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文定
一說起萬曆皇帝,人們總是想到萬曆的貪財和懶政,再者就是那句明之亡,實亡於萬曆。的確到了明中後期,國家弊病明顯,透過歷史,我們可以看到,明朝發生最多的禍亂就是兵變,那麼到底是什麼導致明朝後期兵變不斷,我們可以從萬曆年間的明緬戰爭後的金騰兵變看出端倪。
明神宗萬曆時,緬甸的東籲王朝強盛起來,四處征戰擴張,兼併了今緬甸大部分地區。
萬曆九年(1581年),緬王莽應龍死去,其子莽應裡繼承王位,他繼承王位後,不滿足已從明朝攫取的領土,繼續使用武力向北擴張。萬曆十一年(1583)正月,緬軍攻陷施甸(今雲南施甸),進攻順寧、盞達,深入現在國境上百公里,兵鋒直指楚雄、大理。所到之處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明廷迅速派劉綎和鄧子龍率領明軍進行抵抗,明軍在當地土司武裝的配合下,在姚關以南的攀枝花大破緬軍,取得攀枝花大捷。明軍乘勝追擊,鄧子龍率領軍隊軍隊收復了灣甸、耿馬。而劉綎率領軍隊長驅直入,佔領了隴川,俘虜緬甸丞相嶽鳳。
嶽鳳投降後,緬甸軍隊一觸即潰,明軍一路收復了蠻莫、孟養和孟璉,孟密土司也宣佈內附,阿瓦緬甸守將莽灼也投降了明廷。這個時候局勢向有利於明朝方向逆轉,孟密土司思忠惶惶不安,後見初廷有赦罪不究之語,遂攜印來歸,仍授之孟密宣撫。但旋見嶽鳳等歸順者被斬,思忠驚恐不已,復與錫波思哥出走緬甸(亦是明朝背約渝盟新嶽風的後果之一),而以其母罕烘代掌司印,思忠後死緬中。緬甸便藉口為思忠出氣,集結一部分軍隊進攻孟密,罕烘不支,率子思禮、侄思仁逃往孟廣,緬甸唾手得孟密,遂進圍五章。由於緬甸輕率出兵,又連連得手,頗滋驕惰之心,結果很快被把總高國春一舉挫敗。
高國春,一名高萬春,官至把總。高國春只率五百人突襲五章,沒想到緬軍簡直不堪一擊,連摧六營,破賊數萬,一時頓成奇功,“為西南戰功第一”,連高國春自己也出乎意料。訊息傳到北京,真是一喜未平,又來一喜,明神宗興高采烈,當即敘雲南此功,高國春立即授予世襲副千戶,協同作戰的孟密土舍思化賜以四品服色;巡撫劉世曾、黔國公沐昌祚被賜銀幣,二人之子蔭為世襲錦衣百戶。明神宗考慮到摧毀數萬強敵如此不費吹灰之力,原因實與劉鄧二將連年大破緬軍,使對方產生巨大的恐懼心理有關,因而才出現望風驚潰的情況,於是明神宗對此戰擔任犄角之功的劉綎予以獎賞。
四月,明神宗再次催促犒軍,原擬動用雲南礦銀五萬,但當時礦銀已用於四川湖廣採木之役,新任雲南巡按李彥章上奏說雲南中途遙遠,運餉甚艱平均運三四兩餉銀的費用可折米一石,有點得不償失,請求援引正統年間王驥徵麓川之例,轉餉於鄰省。兵部想了一個折衷之策,將南京戶部(明代實行兩京制,南北各有一整套機構編制,但北京為中央機構,南京稱“行在”)儲銀中撥給十萬兩以作雲南前線部隊餉銀,得到朝廷的批准。遺憾的是戰事甫寧,劉綎手下卻因賞銀一事惹出了麻煩,萬曆十三年三月,劉綎手下金騰、武寧募兵因裨將廖文雅、王化龍剋扣糧餉而發生騷亂。劉令裨將(《明實錄》誤作參將)張應龍處理,並提高獎金,鼓勵先來者給銀二錢,以緩解衝突。
