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云:“千里姻緣一線牽”,可一旦有誰要以勢壓人,牽亂月老手中的那根紅線,而留給自己啼笑皆非的結局,怪得了誰了?
話說明仁宗中期,保定府有個告老回鄉的御史,養的兒子地道的紈絝子弟,人稱花太歲,總喜歡搶別人心愛之物,理所當然的以勢壓人,十足的官二代。
也許是壞事做多了,遭報應了,這花太歲娶個新娘子貌美如花,心得意滿。可誰知洞房花燭夜時,他掀過新娘蓋頭就親,卻一股臭味沖鼻,朦朧中定睛一看,“哇”,吐了一地。
原來,美的不可方物的新娘子,不知什麼時候變成了一個邋里邋遢的小乞丐,正傻里傻氣的衝他笑,口裡還嘟囔道:“怎麼和說好的不一樣?還說新娘扮好了,給小乞丐雞腿吃,乍麼光吃男人的舌頭了?”
聽罷小乞丐說話,花太歲“哇哇”又嘔個不停,甚至有氣無力地喊道:“新,新娘去哪裡了?不說個所以為然,打斷你賤腿拋到牆外餵狗!”
小乞丐一聽,連喊著“新娘子那麼漂亮,卻最會騙人,說好新郎會給酒肉吃,乍麼兇巴巴要打我?”
喊完,小乞丐穿著新娘妝撒腿就跑,口中還不忘“殺人呢!殺人呢”的亂嚷,並且順手牽羊抓去了一隻燒雞和一壺美酒,橫衝直撞在客人當中,幾步不見了蹤影。
花太歲自爹孃生下來就是欺負別人的命,那想今天被別人耍了,氣的哭爹叫娘後,便跑去報官了。
但說保定府這官家,剛破了兒媳詐死案,正被上司提拔之際,又來個“新娘變”案件,恰巧又是老御史家的糗事,不免感嘆道,這來的真是時候啊,不知又禍害誰家閨女了?
饒是這樣想,但這位張府尹可是活道之人,懂的審時度世,比如正面形象給下面,溜鬚拍馬給上面,才能不敗於官場。
他忙招呼老御史坐下飲茶,又面向花太歲,慈眉善眼地問道:“可問公子爺,那新娘是迎娶時調包了,還是在貴府失蹤了。”
“氣,氣煞人了!”花太歲聞言,早氣地顫了,吼道:“她孃家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了!”
張府尹聽罷,吸了一口涼氣,想不到老御史清白一世,生出個這麼一個有辱清譽的敗家子,真是後繼無人呢。
花太歲見府尹不說話,才悻悻然道,“人是我從老丈人家搶回來的,拜堂時還香氣四溢,活脫脫的女兒身呢!”
說到此處,花太歲眉眼一皺,記起一事,忙說道,“記起來了,新娘子進洞房時上了趟茅房,肯定是那會兒被調包了!”
聞言,張府尹大駭,這堂堂正正的御史府,明媒正娶的新娘被瞬間調包了,說不定是早有預謀的。
不對,這堂堂御史府,家丁惡奴甚多,要匆忙逃出府,一個女兒身談合容易?要不,就是內外勾結,理應外合。要麼,就是,就是新娘還在御史府。
想到此,張府尹也不揭穿,象花太歲那德行,良家女子嫁給他還不被無端糟蹋了。
但是,這新娘畢竟是人家御史府下過聘禮的,就難辦了,誰不說“寧拆十座廟,不拆好姻緣”,這誰吃了貌子膽,敢拆花太歲的好姻緣?
呸,哇呸,嫁給花太歲能有啥好姻緣?張府尹忙捂住了嘴,沒想自己為官多年,嘴還這麼臭,誰不知道“一入豪門深似海了?”
暗自嘲笑了下,張府尹言說一定嚴辦此案,為老御史和花太歲一個滿意的結果,這才好說歹說,送走了這兩尊瘟神。
此時,張府尹有點不悅,在這關健時刻,關乎著自己升遷問題,御史家這樁新娘變案件,真是顆燙手的山芋,弄不好會影響自己的前程。
無可奈何中,張府尹疏理了下案情脈絡,笑道,解鈴還須繫鈴人,觀此案子,成也乞丐,敗也乞丐,想不到這邋遢的小乞丐倒成了這件案子的關健人物。
次日,張府尹命三班衙役,悄無聲息地去抓小乞丐,免得打草驚蛇,讓他木板上擦豬油,溜之大吉了。
要知道,乞丐兩條腿,行遍天下不吃虧。
但是了,張府尹也不閒著,喬裝打扮了下,成了個算命的,出門上街溜達一圈,摸摸案情的來路,也好知己知彼,斷案如神嗎?
