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霧漸退,陽光、古道和悠遠的馬鈴聲在崇山峻嶺、原野叢林中明晰起來。一隊馬幫、幾隻驚飛的鳥、花枝招展、沒入土中的露水、起伏的馬蹄聲,驚醒了古道和千里的疲憊,這一切都要在今晚結束。馬和趕馬的人一樣興奮。馬鍋頭們也激動得湊在一塊,講起過去的和即將發生的豔遇、烈酒、對歌以及肆無忌憚的磕子,年幼一些的腳伕聽得入迷,一個忘情鼻涕流出渾然不知,咧開大嘴吼幾嗓子,大步追馬而去,一路塵煙。
當腳步踏上黑惠江邊古石橋-雲津橋頭,在進入寨子100米的路上,似乎每個人的風塵已經晾乾、疲憊已經扔在床上。數月漂泊的孤寂、與土匪對峙的心驚肉跳;長途跋涉的艱辛、風餐露宿的無奈,在緩緩走進東寨門時,被撲面而來熟悉的街道和商業氣息,橫掃一空。每個人都帶著笑容,與熟悉的、不熟悉的打著招呼。各路人馬都忙碌了起來。整個古鎮沸騰了,集市、商鋪、古戲臺、魁星閣、興教寺、街街巷巷像一鍋燒開的水。
第二天清晨,油燈還沒有星星明亮的時候,另外一隊馬幫悄然上路。在這條走了數百年的古道上,馱著星光和歲月,馬鈴聲串著汗水和文明,一步一步走進歷史沉重的嘆息聲中。
我今天站在沙溪古鎮的寺登街。充滿疑惑。
這個盛產魚米、山珍、舞蹈、歌聲的地方,曾經是個交易市場大量交易茶、馬、鹽、藥材等其它東西,一個佛教中心,一個古道中的古鎮,一個陸地碼頭,已難覓其蹤跡。依然依山傍水,依然太陽照常升起,興教寺門口的哼哈二將尚在,寺內卻沒有神靈;古戲臺,魁星閣還在,歌舞熱鬧隨風而逝;商鋪、馬店、石板古街、百年古樹、茶道、寨門還在,鮮活的面孔漸漸塵封。我在古鎮歷史的盡頭。望著古鎮最後的守望者在現代生活中浮浮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