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退役的蘇聯克格勃特工、原蘇聯塔斯社駐美國華盛頓記者尤里·施維茨，叛逃前往美國。3年後他出版了一本書，講了克格勃在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許多內幕情況。
按理說，這種人毫無疑問是個可恥的叛徒。可是施維茨卻說自己是出於愛國才這麼做的，甚至俄羅斯國內的一些人也認為他是一個愛國者。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各位小夥伴，歡迎收看《解密克格勃》第十集，今天我們要迎來一個略微心酸的大結局。
施維茨前半生的經歷和普京實在是太像了。他們在同一年出生，同一年讀大學，都是法學專業，同一年被克格勃看中，同一年被選拔進入安德羅波夫紅旗學院進修，同一年被派駐到國外，唯一不同的是，普京去了德國，施維茨去了美國。
和普京一樣，施維茨少年時代也非常崇拜蘇聯情報事業的英雄們，崇拜他們的才幹，崇尚他們的為人，認可他們的人生觀和價值觀。
然而他工作後，經歷了從理想跌落到現實的那種幻滅感。
施維茨克格勃軍裝照
80年代的克格勃，早就不是當年的契卡，也不是二戰時的內務部，甚至不是安德羅波夫時代的地表最強情報組織。菜鳥特工們很快就明白，他們在安德羅波夫紅旗學院中學到的知識，已經沒有太大用處了。因為在工作實踐中，至關重要的不再是專業能力，而是要看你能否與上司搞好關係。否則，你就算能搞到再有價值的情報、發展再有地位的線人，也難以在上司面前得到較好的評價，更別提在克格勃系統中得到升遷了。
間諜們雖然高智商高情商，但他們在職場上有個致命的缺點，那就是資訊封閉、過於專注。優秀的間諜，往往太專注眼前的工作，以至於忽略了要去逢迎那些可以在一道命令、一次彙報甚至一個電話之間就決定他們命運的人。而這些手中掌握著升遷大權的領導，除了善於討好上級之外，幾乎再無別的長處。
而這種領導，壓根就不需要有太多間諜的專業技能，他們最需要的本事是溜鬚拍馬。只要當了領導，即便不是情報專家也可以變成專家，不是間諜英雄也可以變成英雄，勳章照樣掛滿衣服。他們還可以凌駕於真正的專家和英雄之上，發號施令。更上一級的領導似乎也根本不在乎他的部門，能否取得什麼貨真價實的成績，只要能保住屁股下的椅子，什麼樣的成就都是可以透過寫報告編出來的，只要報告寫得好，升職加薪少不了。
克格勃時期的普京
在施維茨看來，克格勃的中高層充斥著這種人，而最典型的代表，就是當時、也是最後一任蘇聯國家安全委員會主席克留奇科夫。
然而，情報是一個講求效率和真才實學的特殊系統，光憑吹牛拍馬，怎麼可能使這個龐大的機構正常運轉呢？又怎麼可能和中情局、摩薩德這樣的世界著名情報機構相抗衡呢？
這就是施維茨在美國所看到的一切。無論是戰略戰術，還是技術手段，還是資金保障，克格勃和中情局完全沒法比，數次較量沒一次贏得，這讓施維茨充滿了挫敗感。他在國內時還沒有意識到，然而一踏上美國的國土，奮戰在情報戰最激烈的地方時，他就深深感覺到，自己彷彿是在為一個即將敗落的爛攤子，拼命支撐著門面。
然而非常諷刺的是，施維茨發現美國所有的媒體和政客，都在有意識的把克格勃吹噓成無所不在、無所不能的超級諜報組織，這種近似於神劇的描繪，與施維茨舉步維艱的親身經歷相去甚遠。漸漸地，他悟出了其中的奧妙，中情局無限誇大自己對手的能力，並非是為了長他人的志氣、滅自己的威風，這其實是美國政府部門的老套路了，製造一個虛幻的強大對手，用以說服議會，獲得更多的財政撥款。
