米高的枕木垛上,史阜民不停地暗示自己堅持,堅持,只要有一口氣,就絕不能讓列車出事。在這種信念加持下,第二列火車又呼嘯著駛過了大橋。
棉衣後背慢慢浸出了汗水,戰友們立即圍了上來,紛紛要求替換史阜民,但被史阜民直接拒絕了。他說:“我已經掌握了這裡的技巧,事關重大,你們就不要爭了,我挺得住。”
連長和士兵們只好退到了一旁,整整一個半小時,史阜民用自己鋼鐵般的肢體做“人體活螺釘”,任由18列滿載武器裝備的列車呼嘯而過;任由車底排氣噴出的熱氣,燙破他的臉和頭部;耳膜撕裂了,虎口流出的血結冰再被震碎再結冰;雙腿亂顫著,全身器官被汗水浸透的棉衣包裹著,已經沒有了知覺,唯獨只有那顆不言敗的心還在跳動。
天色慢慢地破曉露白,史阜民在《十八列火車》中回憶道:“我只覺得兩隻胳膊像斷了似的痠痛,手腳都被凍僵了,腦子也一陣陣發暈,彷彿大橋也跟著火車動起來。我多麼想緩緩勁啊!不行,痛死也不能有這種可怕的念頭,要像真正的英雄那樣經得住考驗。當第十八列火車轟隆轟隆地從這座橋衝到江南岸,我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也是在列車經過後不久,敵機便開始對大橋進行轟炸。隨後不久,史阜民又跟著部隊對其他道路進行修復,在志願軍空軍和高射炮兵的掩護下,鐵道兵仍不顧危險的搶修鐵路,在完全掌握鐵路線的主動權後,最終也徹底粉碎了美軍的“絞殺計劃”。史阜民也因為這次壯舉榮立一等功,並被授予“二級英雄”稱號,同時獲得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一級國旗勳章。
如今,鐵道兵部隊正式更改建制為中鐵十一局集團。而史阜民的“人螺絲”精神也成為了第二工程有限公司攻堅克難、戰勝挑戰的精神法寶,更是融入到企業文化和企業精神中,不斷地傳承了下去。
從1949年-1984年的35年間,鐵道兵部隊中湧現出了一大批英雄模範人物,“雷鋒式好乾部”梁忠孟、“鑽爆能手”李倫穩、“捨己救人”鄧雲昌等,他們都被寫進了歷史,寫進了中國人的血脈之中。
同樣,鐵道兵的奉獻和犧牲,不僅體現在戰爭年代,在和平年代的建設生產中也同樣突出。從20世紀50年代正式建立之初到80年代建制撤銷,鐵道兵官兵保持和發揚了革命戰爭年代的優良作風,艱苦奮鬥,連續轉戰,用生命為國家修建了一條又一條鋼鐵大道。
50年代,鐵道兵更是以移山填海之勢,僅用了22個月就修通700公里的鷹廈鐵路,其中在青藏鐵路的5000公里鐵路之下,幾乎每一尺都留下了鐵道兵的血,至今格爾木市北郊的青藏公里烈士陵園,仍長眠著千餘名青藏鐵路的建設者和鐵道兵。
現如今,鐵道兵作為一支特殊兵種早已消失,但數十萬為國家建設,為革命戰爭勝利付出過血汗的人,定會彪炳史冊。他們機智、勇敢、的意志品質,是留給我們最寶貴的財富。在我們綜合國力日益強盛的今天,外部勢力企圖對我們進行遏制和圍堵,註定會空手而歸,一切針對我們的罪惡行徑,終究會在我們的反制下哀嚎呻吟。
我們不希望有事,但我們也不怕事,我們有革命先烈留下的精神財富,我們經歷過的遠比你們現在所用手段更慘烈,但我們挺過來了,不知道你們能不能挺得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