次日其他軍士聞訊趕來,圍住張應龍索要銀兩,張應龍一時也拿不出更多的錢來,只好將自己口袋裡的白銀二十兩給他們。諸軍大索不得,竟乘風舉火,燒燬居民一百七十餘家,騰越知州抱印而逃。劉綎知道這下闖了大禍,立即自蠻莫趕到現場,並以五百名親兵自衛,與亂兵相互僵持,亂兵被勉強勸回。得知訊息的金騰兵備副使傅寵、永昌同知陳克俊,通判陳晨,守備李應南商量追加犒軍費用,除上次鼓譟主犯不給賞外,其餘二千七百人於演武場頒發賞銀。開始每人準備賞銀五錢,引起劉綎異議,認為給少了士兵肯定不依不饒,必請給足一兩,於是共費銀五千兩左右,同時下發月糧。巡按御史李廷彥上報此事經過明神宗聽到這個處理結果後十分憤怒,指責這些士兵恃功邀賞動輒鼓譟,脅增賞金,蔑視法紀;但云南實在太遠,那些士兵也的確立有戰功,最後處理的方案,僅對軍中有關責任人以“撫馭失宜”的罪名下刑部處分。
金騰兵亂的責任本在於賞功過遲、將領涉嫌貪汙所致(但處理得也不算周全),對幾員將領也沒有太大觸動。同時劉綎自己也暴露出兩個致命的弱點,一是生性貪財,二是恃功驕恣。《明史·劉綎傳》也無不記載:“綎將家子,父顯部曲多健兒,擁以自雄……威名甚盛,然性貪,御下無法”
他後來在朝鮮戰爭結束時留戍朝鮮,部隊得不到及時補給,就行賄御史宋應昌,要求早日回國,反被宋告了一狀;徵播州楊應龍時又納其賄,被奪官從軍,所幸得總督李化龍力薦免罪,他又按官場慣例遣人帶玉帶一條黃金一百兩、白銀一千兩投賄李家,被李化龍之父趕出,禮物上繳,事情勢得比較狼狽。另一員將領陳璘也曾向李化龍投賄,正遇上劉艇的使者抱頭竄出,陳璘的使者見狀也立即狼狽而逃,一時兩將被引為笑柄。劉綎為將,幾起幾落,但“性驕恣如故”,曾對馬湖知府詹淑飽以老拳。聞徵播之命“逗留,多設難以要(脅)朝廷”,這些都是劉的一些短處,當然也與當時社會風氣有關,武將處處受文官擘肘,不與文官搞好關係,可能無妄之災就要從天而降。
加上明末軍紀不振,武官的貪賄之風比起文官來有過之而無不及。但瑕不掩瑜,劉綎作戰之勇卻是冠蓋群雄的,“大小數百戰,威名震海內”,明廷倚為公侯干城,最終與清兵作戰殉國薩爾滸。《明史》以劉、鄧並稱忠勇之將,稱讚兩人“昔人謂'武官不惜死’,兩人者益無愧於斯言也夫!”
透過劉綎,可以看到明後期文官武將地位懸殊,在土木堡之變後,武將集團地位日益低下,文官對於武將嗤之以鼻。對於防範武將,文官甚至比皇帝都上心。武將一直被打壓,但是為了仕途,不得不屈服於文官,對於文官大都唯唯諾諾,多行行賄之事。到了明中後期,內亂外患頻頻發生,武將地位有所升高,武將貪汙腐敗也隨之加劇,而普通士兵因為軍費被剋扣,被拖延而日益不滿,發生兵變,也就不難想象了。帝國上層與底層的矛盾也日益衝突。這種現象不僅僅體現在西南戰場,全國都在上演。兵變也就司空見慣了,在女真興起後,遼費日益增加,文官武將卻加緊搜刮,導致兵變頻繁,明朝的戰鬥力量也就可想而知了,大明的滅亡也就指日可待了。
誠如黃仁宇先生的評價:"明朝不能發揮本身力量,不能引用軍事科技非止表現於一時一事,而有官僚組織和社會狀態為背景,積習已成,明朝對後金的戰爭無非是一朝弱點無情的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