記者時期的施維茨
漸漸的，施維茨對克格勃組織的信仰幻滅了，他陷入了深深的苦惱之中，極度困惑而不能自拔。
沒過多久，東歐劇變，克格勃對駐外情報機關進行了一次大“清理”，大批的情報官員舉家回國。這當中就包括了普京和施維茨。
普京的心路歷程和施維茨差不多。普京的經歷更慘，兩德合併的前夜，他被拋棄，不得不靠一支手槍保衛自己的陣地。回到國內，他們再也無法信任組織，失望代替曾經的激情。普京申請轉為預備役，去母校找曾經的老師二次就業。而施維茨更決絕，他交了一份辭職申請報告，要求退役。在這份報告中，他甚至表示願意放棄國家給克格勃軍官制定的特殊退休待遇。
兩人的申請很快都被批准了，此時已經亂成了一鍋粥的克格勃，完全沒有多餘的精力對這種“小人物”稍加留意。組織對這些寶貴的情報人才，完全採取了放任自流的態度。而施維茨口中的“溜鬚拍馬大總裁”克留奇科夫，也即將開始他最後的表演。
克留奇科夫
克留奇科夫可以說是“躺贏”的典型，他沒有接受過一天的情報培訓，沒有幹過一天一線的情報工作。大家還記得我們在第六集裡講過的“爬坦克底”練膽訓練嗎？但凡克留奇科夫爬過一次坦克底，他後來也不至於慫的不像個男人。克留奇科夫能升遷，全靠有個好領導。1954年他從高等外交學校畢業後，被分配到蘇聯駐匈牙利大使館工作，頂頭上司就是未來的蘇共老大安德羅波夫，從此他就一直緊跟安總，成了安總的御用秘書。1967年安德羅波夫調任克格勃主席，助理克留奇科夫也理所當然跟著進了克格勃，歷任克格勃主席助理，委員會秘書長，第一總局第一副局長、局長，從1978年起兼任克格勃副主席。
此時的克留奇科夫根本沒有想過，有一天，蘇聯的生死存亡會掌握在他的手上。
克格勃的元老們對克留奇科夫的評價很糟糕，大多數人認為他是一個平庸的人，沒有過人的才智，從不獨立決斷任何事情，即便是他後來當了第一總局的局長，一有事就會抓起直線電話，與安德羅波夫取得聯絡。通常情況下他的開場白是這樣的：“您好，現在有這麼一件事，您看該怎麼辦？”而安德羅波夫就會在電話那頭向他口述機宜，克留奇科夫就認真而恭敬地聽著。很多人都認為克留奇科夫即便活到1000歲，也只能是安德羅波夫的一個助手，永遠都是。
安德羅波夫
但是，誰讓克留奇科夫有一個好師兄呢。安德羅波夫太短命，他的另一位弟子戈爾巴喬夫當上了蘇共總書記。1988年，時任的克格勃主席切布里科夫激烈反對所謂的改革，於是戈爾巴喬夫決定換個自己人。他認為克留奇科夫是老師的好弟子，就把他提拔成了克格勃主席。就這樣，蘇聯自爆前夕，保衛國家政權的強力機關被一個庸人領導了。
1991年7月29日和30日，戈爾巴喬夫、葉利欽和納扎爾巴耶夫在新奧加廖沃舉行會晤，3人商討了蘇聯國家命運的問題，他們決定，將蘇聯改成1個新的“蘇維埃主權共和國聯盟”，雖然縮寫依然是CCCP，但國家性質已經完全不同了，甚至聯邦都要變成鬆散的邦聯。
這一切都是密而不宣的，但對克格勃主席來說，當然不是秘密。新的聯盟條約讓克留奇科夫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倒不是因為國家要完蛋了，而是克格勃這個部門要game over了。原來，新的聯盟條約是這樣寫的：未來聯盟國家安全部門的作用，僅僅是協調各共和國安全機構的活動。“協調”這個詞是什麼意思，不言而喻。也就是說從今以後克格勃就要變成婦聯這樣的單位了。
戈爾巴喬夫
克留奇科夫立刻向戈爾巴喬夫表達了自己的嚴重不滿，戈爾巴喬夫回答：能把你們保留下來就已經很不錯了，你居然還要其他的，想屁呀！
