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總要有人打的,我們去了別人就不用去了。”
---記對越自衛還擊戰老兵於強
“老大說,我們倆把該打的仗都打了,不讓你打。”這是電影《長津湖》裡七連連長伍千里回家探親時對弟弟說的一句話。這句看似很平常的話,卻從中體現出了革命軍人對祖國和人民的無限熱愛,對歷史時代的責任和擔當。
此刻,我坐在老兵於強面前,聽到了同樣的一句話:“仗,總要有人打的,我們去了別人就不用去了。”
青春似火,應徵入伍保家衛國
於強,一名經受了血與火洗禮的老兵,一名從小立志保家衛國的戰士,1975年跟隨支援祖國三線建設的父母,從遙遠的黑龍江來到當時隸屬冶金部的舞陽鋼鐵公司。那一年,於強剛滿17歲。作為一名知識青年,他響應黨的號召,插隊到了舞鋼八臺鄉。
1978年初,當時還在八臺插隊的知青於強應徵入伍,那一年,他是20歲的小夥。1米76 的他一身戎裝,又高又帥又威武,站在隊伍裡格外顯眼。十八歲的弟弟羨慕地摸著哥哥的一身軍裝,說:“三哥,這軍裝可真好看,將來我也要去當兵。三哥,把這軍帽讓我戴下行不?”於強把軍帽戴在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四弟頭上,自豪地說:“四弟,明年你畢業了,也去當兵,咱倆給咱家爭光!”臨行前,父親把一塊新手錶戴在於強的手上,拍著於強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在部隊上一定要服從命令,好好幹,別怕苦,爭取立功啊!”
七十年代當兵入伍,要戴紅花放鞭炮,一人參軍全家榮光,參軍那是件旁人羨慕、家人自豪的喜事兒!
遺書難寫必須寫,生死難料必須說
1978年7月,於強結束了新兵連集訓,隨部隊駐紮在雲南省昆明軍區。指導員發現於強有文化又機靈,遂分配他到野戰第八十醫院做衛生員。想當好一名衛生員,平常就要苦練戰地救護技術。於強說,在部隊訓練的方法是先上課,然後分組進行實戰練習。一組作為傷員,另一組作為醫護人員。練習如何搬運傷員,如何實施人工呼吸和胸外心臟擠壓搶救,如何包紮止血等等救生技術。當時還修建了一個簡易的手術室,練習做一些應急的小手術。除此之外,為了適應戰時艱難危險的生存環境,我們還要進行體能和自保技能的訓練。
1978年11月的一天下午,於強戰友5個人正在操場上打籃球,忽然聽到緊急集合的聲音。在禮堂集合之後,院長宣佈:接到昆明軍區參戰命令,全院除少數留守人員外,其餘人員全部參戰,要求一週內安置好現有病人,進入緊急戰備狀態。
當時每人發軍包一個,裝隨身攜帶的物品,每人還要寫決心書(也就是遺書)。“遺書難以書寫,但軍人必須敢寫;生死難以啟齒,但軍人必須敢說。”於強說,每個寫過決心書的官兵都經歷了一次直面生死的體驗。
於強覺得這一去生死難卜,於是把表押給了寄賣店。他們五個河南老鄉買了些酒菜,在一起大吃大喝了一頓。相約不論誰犧牲了,其他人,每年都要代其看望父母。
軍民情深,建院馬關救傷員
一週後,一大早他們坐著大卡車從昆明駐地出發,車隊攜帶著醫療戰備物資。他們悶坐在車上,走走停停,餓了就啃幾口壓縮餅乾充飢,三天三夜沒有下車。三天後到達指定的救護駐地——馬關縣糧食局倉庫,醫院本部就安置在那裡。
