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趙輝)西周時期是中華文化、中華文明發展的重要歷史時期,東都成周與宗周鎬京是西周王朝統治中國東方與西方的兩處政治、軍事、經濟、文化統治中心。宗周鎬京遺址的發現,確立了西周王朝宗周鎬京的地理位置,而東都成周的具體地理所在,至今仍是中國歷史考古研究中的一個歷史謎團。
2018年夏,陝西省考古研究院鎬京考古隊在鎬京遺址官莊村南勘探發現了一座總面積達1800多平方米的西周大型夯土建築基址(編號鎬京14號建築),這是繼20世紀80年代以來在鎬京遺址勘探發現11座西周夯土建築基址之後的又一次重要發現。經過兩年的考古發掘,考古人員在曾是西周都城所在地的鎬京遺址內,發現了西周大型建築基址、陶排水管道、道路、車轍、祭祀坑等重要遺蹟。
西周初年,因為西周鎬京地處中國“西土”,為了有效地統治管理廣大、富庶的中國東方氏族與民眾,周武王在征服了“大邑商”城池後,定下了“餘其宅茲中,國自之乂民”(【何尊】)的治國方略:我們將國都建在中間位置,西周王朝自然能夠有效管理好全國民眾。周武王不幸去世,“大邑商”商奄與淮夷叛亂,脫離西周王朝的統治。周公奉成王之命東征平叛,開始了“周公行政七年”時期。“召公為保,周公為師,東伐淮夷,殘奄,遷其君薄姑。成王自奄歸,在宗周,作多方。”(《史記周本紀》)、“四年春正月,初朝於廟。夏四月初嘗麥,王師伐淮夷,遂入奄。五年春正月,王在奄,遷其君於蒲姑。”(《竹書紀年》)。周公率領的西周王師為了討伐淮夷,首先佔領了大邑商奄城,遷走了商奄的君主到蒲姑之地,作為西周王師“伐淮夷”的軍事重地,平定淮夷後周成王也從商奄之城返回宗周。
因此,比鄰淮夷的大邑商奄之城、周武王所克的“大邑商”,成為周公所營建的、西周王朝統治東方的東都成周城,成為周成王所居的東都成周城,也就是今天淮河之北一十五處的北淝河四方湖古城遺址。西周周宣王時期的大臣尹吉甫,曾經奉周宣王之命長期駐守於此徵收淮夷地區的賦稅,為西周王朝提供源源不斷的財富。【兮甲盤】銘文:隹五年三月既死霸庚寅,王初格伐玁狁於(餘吾),兮甲從王,折首執訊,休亡敃(愍),王賜兮甲馬四匹、軥車,王令甲政(徵)司(治)成周四方責(積),至於南淮夷,淮夷舊我帛畮(賄)人,毋敢不出其帛、其責(積)、其進人,其賈,毋敢不即次即市,敢不用命,則即刑撲伐,其隹我諸侯、百姓,厥賈,毋不即市,毋敢或(有)入蠻宄賈,則亦刑。兮伯吉父作盤,其眉壽萬年無疆,子子孫孫永寶用。
尹吉甫所“司成周四方責”,實際就是管理成周四方湖古城所徵集的賦稅,並將從淮夷地區所徵集的賦稅財富,安全地、長期地、源源不斷地運往西周的宗周鎬京,以維持西周鎬京王公貴族的奢侈生活。這就是《尚書•旅獒》中記載的西周初年“西旅獻獒,太保作《旅獒》。惟克商,遂通道於九夷八蠻”“明王慎德,西夷鹹賓。無有遠邇,畢獻方物,惟服食器用”,建設“通道於九夷八蠻”的宗周與成周之間“周道”的歷史原因與統治需求。
“淮夷舊我帛畮(賄)人,毋敢不出其帛、其責(積)、其進人,其賈,毋敢不即次即市”,由此可見,從西周初年到周宣王時期,淮夷人民長期承擔著宗周鎬京王公貴族奢華生活所需“畢獻方物,惟服食器用”“其隹我諸侯、百姓”。因此,淮夷人民也遭受了西周王朝的長期盤剝與剝削,“敢不用命,則即刑撲伐”“毋不即市,毋敢或(有)入蠻宄賈,則亦刑”;同時,也激起了淮夷人民對西周王朝統治階級宗周王公貴族的民怨。《詩經•伐檀》真實地記錄反映了淮夷人民對盤踞在成周四方湖古城的西周統治者的諷刺和對社會現實不公地斥責:
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幹兮。河水清且漣猗。不稼不穡,胡取禾三百廛兮?不狩不獵,胡瞻爾庭有縣貆兮?彼君子兮,不素餐兮!
坎坎伐輻兮,置之河之側兮。河水清且直猗。不稼不穡,胡取禾三百億兮?不狩不獵,胡瞻爾庭有縣特兮?彼君子兮,不素食兮!