克留奇科夫絕望之下，轉而向葉利欽求助，他花了好幾天，終於說服葉利欽同意將“協調”2個字改成“領導”。
你們看，都到這個時候了，克留奇科夫的注意力依然放在這種細枝末節的事情上。明明手握60萬人的力量，卻根本就沒有想過要怎麼好好用起來。
1991年8月4日，儘管蘇聯形勢已經接近崩潰的邊緣，戈爾巴喬夫依然決定去南方黑海沿岸的克里木半島休養。
819政變
戈爾巴喬夫跑路後，留下來的克留奇科夫和國防部長亞佐夫等人覺得有必要準備起來，他們拉了一批支持者。
8月15日，《莫斯科新聞報》終於披露了新的聯盟條約草案，並且告訴大家，還有5天，8月20號就要簽約了。輿論頓時譁然，社會動盪驟然加劇。蘇聯公民們困惑不解，他們明顯不贊成條約中的絕大部分條款。但老百姓的反應不能以某種有組織的形式表現出來，也得不到必要的組織力量。
克留奇科夫向戈爾巴喬夫打電話報告，首都現已處於失控狀態，國家政府機構已無法正常管理。然而，戈爾巴喬夫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8月16日和17日，克留奇科夫頻繁的和其他有關部門的領導聯絡，他們一次又一次打電話請求戈爾巴喬夫中斷休假，飛回莫斯科，商討聯盟條約中的不妥之處，做出能使國家擺脫危機和災難的決策。然而等待他們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8月18日，克留奇科夫終於下定決心，派人去克里木半島，當面請求戈爾巴喬夫回來履行工作。 考慮到戈爾巴喬夫這個人耳根子軟，克留奇科夫擔心莫斯科還有其他的人也在當說客，所以他決定在自己派出的人到達克裡木之前，先切斷戈爾巴喬夫與其他人的通訊聯絡。
支援葉利欽的人群
這邊，克留奇科夫這批人還在笨拙地、軟弱地試圖挽救蘇聯，那邊的葉利欽卻咄咄逼人，毫不掩飾自己的邪惡企圖。他宣稱要求得到俄羅斯民族國家的主權和獨立，要求廢除蘇維埃聯盟機構，並將最後期限定在8月20日。
8月18日晚上11點，去見戈爾巴喬夫的人回來了。不出意外，戈爾巴喬夫拒絕批准實行緊急狀態，也不同意返回莫斯科，他甚至說因為自己感到不太舒服，還必須再接受幾次治療。
但蘇聯已經等不起了，克留奇科夫終於下定決心，為了國家的生死存亡，冒一次險。
第2天，8月19日，國家緊急狀態委員會成立，委員會宣佈戈爾巴喬夫健康狀況不佳，政府工作由委員會主持，副總統亞納耶夫開始履行蘇聯總統的職責。
19日上午，軍隊開進莫斯科，最開始委員會的工作還算順利。當坦克出現在莫斯科街頭的時候，市民們表現得非常平靜。全世界的輿論都認為政變已經成功了。
葉利欽和戈爾巴喬夫
然而在第2天也就是20號上午，形勢急轉直下，開始惡化。根子就在葉利欽身上。以葉利欽為首的俄聯邦領導人和俄羅斯民主派，得到819政變的訊息後，迅速聚集到葉利欽的郊外別墅裡商量對策。
8月20日上午9點，葉利欽來到俄聯邦議會所在地白宮。白宮大樓旁停著塔曼師的坦克分隊和圖拉裝甲師的裝甲車。大樓裡有大量的隔離房間、地下倉庫、地下出口，葉利欽決定以此為據點堅持下去。
下午一點，葉利欽看到白宮窗外一輛坦克，靈光一現，他跳到坦克上宣讀《告俄羅斯人民書》，指責緊急狀態委員會要恢復蘇聯的政治鐵幕統治，號召群眾發動總罷工。這一刻被照相機定格下來，這張照片也成了葉利欽的經典瞬間。
到了20號晚上，議會大廈前已經聚集了數萬示威群眾。克留奇科夫命令阿爾法特種部隊進攻，但阿爾法拒絕執行命令。
葉利欽爬上坦克
很多人在事後責備阿爾法的背叛，但大家不知道，其實，他們是情有可原的，因為就在前一天晚上，阿爾法部隊被克留奇科夫狠狠耍了一番。