這張府尹真是行家,那兒都不去,偏偏來到御史家附近,扯開嗓門呦喝了兩聲:“算命了,鬼骨子真傳,不靈不要錢!”
誰知他這般鑼般嗓門一喊,生意就上門了,幾個百姓人家圍攏上來,問他真的假的,算不出個所以為然來,那就是江湖騙子。
張府尹一笑,便說道:“觀各位神情,定是問御史家花太歲娶的新娘,乍無故變成乞丐了,對嗎?”眾人一聽,全折服了,都說他是神算,連他們肚裡話都知道。
這時,有人問他花太歲家新娘去哪裡了,張府尹笑道:“天機不可洩露,這是報應,一定是花太歲做了啥傷天害理之事,才惡人自有惡人磨嗎?!”
眾人聽後連連稱讚其是活神仙,但一提起花太歲,一個個如張飛穿針,大眼瞪小眼,瞬間就都義憤填膺,憤憤不平,說起了一段孽緣……
原來,花太歲娶的這新娘是個小戶人家女兒,叫美娘。
說起這美娘,面色泛春,眼似秋水,一蹙一笑間,風情盪漾,是保定府難得的美人。
想來,如此風情萬種的小娘子,上門說親的連門檻都踏破了,但都被美娘拒絕了,因為她的心裡裝著一個書生。
那書生叫柳永,生的相貌堂堂,卻是個沒發跡的臥龍,很是落魄,但對美娘卻是一片真心。
美娘生病了,柳永十里路上取來藥,慢工細火熬。柳永衣服髒了,美娘不顧別人的嘲笑,親自為他去洗……
兩人情愫暗升,情濃意濃了三載,柳永想給美娘一個名份,就去御史家做了管賬先生,掙點錢辦婚事。
誰知這件事被花太歲知曉了,便逼著柳永去見了面美娘,就忍不住流鼻血,天底下盡然有這麼美的女子!
於是乎,花太歲又犯了搶別人心愛之物的老毛病,跪在老御史跟前不起來,說什麼也要娶進門為妻。
起初,老御史嫌美娘是小戶人家之女,門不當戶不對,怎麼也不答應。後來花太歲就用了必殺技,說您老不答應,娃就去出家當和尚,讓您老斷子絕孫。
老御史聽後急了,人生之事,無後為大啊,就不顧人家美娘心有所屬,以勢壓人,硬是下了聘禮,由花太歲直接搶了美娘完婚……
“你們聽聽,這叫什麼事了?”眾百姓越說越群情激昂,罵道,“這就叫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朗朗乾坤,不怕遭報了!”
聽了這麼多,張府尹豁然開朗,原是以勢壓人,逼婚搶親,難怪出這麼多事端,原是有因果的。
張府尹搖搖頭,擠出了人群,來到御史府牆外,正想歇歇,猛見一個衣衫襤褸,邋里邋遢的小乞丐,正大眼瞪小眼,著急的四處張望,想是找人呢。
見此情形,張府尹一拍腦門,笑了,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原來小乞丐在此?!
張府尹便想了個法子,呦喊著算命了,果不其然那小乞丐一聽,便跑了過來,求給他卜一卦。
張府尹問道:“一個乞丐,有啥好算的?”
小乞丐直翻白眼:“有個相公讓我扮新娘,說好給幾貫錢,卻到現在不見人影!”
張府尹笑了,說道:“如此給人方便,你真是個好乞丐!”
小乞丐撅撅嘴,嘟囔道:“好不當飯吃,找到相公要了錢,才能吃香喝辣的!”
張府尹瞬間有了計較,撒謊道:“跟我走,你就能找到那位相公了!”
小乞丐聽了大喜,便拉近乎的叔長叔短,把個張府尹逗得開開心心,一起來到了府衙。小乞丐見事不對,想逃之夭夭,早被衙役捉住抬了進去。
進得內衙,小乞丐磕頭如搗蒜,奉承道:“剛看先生印堂發亮,原是父母官大人,饒恕小乞丐冒犯之罪!”張府尹聞言反被逗笑了,故意說道:“先打二十殺威棒,再罰冒犯之罪!”
說完,張府尹見小乞丐嚇得要哭,才說道:“只要你把調包新娘之事說清楚,本大人請你喝酒吃肉!”
“真的嗎?!”小乞丐聞聽摸了把髒兮兮的鼻子歡蹦亂跳起來,說出了“新娘變”的前因後果,讓官家啼笑皆非。
原來小乞丐是被御史府管賬相公偷偷帶進府的,並讓他暗暗藏在洞房床底下,說當了新娘,新朗官會很痛他,會給他雞腿吃的。
想這小乞丐實在可憐,因無人管教,自小流落江湖,對男女之事知之甚少,只要不飢一頓飽一頓,天天有肉吃,讓幹啥都成。
何況小乞丐只知道扮新娘是鬧戲,是當地鬧洞房的風俗,熱鬧一番,新郎家會賞雞腿吃的,就答應了。
再說,那相公還許諾事成後給他幾貫賞錢,何樂不為了?
