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年的奧運會,人們都會為奧運健兒們搖旗吶喊,可見大家對於體育賽事、國家榮譽的關注。但是,除卻此時此刻的光環,這些運動員此後的經歷是否還萬眾矚目那就很難說了。
當我們翻開中國田徑史,會發現1993年的那一書頁中必定會濃墨重彩地寫著“馬家軍”三個字。
“馬家軍”是何許人也?
其實,它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支隊伍,因教練叫馬俊仁而得名。在國際體育上以團隊聞名的情況並不多見,所以馬家軍的崛起在那個年代無疑是一個傳奇。
令人嘆息的是,馬家軍的這把田徑之火沒過幾年便隨著團隊成員的崩解和醜聞的暴露而迅速熄滅。
而回看馬家軍成員後來的發展狀況,不禁令人唏噓。
馬家軍崛起,書寫賽場新紀錄
馬俊仁出生在1994年,家裡經濟條件並不好,父親還重病在身。馬俊仁輟過學,後來進入體校學習,從那以後,其人生就彷彿和體育掛上了勾。
從體校畢業後,馬俊仁選擇參軍當兵,退伍後便去中學裡當了一個體育老師,後來又被調入鞍山市體育學校任中長跑教練,在1982年成為遼寧省馬拉松教練。
馬俊仁身負重任,訓練起來毫不含糊,他會刻苦鑽研,摸索出合適高效的訓練方法。
此時的他,只知埋頭苦幹,雖然曾帶著隊伍獲得過幾次小型比賽的冠軍,但是也並不曾想到手中的這群孩子日後會大放異彩,在中國田徑的光榮牆上添磚加瓦。
1991年亞洲田徑錦標賽,馬家軍中的曲雲霞奪得了800米和1500米的金牌,在次年的世界青年錦標賽中,馬家軍三個隊員一舉拿下了三個金牌。
正在大家為馬家軍的這些成就歡欣鼓舞、讚賞有加的時候,1993年的馬家軍卻再次拔高了人們的激動值。
1993年,對馬家軍來說是名揚國際的一年,對中國田徑來說是榮耀的一年,對世界田徑來說則是嶄新的一年。
8月的斯圖加特世界田徑錦標賽上,王軍霞、曲雲霞、劉東分別獲得10000米、3000米和1500米冠軍,幷包攬女子3000米前三名。
9月的全運會上,王軍霞和鍾煥娣在女子10000米比賽中雙雙打破了挪威選手保持了7年的世界紀錄。
其中,王軍霞以29分31秒78的成績奪得魁首,是世界上第一個突破女子10000米跑30分鐘大關的運動員,西方媒體驚奇地稱之為“東方神鹿”。
在隨後的女子1500米比賽和女子3000米決賽中,王軍霞和隊友曲雲霞再次打破了前蘇聯選手保持了13年的世界紀錄,王軍霞則以8分6秒11的成績打破女子3000米世界紀錄,再次奪魁。
此次比賽,馬家軍一路勢如破竹,連破三項世界紀錄,幷包攬了女子馬拉松專案的前四名,且她們創造的世界紀錄在很長一段時間之內都沒有人能夠打破。
此後一年之內,馬家軍連續66次重新整理全國紀錄、亞洲紀錄乃至創造世界新紀錄,一時之間,馬家軍名聲大噪,無出其右。
國際體壇為之震動,直呼“世界長跑進入了馬俊仁時代”。
回國之後,包攬多枚金牌的馬家軍自然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榮譽和讚美之聲,不僅有國家領導人接見,還應邀出現在了1994年全國春節聯歡晚會的電視熒幕上。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隊伍上下的一舉一動、隊伍背後的日常生活,人們無不關注。
馬家軍“兵變”,分崩離析輝煌不再
馬家軍如一場流光溢彩的流星雨,輝煌地劃過了1993年田徑賽場的天空,隨之而來的卻是一場“兵變”。
1994年12月,在外人看來堅如磐石的馬家軍內部開始產生動盪,主力隊員劉東率先離開,緊接著七名男隊員因為獎金分配不均等問題陸續告辭。張林麗、王軍霞等人本來想開誠佈公地與教練馬俊仁談一談,但是卻遭到了拒絕。