很少有人知道，克格勃曾策劃了一次逮捕葉利欽的行動，他們離成功只差一步。8月19日事變當天的凌晨2點，阿爾法部隊指揮官卡爾布辛得到命令，他召集了所有部下，冷靜地說：“有命令，立刻逮捕葉利欽，上面給了兩套方案，一套是直接衝進別墅抓人，另一套是等目標出來”。然而具體用哪個方案，直到行動最後一刻也沒有明確指示。8月19日凌晨4點，60名阿爾法特種部隊計程車兵分成幾輛汽車出發，40分鐘後部隊到達葉利欽在莫斯科郊外的“阿爾漢格爾斯克”別墅。
卡爾布辛命人對整個別墅區進行了偵查，然後向總部報告：已經做好戰鬥準備。但總部給的命令是：原地待命。阿爾法隊員們只好等著。
不久後，別墅的燈亮了起來，從裡面走出了幾個人。他們似乎發現了遠處正在待命的阿爾法特種部隊。卡爾布辛又請示：“我們可能暴露了，請儘快下命令。”但得到的命令依然是，原地待命。幾分鐘後卡爾布辛再次向上級請示，得到的答覆是：採用第二套逮捕方案，也就是說要等葉利欽出來時再採取行動。卡爾布辛不知道總部到底在搞什麼鬼，但是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於是，正準備衝進目標的隊員們又撤了回來，潛伏在葉利欽離開別墅後必經的道路上。
阿爾法特種部隊
早上7點多，從別墅中駛出幾輛黑色轎車，其中包括議會主席哈斯布拉托夫。卡爾布辛再次向總部報告，但答覆依然是“原地待命”。此時隊員們已經糊塗了，根本不知道總部想讓他們怎麼做。
到了8點鐘，又有轎車從別墅中駛出，兩輛“吉爾”，兩輛“伏爾加”以及數名保鏢。卡爾布辛再次報告，但依然只得到“原地待命”四個字，卡爾布辛氣急敗壞地質問道：“他們再過５分鐘就走了，怎麼還待命？！”但總部依然惜字如金：“原地待命！”當轎車開過時，轎車內的人甚至可以同特種隊員互相對望。卡爾布辛已經沒有任何精神了，他問總部：他們都開走了，現在怎麼辦？ 這次總部終於很“大方”的給了一個長句子：“留下部分人員監視別墅，其他的人撤回駐地。”就這樣，逮捕葉利欽的計劃破產了。一個隊員後來接受採訪時說，不管當時採取哪套方案，我們都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可以勝利完成任務。
此時的卡爾布辛還沒意識到，因為這次逮捕的失敗，葉利欽才得以自由行動，才能夠跳上坦克大肆叫嚷，聚集大批群眾，最終導致819政變失敗，蘇聯隨後解體。很多人都不明白，在8月19日凌晨的時候，克留奇科夫依然對克格勃有著絕對的掌控權，他為什麼會如此優柔寡斷？他為什麼會任由葉利欽在阿爾法部隊的眼皮子底下大搖大擺的走過？他為何會如此放任最大的對手輕鬆進入首都莫斯科？
克留奇科夫
克留奇科夫在這一刻，比豬還蠢，比太監還慫！而經歷了這場荒唐的行動後，他再也指揮不動阿爾法這支最精銳的部隊了。
第2天也就是8月20日上午11點，葉利欽在白宮開始搞事情，卡爾布辛再次被叫到克格勃總部。這次在場的還有克格勃其他部門的領導人和軍方的領導人，會上制定了佔領俄羅斯聯邦議會大廈白宮，並逮捕葉利欽的計劃。下午2點第2次會議召開，確定了具體的細節：由克格勃部隊開路，空降兵部隊和訊號旗特種部隊配合進攻，而阿爾法特種兵將擔任總攻角色，進攻期間還會有武裝直升機和坦克協同。行動時間確定在 8月21日凌晨3點。
但是，當任務命令傳到阿爾法駐地時，隊員們猶豫了，因為他們派人去現場偵查過，發現那裡聚集了5萬多平民，強行進攻就意味著一場大屠殺。
