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知名琵琶演奏家趙聰將與鋼琴、絃樂四重奏一起,在上海東方藝術中心舉行“最美時光——趙聰和她的朋友們”音樂會。
自今年初擔任中央民族樂團團長後,趙聰對民樂的發展與探索有了許多新思考。
演出前夕,她接受了記者的獨家專訪。
人物
今年2月3日,琵琶演奏家趙聰被任命為中央民族樂團團長。有著“民樂國家隊”之稱的中央民族樂團,迎來了建團以來最年輕的女性掌門人。
趙聰出身於音樂世家,6歲起跟母親學習琵琶。她是一個快樂的琴童,在母親的教育和啟發下,她發自內心地喜愛這件樂器。
趙聰說,自己很幸運,一路走來遇到了很多良師益友。她曾就讀於吉林藝術學院附中,師從孫樹林教授。考入中央音樂學院後,又師從著名琵琶演奏家李光華教授。畢業後,她以第一名的成績考入中央民族樂團。
這位一路按部就班走來的優等生,對新鮮的風潮格外敏銳。剛畢業時,趙聰參加過女子組合Music Cat(音樂貓),樂隊中既有小提琴等西洋樂器,也有琵琶等民樂器。當小提琴手在舞臺前邊走動邊演奏時,趙聰心想:為什麼琵琶只能老老實實地坐在那裡彈呢?於是,她發明了首個可以站著彈的揹負式琵琶。當她看到有人演奏水晶小提琴後,她又發明了水晶琵琶。
這些年,趙聰先後出訪過歐洲、美洲、亞洲、大洋洲的五十多個國家及地區。40餘位外國元首聆聽過她的琴聲。她曾多次獲得全國青年專業琵琶大賽一等獎、原文化部“海外推廣個人貢獻獎”、美國聖荷西國際樂器大賽金獎等。西方媒體這樣評價她:“趙聰用琵琶告訴全世界當代中國音樂的美。”
從琵琶演奏家到中央民族樂團團長,趙聰一直在思索,一直在創新。過去,她思考的是如何彈得更好,如何寫出更有趣的新作品。如今,她思考得更多的是中國民樂與世界音樂的交流與融合,她希望透過音樂這種語言讓全世界更加了解中國。
上觀新聞:在即將舉行的“最美時光——趙聰和她的朋友們”音樂會上,您將與鋼琴、絃樂四重奏進行跨界合作。透過這樣別緻的組合,您希望帶給聽眾怎樣的感受?
趙聰:彈指之間,穿越古今,無問東西,自在無邊,是我們這場音樂會的主題。音樂裡其實沒有那麼多界限,音樂的核心是情感的表達,希望這個組合能夠以情動人。
上觀新聞:2016年您是怎麼想到發起這樣一個“魔方重奏組”的?
趙聰:我一直在嘗試不同樂器之間的多元化組合。當鋼琴家劉興辰,小提琴家謝靈傑、趙一男,中提琴家李柄熹,以及大提琴家李成,我們幾個組合在一起時,我的頭腦裡浮現出的第一個詞就是“魔方”。魔方有不同的面,變化莫測又和諧統一。2016年,我們的第一首《玫瑰探戈》在國家大劇院與聽眾見面後,就受到了歡迎,讓我們很受鼓舞。
上觀新聞:與其他樂器相比,琵琶在藝術表現力上最大的特點是什麼?最動人的魅力是什麼?
趙聰:琵琶雖然被譽為中國的“民樂之王”,但它其實是從波斯傳進來的,琵琶的祖先叫烏德琴。琵琶傳入中國後一直在發展、在進步。我們中華文化的包容性很強,各種音樂元素被這件樂器很好地吸收進來,所以現在我們可以用琵琶演奏各種風格的音樂。作為一個“混血兒”,它能文能武,可以西方,也可以東方。琵琶的古曲,意境高遠,而當它與流行音樂、電聲結合在一起時也不會有違和感。
在我看來,琵琶其實是一個載體,是一種語言,在這個時代它可以更多地表達一種融合的聲音,呈現世界性的音樂。
解放週末:近年來,很多民樂演奏家都在嘗試做跨界融合,但融合不是簡單的一加一等於二,不同風格的樂器怎樣才能真正地融在一起?
趙聰:不同的樂器組合在一起,首先得找到共同的語言。語言對了,才有可能真正融合在一起。比如琵琶與鋼琴合奏《春江花月夜》,這是一首中國作品,相對來說就會以琵琶為主一點。當我和絃樂四重奏合作《獻給愛麗絲》時,我就會多配合他們一點。每種樂器之間必須要互相聆聽,互相讓一讓,不能堅持自己原有的表達。
木頭娃娃,你到底還能發出怎樣的聲音
上觀新聞:您曾說自己是一位“琵琶的修行者”,為什麼用“修行”這個詞?如果藝術是一種修行,那您追求的境界是什麼?