因而,小乞丐等新娘子換下婚袍上茅房時,就從床底鑽出來了,穿上婚服,扮成了新娘,才有了被花太歲親得吐了的笑話……
聽完小乞丐的話,張府尹笑個前仰後翻,這花太歲親錯了新娘,娶了個乞丐,傳出去還不被人笑掉大牙。
說歸說,笑歸笑,這張府尹可是一諾千金的人,當晚就兌現了給小乞丐許的願,殺了幾隻雞,弄壺好酒,一邊小酌,一邊看著小乞丐風捲殘雲狼吞虎嚥,說不出的開心。
當然,張府尹知道這樁案子很是難辦,弄不好了會得罪老御史,但他又不能作昧良心的事,遂就決定不顧錦繡前程,成就一樁美好姻緣。
再者,這張府尹已經斷定,書生柳永家貧,無人脈,新娘一定藏在御史府某處,靜觀事變,並不難檢視。
難就難在,找到了新娘,如何是處?
一邊是老御史,官宦人家,朝裡有人好作官嗎?
一邊是正義,天地良心,昧良心的事他又做不出。
想來想去無頭緒,張府尹便不想了,只等明日到了御史府,再做打算,秉公辦案就是了。
第二天,張府尹起了個早,洗嗽完畢,就喚醒朦朦朧朧的小乞丐,命三班衙役擺起儀仗,浩浩蕩蕩向御史府開去,怎麼著辦案也得辦個明明白白,人盡皆知,以免日後授人囗實。
來到御史府後,花太歲扶著顫顫巍巍的老御史,隨官家到了管賬先生房間。但見除過一張床外,就一張破桌椅,外加一個書櫃。
張府尹掃瞄了一眼,也沒捕捉到可藏人之處,便疑惑的望著柳永,但見他面如冠玉,皓齒明眸,甚是氣宇不凡,斷定將來定是有大前途之人,就動了惻隱之心,決定斡旋一二,成就美事。
當時,柳永見到府臺大人,有絲驚慌,片刻又鎮定下來,施禮道:“不知府臺大人到訪,未曾遠迎,死罪矣!”
張府尹並沒答話,只是輕輕扶起柳永,踱步查看了下,猛然學做柳永的囗音,喚道:“美娘,且出來透透風。”
在眾人的迷惑不解中,猛聽“哎”的一聲嬌喘,一個風華絕代的美嬌娘,蓮步生蓮香的從書櫃旁的門後走來……
原來美嬌娘未曾走遠,一直在身邊,驚喜萬分的花太歲正想動粗,卻被老御史攔住了。
而當美娘顯露形跡時,猛瞧見官家一幫人在場,才知道上當受騙,想折回去,已是不可能了,只有羞羞地低下頭。
張府尹看了眼美娘,瞧了眼柳永,忍不住讚道:“好一對璧人,天造一雙!”
那知花太歲聽了,直呼那是他明媒正娶的新娘,就要去搶,卻被小乞丐攔住了,撅著嘴說道:“上次親了我的嘴,沒賞雞腿吃,這會讓你親,一定得賞兩根雞腿吃!”
“哈哈哈”,眾人聞聽都忍唆不住鬨堂大笑,唯有花太歲氣得臉色發青,嘴中“你,你”個不停。
而老御史,聽罷小乞丐的話,指著花太歲問道:“小,小畜生,你,你親了他的嘴?”
“爸,爸,兒看不清,當他是美娘了!”
花太歲話沒說完,但見老御史口中嘟囔道:“你,你居然親了一個男人!”便口吐鮮血,昏然倒地,氣絕身亡。
慌得花太歲那顧得上美娘,抱著老御史呼天喊地,這以後讓他怎麼活了?
張府尹見事以如此,老御史以命無力挽回,就道聲節哀順變,遞個個眼色,讓美娘趁機出了虎穴。
問明瞭柳永,美娘志願後,張府尹便有意成全,遂上報刑部,均有成人之美,便由張府尹主婚,小乞丐為媒,成就了一對神仙美眷,傳為佳話。
因了連破大案,張府尹被升任按察使,維護一省平安。
而柳永,開科取士後,官運亨通,直做到巡撫之職,而美娘也育有二子,幸福美滿。
小乞丐因有成人之恩,被柳永收為管家,雞腿天天有得吃,遂了他鴻願。
而花太歲欺男霸女,搶他人美眷,被張府尹杖責四十,罰沒家產,淪為乞丐,受盡飢寒之苦,路人白眼,真是因果報應。
這樁大明野史,新娘變的故事,告誡人們要有善心,多做成人之美的好事,方有好報,並能蔭庇子孫後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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