接著，他們的配合部隊接連退出任務。第一個叛徒是空降兵副司令格拉喬夫，他和葉利欽的代表接觸後，得到了國防部長寶座的許諾，於是轉而支援葉利欽，拒絕執行現任國防部長亞佐夫的命令。
訊號旗部隊的代表也說，這個任務太艱鉅了，我們不參加。坦克部隊甚至沒有將坦克開出來，藉口是出現了某種故障。
廣場上聚集的人群
卡爾布辛是唯一一個還願意效忠國家的人，他準備帶領他計程車兵單槍匹馬作戰。出發前，一個隊員說：“指揮官同志，您忘了昨晚發生了什麼嗎？現在的情況你也非常清楚，也許我們不執行這一命令會更好一些。”大家停下了腳步，卡爾布辛仰天長嘆，他知道他已經無力迴天了。他寫好了辭職信，再次返回總部報告情況，不過，這時候總部已經有新的命令傳來了。
21日上午，蘇聯國防部下令軍隊撤回駐地。21日晚8點，戈爾巴喬夫在度假地發表宣告說，他已經完全控制了局勢，並將於近日重新恢復行使他的總統職權。22日凌晨，戈爾巴喬夫回到莫斯科，克留奇科夫和其他819事變的參與者均被逮捕，內務部長普戈自殺身亡。
819政變就這麼莫名其妙的失敗了，挽救蘇聯的最後一次嘗試破產。
後面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諷刺的是，克留奇科夫不忍心下手逮捕葉利欽，但葉利欽卻認為克留奇科夫是最危險的人，對他毫不手軟。此後，克留奇科夫被捕入獄，並在名為“水兵寂靜”監獄的單囚室裡寫完了自己的回憶錄《個人檔案》。1994年他被大赦釋放。
晚年克留奇科夫
葉利欽上臺後，沒有放過克格勃。在819政變中，他親眼看到了克格勃的實力。他很清醒地認識到，如果把涉及國家安全的各種特權，全部集中在一個機構，而自己又無法控制這個機構的話，那麼他的總統寶座是坐不穩的。
於是，葉利欽派了自己的親信巴卡京來接任克留奇科夫，擔任最後一任克格勃主席。巴卡京只有一個任務，那就是肢解克格勃。原來直屬的部隊移交國防部，邊防部隊被劃出去變成獨立部隊，各大分局也全部被切割完畢，克格勃碎成了一塊塊，變成了聯邦安全域性、對外情報局、政府通訊和資訊局、邊防軍等多個獨立部門，分別履行各自的職責，同時大規模裁員。到最後，克格勃的總人數從60萬一下子減少到了4萬。
這個世界上曾經最強大的情報機關，終於不復存在了，而情報人員的地位也是一落千丈，很多為國家奮鬥了一輩子的老特工，也和全蘇聯所有退休職工一樣，領不到退休金。
在這樣的情況下，很多人開始自尋生路。有的特工利用手裡的機密檔案換錢；有一些人用自己的特長創辦私人保安公司；還有些人開始為西方財團公司和科研組織，或者更惡劣的，為西方情報機構效力，公開蒐集俄羅斯政治、經濟、軍事等領域的情報，靠變賣情報資源度日。
這些人都是專家，長期在情報部門工作，對偵察和反偵察技術瞭如指掌，手中也有大量的先進裝置和人脈。新成立的聯邦安全域性等於要和自己的老前輩打仗，經費有限、人手有限，能力當然也有限，根本沒辦法控制他們。葉利欽時代國家亂成一團糟，也和聯邦安全域性的這種弱勢有很大關係。
大家還記得影片開頭那個“叛逃”的施維茨嗎？蘇聯已不復存在了，但俄羅斯總要繼續存活下去，總不能第二次解體吧。作為一個普通公民，施維茨決定他應該再為祖國做一點有用的事情。
他決定寫一本書，揭開克格勃在80年代末是如何腐化墮落的，分析蘇聯駐外情報工作的弱點。這麼做，也許能促使葉利欽和新的聯邦安全域性，全面認識蘇聯時期體制和策略上的得失，吸取前人的教訓，不要再走老路了。
然而書稿完成後，施維茨更加絕望了。他原本以為新的俄羅斯會有傳說中的言論自由、出版自由，然而沒有一個出版商敢承接這本書的出版業務。顯然，這本書批評了很多人，而這些人在蘇聯解體中撈足了好處，成了新俄羅斯的權貴，出版社哪裡得罪的起。