他們開始了緊張的建院工作,塑膠膜、當地的竹子和樹都被派上了用場。有的用來鋪地,有的用來搭建簡易的病房。大家不分白天黑夜緊張地忙碌著。建院的同時還要收治傷員,這些傷員都是在邊境線和越南兵摩擦交戰中受傷的。他們不斷接到前線指揮部的電話,詢問醫院工作的進展情況。到了1979年的元旦,建院各項工作已基本完成。
當地的老百姓對人民解放軍很好,他們自發地來看望傷員,有時候還帶來一點紅糖、幾個雞蛋、幾個燒好的土豆送給於強他們,表達對人民解放軍的愛戴和情誼,軍民一家親的場面讓於強他們都很感動。
這期間他們一直處於緊急戰備狀態,不斷有受傷的軍人被送到這裡施救。
突破自我,救死扶傷上前線
2月16日中午,於強他們接到上級命令,執行戰地救護任務,立即出發。醫院開會傳達上級精神,這次戰役的作戰口號是“對越自衛還擊作戰,殺雞要用宰牛刀!”。我軍完全以進攻的態勢作戰,命令醫療技術力量儘量前伸,減少陣亡傷殘。
於強他們的任務是儘量靠近陣地搶救傷員,為那些有生命危險的、不能後送的重傷員就地手術。這可能是我軍衛勤保障中的一個創舉。按照條例規定,醫療所設點離前沿不得超過15公里,這意味著他們就在陣地上救治傷員,衛生員需跟隨主力部隊執行戰地救護任務。很顯然,誰都明白這一次任務的危險性。晚上他們到達前沿陣地,住在陣地的貓耳洞裡。
2月17日凌晨,我軍萬炮齊發,拉開了對越自衛反擊戰總攻的序幕。在一小時的炮火全覆蓋打擊後,天漸漸亮了,步兵開始進攻,於強耳邊全是密集的高射炮和重機槍的聲音。戰爭時期的救治和平常訓練的不一樣,那些明的暗的亂飛的子彈隨時會要命。於強當時想,如果自己受了傷,那又怎麼去完成搶救別人的任務呢?所以自己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首先保護好自己,然後才能完成搶救任務。
作為一名戰地衛生員,無論何時何地,都要緊跟突擊部隊,戰鬥在前線。為了搶救傷員,他有時要跑到距離越軍陣地二三百米的地方。我問於強怕不怕,他說:“那時候就不知道什麼叫害怕了。到了戰場上,聽到子彈飛的聲音,看到血肉模糊的戰友就忘了害怕了,只想著把正在流血的戰友趕快救回去。”
他們臂膀上都戴著明顯的十字繡標,隨身攜帶急救包,只要聽到有人喊衛生員!衛生員!他們立刻就趕到。
戰場大,戰鬥激烈,受傷的戰士多,於強的止血帶很快用的就只剩下一個了。他忽然發現前方一個大腿在流血的傷員,旁邊還有個腹部中槍的傷員,於強急中生智,先用止血帶捆紮大腿動靜脈破裂的傷員,然後再用繃帶包紮腹部受傷的戰士。在炮火中只能做簡單的包紮處理,防止因失血過多而失去生命。經過包紮的傷員要繼續等待民工把他們抬下山,在山下的簡易醫院進行手術和進一步治療。
那時,濃重的硝煙遮天蔽日,分不清白天黑夜。戰友馬強為了搶救傷員被敵人的冷槍射中,等於強他們發現時,他已經犧牲了。他旁邊還倒著一位胳膊受傷的戰士,鮮血直流。於強急忙給那位胳膊受傷的戰士進行止血包紮,這時一發炮彈打來,於強急忙臥倒在受傷戰友的身上,炸開的彈片扎進於強的小腿,鮮血直流。他顧不上腿傷,急忙叫擔架員抬走受傷的戰友和馬強。
這場激烈的戰鬥打了三天三夜,於強三天三夜幾乎沒閤眼;在這場三天三夜的戰鬥中,於強失去了兩個親愛的戰友。
由於腿部受傷行動不便,這之後,於強就在前線下邊的戰地醫院裡護理傷員。於強把受傷的腿包紮後打上夾板,繼續奮戰在戰地醫院。
悉心護理,待傷員親如兄弟