坎坎伐輪兮,置之河之漘兮。河水清且淪猗。不稼不穡,胡取禾三百囷兮?不狩不獵,胡瞻爾庭有縣鶉兮?彼君子兮,不素飧兮!
因為西周王朝貴族階級在北淝河四方湖古城東都成周城對淮夷人民長期、長年、無止境的財富索取,大量的淮夷人民生產的物質財富需要源源不斷地透過“周道”運往遙遠的宗周鎬京,因此,在北淝河之畔的成周四方湖古城就需要生產大量的運輸工具——馬車,來滿足大量的淮夷財富向宗周鎬京的單向物質運輸。
檀木,因其木質堅硬,香氣芬芳永恆,色彩絢麗多變且百毒不侵,萬古不朽,成為現代家居的上好原材料,為中國南方的特有樹種。以尹吉甫為代表的西周王公貴族,要將在南淮夷地區徵集的大量淮夷財富從北淝河成周四方湖古城運輸到三千里外的宗周鎬京,以上好的檀木製作耐用的馬車木質車輪,是首先要完成的巨大工程,並且是刻不容緩的任務。於是,大量的淮夷人民被迫長期在北淝河之畔從事繁重的檀木採伐工作,透過北淝河源源不斷地運往東都成周四方湖古城,加工製作大量的馬車幅條與車輪,滿足西周鎬京王公貴族對淮夷財富無止境地索取。因此,反映淮夷人民辛苦勞作、控訴西周王公貴族不勞而獲的《詩經•伐檀》就此在北淝河之畔的成周四方湖古城誕生。
“淮”字從水,從隹,“隹”本指“鳥兒”,特指“鳥頭”,引申為“高、精、尖”。“水”與“隹”聯合起來表示“頂級水”、“水至清”。本義為最清的水,特指水名。《詩經•伐檀》中的“河水清且漣猗”“河水清且直猗”“河水清且淪猗”,真實地記錄了成周四方湖古城之陽的夏水北淝河的“頂級水”“水至清”的原始風貌;“隹”所代表的“高、精、尖”的物質財富與高度文化,養育了西周的王公貴族,對“其隹我諸侯、百姓”的傑出貢獻,為中華文化、中華文明的產生提供源源不斷的動力。
考古隊在鎬京遺址官莊村南發現了西周大型建築基址、陶排水管道、道路、車轍、祭祀坑等西周宗周鎬京的重要遺蹟,成為印證鎬京“周道”的終點站、淮夷物質財富的接收站。同樣,在北淝河的成周四方湖古城遺址西的官莊村,成為淮夷物質財富源源不斷髮往宗周鎬京的起點站;是西周貴族階級、大量從事遠途運輸官吏的聚居地。《詩經•伐檀》中的“不稼不穡,胡取禾三百廛兮?不狩不獵,胡瞻爾庭有縣貆兮?”“不稼不穡,胡取禾三百億兮?不狩不獵,胡瞻爾庭有縣特兮?”“不稼不穡,胡取禾三百囷兮?不狩不獵,胡瞻爾庭有縣鶉兮?”,真實地描寫了聚居在成周四方湖古城遺址西官莊村的那些從事運輸的西周官吏階級不勞而獲的醜惡行徑;不勞而獲地將南方淮夷民眾辛勤勞動耕種的稻穀大米,佔為己有的罪惡行徑。
雖然,西周王朝在北淝河之畔的四方湖古城遺址營建東都成周城,盤剝淮夷人民的歷史,隨著周宣王“三十九年,戰於千畝,王師敗績於姜氏之戎,宣王既亡南國之師”(《史記•周本紀》)而結束,西周成周的歷史與具體地理位置也成為中國歷史的千古之謎。但是,北淝河之畔的四方湖古城遺址、古城遺址西的官莊村、官莊村北的馬路村等地名的存在,與《詩經•伐檀》所記錄的淮夷人民血淚史,真實地完整地保留下來,成為破解中華文化、中華文明起源的原始依據材料。
“臣聞中國者,蓋聰明徇智之所居也,萬物財用之所聚也,賢聖之所教也,仁義之所施也,詩書禮樂之所用也,異敏技能之所試也,遠方之所觀赴也,蠻夷之所義行也”。【兮甲盤】銘文、《詩經•伐檀》、尹吉甫採集民間詩歌而成的《詩經》、北淝河之畔的四方湖古城遺址、鎬京遺址考古發現的道路及車轍遺蹟等等,無不向我們展現、印證、還原、證實了“蠻夷之所義行也”的中華民族文化產生的原始歷史、原始地理、原始環境、原始人文。只有、也只有人民才是中華歷史文化的創造者,《詩經•伐檀》是中國文化最好的記錄,中華文明探源任重而道遠。(作者:趙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