90年代的俄羅斯
施維茨最後想了一個曲線救國的辦法，那就是去國外出版他的著作。但克格勃有規定，秘密情報部門的離職人員，想要出國的話，必須經過8年以上的解密期。施維茨等不了8年，他悄悄地從波羅的海三國那裡出境，然後前往美國。
在離開祖國前，他為自己訂了2條基本原則：第一，絕不做危害俄羅斯的事情，絕不為中情局服務。第二，書的出版不會答應任何附加條件，該書的中心思想是檢討前蘇聯克格勃工作的失誤，但絕不抹黑。
施維茨1993年進入美國，直到1996年，這本書才得以出版，這中間的3年也是他和中情局博弈的3年。施維茨最終還是達到了自己的目的。
他在書中總結道，克格勃在體制和人事上的不合理現象，之所以能夠得以存在並無限制的發展延續下來，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既得利益者充分利用、甚至誇大了秘密工作的特殊性，使知情人被侷限在一個最小的範圍內。於是上位者的種種胡作非為完全避開了應有的制度和輿論監督。克格勃的官僚主義和腐敗，就這樣被一種特殊的保護傘掩蓋下來，並逐漸形成長期的惡性迴圈。最後的惡果，就是國家在需要拯救的最關鍵時刻，克格勃主席位置上坐著克留奇科夫這樣的無能之輩。
老年施維茨
這本書出版後，很多俄羅斯國內曾經的同事，從各種途徑向施維茨表達了祝賀和支援，因為施維茨說出了他們想說而不敢說的話。
不過當時的俄羅斯總統還是葉利欽，他可聽不進這種忠言逆耳。他對後克格勃時代的聯邦安全域性，簡稱FSB，採取了極其戒備和限制的態度。如果不是因為國家執行必須有這樣的機構，他甚至恨不得把 FSB徹底解散。從1992年到1998年，俄羅斯的國家安全機構3次改變組織和名稱，8次更換領導人。1998年中國國防大學出版社出版了一本匿名專家撰寫的蘇聯情報史，書中這樣評價葉利欽的所作所為的。
“葉利欽對俄羅斯國家安全機構組織和人事安排上的取捨原則，是以是否有利於自己權力的鞏固為出發點的，根據這條基本原則，不論你是經驗豐富的情報專家，還是鞍前馬後效力多年的親信，這些因素全都可以不在考慮的範圍之內。在這樣的國內政治背景下，俄羅斯國家安全機構的發展必然會受到很大的制約。”
這本書寫成於1998年，當時作者對FSB的評價是“看不見前途的蟄伏”“復甦極為艱難”“恐怕再也難以重振當年克格勃時期的雄風”。書中羅列了歷任FSB局長，最後一任局長定格在了普京身上。
所以說，有時候歷史變得太快，讓人大跌眼鏡。就在大家都以為克格勃要完蛋了，俄羅斯搞不好要二次解體了，結果天降猛男。
普京上臺無論是對FSB，還是對俄羅斯來說，都是一件幸運的事情。也許他的確能力有限，無法徹底革除老同學施維茨書中所說的那些弊端，也沒法把蘇聯變回來。但無論如何，國家保住了，克格勃得以傳承下去了。
2007年11月23日，克留奇科夫在莫斯科病逝，終年83歲。在他生命的最後幾年裡，得到了普京的禮遇，畢竟普京也算是他在第一總局的老部下了。
好了，到這裡長達十期的《解密克格勃》就要完結了。在此up要感謝各位朋友這5個星期來的支援，感謝大家這個三級小號的支援，也感謝普京大帝寬宏大量，被cue了無數次也沒把up逮去西伯利亞挖土豆。克格勃雖然完結了，也不是徹底結束，以後如果大家喜歡，比方說某一集點贊過萬了，我們可就出“單曲”，陸續播放。從下一期開始，我們要講一部新的世界爭議歷史，保證足夠有料，足夠驚悚，絕對精彩。我們下週不見不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