趙聰:修行就是不停地追求,不給自己設限。我追求的境界就是無界。世界時刻在變,人的想法也一直在變,我想在這萬變之中,順著自己的感覺去找一種平衡。
上觀新聞:此次音樂會中有不少曲目都是您自己作曲的,比如《綻放》《絲路飛天》《玫瑰探戈》等,您的創作之路是何時開始的?
趙聰:我從來沒有學過作曲。大學畢業後,我在錄製第一張專輯《卡門》時開始嘗試改編。2000年,我和作曲家馬久越一起,改編了琵琶名曲《十面埋伏》。《新編十面埋伏》只採用了原曲中最經典的旋律,剩下全變成了搖滾樂,用電子音樂伴奏。由於改編太大膽了,我擔心聽眾可能一時難以接受,就決定在韓國首爾舉行的亞洲音樂節上試水演奏。結果,現場兩萬名觀眾熱烈鼓掌。著名錄音師、“聲響亞洲”評委會主席漢斯·尼爾森很喜歡這首曲子,國際環球唱片公司為我錄製了我的第二張專輯《聆聽中國》,這是環球唱片歷史上首次發行中國民族器樂獨奏專輯。
2014年,我寫了琵琶協奏曲《絲路飛天》,在此之前我主要是改編或創作一些小作品,後來我又寫了琵琶協奏曲《福吉天長》、琵琶組曲《樂鳴東方》等大作品。去年我還創作了一首樂歌《鯤鵬志》。
琵琶大師劉德海先生的一句話對我的影響很深。他曾經抱著琵琶發問:“木頭娃娃,你到底還能發出什麼樣的聲音?”我想,我這些年的創作就是為了探索、挖掘、呈現出琵琶更豐富的樣貌。
上觀新聞:您的創作靈感從何而來?
趙聰:我習慣先用心靈和五官去感受風景,再用音樂去描摹記錄。比如去敦煌創作《絲路飛天》,去長白山寫《福吉天長》,到上海寫《樂鳴東方》等作品,我都是到了當地之後,在令我感動的場景中獲取靈感。所以我的音樂往往畫面感比較強。先用眼睛看,再用音樂彈,最後用樂譜記錄,這有點像一個手工業勞動者的狀態。
上觀新聞:您擔任中央民族樂團團長後,這一歷史悠久的樂團有了很多新動作,比如開始透過短影片傳播民樂。
趙聰:是的,今年我們樂團跟短影片平臺合作,發起了一個叫“了不起的國樂”的活動,一開始無人問津,但是透過我們的努力,半年時間裡已經有1.5億人次參與進來。他們把自己演奏的國樂作品傳上來,或者在線上看我們的演奏,感受民族音樂的魅力。
上觀新聞:怎麼才能讓更多的年輕人喜愛民樂?
趙聰:中國的民族音樂有著厚重的傳統,但在一些年輕人眼中,我們的音樂太高深了,離自己很遙遠。所以我們要俯下身去聆聽年輕人,看看他們都喜歡些什麼,用他們喜愛的方式,用真情實感打動他們。音樂最擅長的就是軟化人的心。當然這並不意味著,大家喜歡聽什麼,我們就演什麼,還是要起到引領的作用。
上觀新聞:您多年來一直在向世界傳播中國音樂的美,您認為怎樣才能用音樂講好中國故事?
趙聰:我覺得一起玩,是向世界推廣民樂的方式。今年,我們與故宮博物院共同打造的音樂會“天地永樂·中國節”原本計劃赴美國巡演。但由於疫情原因,我們採取了線上“雲合作”的方式,邀請芝加哥交響樂團在美國錄製,然後與中央民族樂團共同演繹。這首特別的《春節序曲》在芝加哥交響樂團的官網釋出之後,不到一天時間就收穫了10多萬的點選量。我們還跟聖地亞哥交響樂團進行了網上連線的共演嘗試,一起演繹了《彩雲追月》並透過各大網路平臺進行推送,非常有效地進行了國際傳播和溝通。
用民樂與全世界的聽眾溝通是一種很好的對話方式,他們覺得中國的樂器很有意思。我們的民樂在音準、建制以及技術上,在世界民族音樂的大家庭裡都是領先的。未來,我們樂團會一邊繼承傳統、打磨古曲,一邊拓展民樂的現代化表達。
欄目主編:龔丹韻 文字編輯:陳俊珺 題圖來源:由受訪者提供
來源:作者:陳俊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