於是在12月11日晚上,王軍霞帶領著十幾名隊員一起遞交了辭職信,第二天凌晨便毅然決然地離開了訓練基地。
在12月29日,教練馬俊仁奔喪回來路上又突然遭遇了車禍。
就像多米諾骨牌一樣,馬家軍接二連三崩潰四散,走的走傷的傷,很快便有名無實,只剩了一個空架子。而在此之前,王軍霞剛打破記錄拿下廣島亞運會1500米冠軍,誰承想這竟是馬家軍最後的輝煌。
馬家軍主力隊員集體出走這麼大的動作,自然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外界揣測頗多,流言蜚語,真假參半。
經過一段時間的沉澱後,當年出走的真相也逐漸浮出水面,原來很大的一個原因是馬俊仁訓練的“鐵血手段”——雖然作為國家田徑隊,訓練是該很嚴格,但是馬俊仁的嚴格,已經到了影響隊員們的精神的地步。
據當事人回憶,馬家軍的日常之一就是每天一個馬拉松,而馬俊仁有時會騎著摩托車拉著隊員跑,跟不上的話就會被無情地拖出好幾米地。
為了讓大家心無旁騖,馬俊仁經常撕毀、燒掉大傢俬藏的雜誌、書籍,也會用錘子砸爛隨身聽和磁帶,要斷絕她們與外界的一切聯絡;脾氣上來時馬俊仁總是出口謾罵,強硬而粗暴。
總之,在馬俊仁的眼裡只有田徑,隊員們似乎都只不過是跑步機器而已。
久而久之,有很多隊員的身體承受不住,經常受傷,而沒有人情關懷的教練,更是讓她們揹負起精神的雙重壓力,於是才不得不出走求生。
第一代馬家軍如風雲散盡,馬俊仁仍不死心,繼續培養第二代馬家軍,然而總是差強人意。
在2000年悉尼奧運會上,馬家軍參賽的七名隊員中有六人被查出使用了興奮劑,多次磋商無果後,這些運動員被拒之門外。
這次醜聞對馬俊仁的職業生涯形成了一個巨大打擊,從此,馬家軍真正跌落神壇,無東山再起之力。
風雲流散,各人命運
曾經榮譽加身的馬家軍,最終以醜聞收場,讓人不勝唏噓。而脫掉冠軍光環之後的隊員們,也各人得了自己的命數,或平淡生活,或抑鬱而死,或遠嫁異國。
馬家軍中的王軍霞是繼續精彩,積極樂觀。王軍霞是馬家軍中耀眼的明星,儘管當年戰績顯赫,但是她也做出了堅定的選擇,離開了馬家軍。
如今,退役之後的她已經自己創辦了一個健康跑俱樂部,彙集同道中人,足跡遍佈各地。
除此之外,她還嘗試了很多跑步以外的事情,比如參加公益活動、做記者、當賽場解說員,她甚至還開通了短影片號,有事沒事跟大家分享運動知識。
不過在婚姻上,王軍霞就不是很順利,她前後離婚兩次,對前夫也多有不滿,好在最後又組建了新的家庭,也算是比較圓滿的了。
比起王軍霞的恣意熱烈,曲雲霞顯然要佛系得多,她是褪去光環,迴歸平淡。退役後的她進入東北財經大學學習,畢業後就留在那裡當了一個體育老師,教學生跑步和打籃球。
由於久未訓練,曲雲霞沒跑多久就會覺得累了,對此,她開玩笑說彷彿一生的步都在馬家軍裡跑完了。
對此時的曲雲霞來說,平平淡淡才是真,所以她拒絕了許多找上門來的採訪,在大街上也不希望別人認出她來。
馬家軍中的劉東是一個性格開朗的女孩,也很明白自己想要什麼。當年她率先出走的事件引起了國內外媒體的注意,大家眾說紛紜,但無一例外都在觀望這位隊員會如何與教練互相跳腳對罵。
但是劉東理性冷靜,即使離開時帶著諸多不滿,事後也從未在公開場合說過教練馬俊仁的不是。
命運兜兜轉轉,曾經是馬家軍隊員的劉東,後來又成為了馬家軍的一名教練,手下十幾個隊員。不過,此時的馬家軍已經不復從前,劉東事實上也只是一個普通訓練基地的一個普通教練而已。
雖然如此,劉東依然是幸福的,因為她碰到了自己這輩子最愛的人——西班牙人路易斯。
兩人的第一次見面,是在一次海外拉練的活動中,當時劉東還是中國青年田徑隊的教練,而路易斯則是西班牙田徑協會的副主席,那一年劉東帶著隊伍遠赴西班牙馬德里參加訓練,負責接待他們的人剛好就是路易斯。