南疆春天,時晴時雨,一朵雲彩就是一場雨,當地有諺語“天無三日晴,地無三隴平。”雨時帳篷內滿地泥濘,晴時溫度高達30多度,帳篷頂曬得燙手,悶熱加潮溼令人窒息。很多傷員的身上都長了瘡。為了去除體內的溼熱,戰地醫院泡製了一種由各種中藥材配比成的除溼熱飲料,每天熬製一大桶供傷員們喝。
這些20來歲的小夥子來到戰場上,為了國家尊嚴,不怕流血犧牲。有的傷員疼得難以忍受,就要止疼片或要求打止疼針。看著這些肢體殘缺的傷員,想想他們在家都是父母的心頭肉,於強很是心疼,只能盡力地做好護理工作,耐心地用語言安慰,為他們擦洗傷口、換藥包紮、喂水餵飯、處理大小便等等,每天都忙得大汗淋漓。
“每天喂兩次自己泡製的清涼飲料,可以防暑除溼,更重要的是他們能感受到來自祖國的關心和不離不棄,這是傷員們最需要的。我每次都一勺一勺地餵給他們,一邊喂一邊聊聊天,有時候唱一首歌,漸漸地,我們熟悉了。”於強略顯輕鬆地說道。
其中有個河南籍的小戰士,眼睛沒了,腿也受了傷,於強每天給他換藥包紮,擦洗傷口,他動都不動,也不說話。於強知道他一定很疼,疼在心裡。“後來我就跟他說我們是老鄉,我也是河南兵,他問我:‘老鄉,你說我還能看見家鄉嗎?父母還認識我麼?我還會走路麼?”說到這裡,於強的眼眶溼潤了。“現在想想,當時部隊要是配備心理醫生就好了,能減少傷員所受的精神折磨。”
1979年3月,餘強榮獲三等功。在第八十醫院頒發的三等功小紅本上寫著主要事蹟:該同志在自衛還擊作戰醫療保障中,工作積極主動、吃苦耐勞、堅守崗位、無差錯事故,對傷員有深厚的感情。在完成本職任務時,抬傷員,把泡製的清涼飲料送到病房,喂到傷員嘴裡,受到同志們的好評。
老兵情懷,信念傳承永不褪色
1979年4月,於強榮獲三等功的喜報傳回舞鋼,一家人深感光榮和自豪。衛生員,一個在戰場中執行的任務不是殺敵而是救人的兵種,他們每一次直面鮮血淋漓的生死,都是一次心靈的震撼,他們的艱苦付出,為戰場殺敵的戰友提供了有力的精神力量!
這一年,於強的四弟參軍入伍了,於強還有個姐姐也當兵,於家就像電影《長津湖》裡的伍家,更像千千萬萬個平凡的中國家庭,總能在祖國最需要的時候挺身而出,保家衛國,英勇戰鬥。1980年12月,於強光榮退伍回到舞鋼,先是分配到舞陽鋼鐵公司軋鋼廠食堂,後又調到當時的鋼司子弟中學,直到2018年光榮退休。工作期間,於強勤奮盡職,從不爭名奪利。是啊,一個經歷過血與火洗禮的人,早已把名利看做了浮雲。
一個秋日週末的下午,我收到老兵於強的一條微信,原文如下:
“我是在想啊,應該多寫寫那些以前的前輩們,他們年齡都已經很大歲數了,那些抗戰英烈們和犧牲的那些戰友們,他們才是真正的英雄,我只不過是做了一些一個公民應盡的一個義務。保衛國家,捍衛國家的領土不受外來侵犯,當兵打仗是我們每個公民的義務,我盡的這點義務和那些為國捐軀的烈士們比比,我做出的這一點算什麼?如果國家還需要我們這些老兵的時候,我們一定會召必回,為國家和民族而戰。”
這短短182個字表達了一個老兵永不褪色的愛國情懷。為了心中的信念、軍人的榮耀,不論何時何地都能義無反顧地大步向前,也讓我們從並未遠去的戰爭中找到了信仰和傳承的力量!
作者簡介:卡Ka 平頂山市作協會員,現供職於舞鋼市住建局。喜歡的名言:人生何其短,願你我盡其歡。
攝影:楊延平
編輯:吳巧靜 校對:謝春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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