劉東性格開朗,容貌也不差,是馬家軍中出了名的美女隊員,所以在那段相處的日子裡,路易斯逐漸對這個女孩產生了好感。打聽到劉東還沒有男朋友之後,路易斯便勇敢了對她展開了追求,照顧得十分妥帖。
面對路易斯的表白和輪番攻勢,劉東一開始十分為難,甚至有點惶恐,畢竟兩人之間橫貫著太多東西,首先是年齡差距很大,畢竟路易斯也算是個老頭了,而在文化風俗上也有差異,生活習慣更是不盡相同。
儘管如此,路易斯也始終沒有放棄,情意一如既往。久而久之,饒是劉東有再多顧慮,也被路易斯的真心真情打動了,於是兩人確認了關係。
為了能與路易斯正常交流,也為了日後生活,劉東拿起課本惡補西班牙語,一年之後終於能夠應付日常對話。在親朋好友的見證下,兩人攜手踏入婚姻的殿堂。
有意思的是,劉東和路易斯的婚禮雖然是在國外舉辦,卻是個十足的中式婚禮——敲門進屋、釘門簾、坐床、吃餃子、敬酒,流程繁多,禮儀周全。
這當然是路易斯體貼劉東的心思,他願意去適應愛人劉東的風俗習慣,足能夠看出兩人情意之深沉。此後,劉東便生活在了西班牙,偶爾回國,一直很幸福。
相較於其他隊員或平淡或熱烈的結局來說,李穎的遭遇未免要悲苦得多。
李穎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孩,她身材微胖,相貌平平,並不出眾,雖然是隊長,但其實天賦平平,走上田徑之路靠的都是半夜爬起來訓練的那一股拼勁。即使如此刻苦,她的成績在一眾冠軍中依然顯得尤其平凡。
不過,壓垮李穎的不僅僅是成績上的失意,還有愛而不得的悲傷。
當時在馬家軍中,教練馬俊仁明令禁止隊內成員談戀愛,但是李穎正是青春懵懂的年紀,雖然訓練生活殘酷如鐵,但是在她的心裡始終存著一份嚮往愛情的柔軟。
就這樣,難以控制情感的她無法自拔地愛上了隊裡的一名男運動員。性格單純的她從來沒有談過戀愛,而這一份情感又藏也藏不住,所以大家很快知道了她的心思,她也發現那名男隊員已經有了女朋友。
雖然並沒有做什麼,但是當時隊裡也有不少人傳出她橫刀奪愛之類的閒言碎語。苦惱不已的李穎拿不定主意便去街上算命,卻得到算命先生的一句“此生不主正妻”,這使得她陷入了愛情的懷疑之中。
在焦慮與痛苦的反覆折磨之下,李穎病倒在了床上。這一躺,就是一個星期。
當她病好之後,事情並沒有發生一丁點的好轉,而教練帶著隊員們奪冠而歸的訊息更是給她造成了巨大沖擊。
幾重打壓之下,李穎淡了那份爭奪冠軍的野心,自覺賽場無望的她心灰意冷地選擇了退役。
退役之後的李穎,來到了公安局工作,做著日復一日的工作,雖然單調卻也很穩定。李穎很快對這似乎一眼就能望到頭的日子產生了厭拒心理。
早在馬家軍中時,李穎便喜歡在訓練之餘讀書寫日記,也積累了幾大本日記本。此時的她強烈地想要用文字來書寫自己的經歷,表達自己的思想,她想成為作家或者記者,為此她去讀了大專函授班。
之後,李穎抱著滿滿的期待到遼寧日報社體育部競選體育記者,結果卻因為沒有本科學歷而遭到拒絕。李穎受到了強烈打擊,她憤恨之下燒掉了自己的所有日記本。
1998年4月,在給姐姐打了一個絕望的電話之後李穎便選擇了投湖自盡,屍體直到一個周後才被人發現。
熱鬧時大鬧一場,離散時喜憂各人嘗,正是馬家軍命運的最好寫照。體育場上總是會湧現出新的傳奇,人們依然為之尖叫歡呼。
然而隨著歲月的流逝,每一個神話又都會淪為當年之勇,甚至被人遺忘。
馬家軍依然是當年炙熱的火花,而其中各人的命運,又實在是令人嘆惋。
參考文獻
[1]鳳凰網.2008-09-11
[2]記者網.2020-05-04
[3]人大新聞網.2008-03-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