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5月25日,北京某醫院婦產科產室,產房外擠滿了烏泱泱的家屬、醫生和媒體,產房內是一名年逾花甲的產婦正在生產。
按理說,女性過了30歲以後,身體機能會不斷退化,卵子的質量也會逐漸降低,不再適合生育;而且女性普遍到了四十歲左右,便會開始絕經,想要再孕育孩子幾乎不可能。
怎麼會有人60歲還能生產呢?
產婦名叫盛海林,肚中是一對透過試管嬰兒技術得來的雙胞胎。在經歷了被拒絕、大出血等等考驗以後,盛海林才終於躺上了手術檯。
上午九點整,大女兒“大雙”被順利取出,兩分鐘後,小女兒“小雙”也來到了人世。因為產婦身體不好加上早產近兩個月,兩個孩子身體狀態非常差,姐姐三斤多,妹妹才兩斤多一點。
盛海林與丈夫為了讓這兩個孩子活下去,付出了太多太多的艱辛。
如今十多年過去,兩個孩子都已經上了小學,一家四口的生活也早就步入了正軌,可是盛海林卻無比的後悔,還說:“如果可以再來一次,我定不會如此做。”
發生了什麼事情讓盛海林如此說呢?他們一家人的現狀又是如何呢?
失去愛女
盛海林曾經有過一個女兒,叫做“婷婷”。
孩子乖巧善良,是盛海林夫婦的驕傲,從小到大都會十分聽話,從來不讓家人操心,畢業以後,找的丈夫也讓父母非常滿意。
盛海林和丈夫身體很好,沒病沒災的,唯一最愛的女兒也有了著落,夫妻兩個便打算安享晚年了。
可是沒想到厄運很快降臨到這一家人的頭上。
2009年春節,婷婷與丈夫因未關好煤氣導致煤氣洩露,雙雙死於煤氣中毒。
這個打擊對盛海林夫婦來說簡直是晴天霹靂,很長一段時間裡,盛海林都無法接受這個現實,經常會夢到自己女兒生前的樣子,還會以為自己的孩子仍在人世。
每次都是哭著從夢中醒來,當發現一切都是黃粱一夢時,便會更加傷心空虛。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盛海林才終於接受女兒已經離開了的事實。
可是此時的她卻更加難過了,甚至沒有辦法走進女兒生前的房間。丈夫意識到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便向妻子提議可以領養一個孩子。
“要一個孩子吧,不然以後這幾十年可怎麼過啊!”盛海林心想。
起初,他們想到了從親戚那裡過繼。
老兩口也顧不得什麼臉面之類的東西了,四處央求親戚:“你們再多生一個孩子好不好?把這個孩子過繼給我。”
可是想也知道,正常家庭沒有人會接受這樣的要求,盛海林四處碰壁,丈夫也忍不住說她:“你真是異想天開。”
不止丈夫不同意,兄弟姐妹們也十分不能接受盛海林這樣的想法,紛紛勸阻她不要再為難親戚了。
可是盛海林的痛誰又能體會呢?失去了女兒這個精神支柱,盛海林不止一次懷疑自己的存在是否還有價值。
擔心盛海林做傻事,親戚又向他建議,說可以試試去領養一個孤兒,這樣既可以拯救一個孩子也能滿足自己,一舉兩得。
當時距離汶川地震過去還不足一年,盛海林覺得收養一個汶川地震中的孤兒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所以她立馬同有關部門取得聯絡,表示想要收養一個孩子。
可是沒想到卻被告知所有孤兒都已經被好心人領養走了,盛海林再次撲了個空。
不過盛海林也並沒有放棄,雖然汶川地震中的孤兒沒有了,但是無父無母的可憐孩子哪裡都有。
正巧盛海林從電視上看到南寧地區破獲了一個重大的兒童拐賣案,救出許多兒童,都送到了孤兒院中。
盛海林又給南寧方面打去電話,聽到那面工作人員的聲音以後盛海林再也繃不住了,哭著向工作人員求助:“可不可以讓我領養一個孩子?”
對面的工作人員十分詫異,反應過來以後便安慰了盛海林幾句,隨後又表示不能讓她領養,因為這些孩子都要進行DNA鑑定,都要還給他們的父母的。
眼見著求助無望,盛海林的心跌入了谷底。
晚上,盛海林再次夢到了自己的女兒。夢中有孩子在跑來跑去,盛海林萬分著急,不停地念叨著:“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在哪裡?”
跑過來一個孩子,盛海林趕忙抱住了他。可是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個男孩子,盛海林乾淨將孩子鬆開,不停地搖頭:“不,這不是我的孩子,我的是女兒。”
夢中,她沒有找到自己的孩子,再次哭著醒來。丈夫趕過來安慰她,突然她想到了什麼。既然不能領養,為什麼不能自己生呢?現在科技這樣發達,做個試管嬰兒也不是什麼難事。
盛海林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了丈夫,丈夫也覺得可行。兩個人沒有猶豫,拿定主意便來到了北京。
四處碰壁
來到北京以後,盛海林跟丈夫一起來到了醫院,可出乎二人意料的是,他們連號都掛不上。
他們實在太過心急,甚至忽略了自己本身的現實情況。
彼時,盛海林已經59歲馬上六十了,這樣的年紀不管是身體狀況還是激素水平亦或是子宮功能都不適合再次生育了。
盛海林心急想要再要一個孩子,可是大夫不可能像他們夫妻一樣失去理智。
盛海林來到醫院以後,醫院的工作人員問她哪裡不舒服,想掛什麼號。
盛海林斬釘截鐵:“生殖科。”
工作人員愣了一下,重複了一遍盛海林的話:“你要掛生殖科嗎?”
“對,我要做試管嬰兒。”盛海林回答,沒有一絲的猶豫遲疑。
“你要做?怎麼可能?”工作人員都驚呆了,看過了她的基本情況更加不會同意這種訴求了,連號都沒有給她掛便讓她回去了。
這樣的情況不止一次,盛海林問了很多家醫院都被拒絕了。
這個時候盛海林才意識到或許是自己想得太簡單了,自己不怕死,願意為科學獻身,願意讓醫生拿自己做實驗,可是醫生並不一定願意,因為醫生要對每個病人負責。
尤其是那些專家教授們,他們知道這樣做的風險有多大,所以不願意讓盛海林冒險,也不願意讓自己承擔這個風險。
真的被拒絕了很多很多次,盛海林幾乎崩潰了。
她抱著最後的決心來到醫院,聲淚俱下地祈求醫生、護士能夠幫助自己。
起初,醫生說的話都跟其他醫院是一樣的,告訴盛海林的年紀太大了,移植成功的機率太小,成功了存活的機率更小,存活了生下來母子平安的機率更是微乎其微。
醫生還想勸盛海林,但是他們低估了一個女人想要做母親的決心。
盛海林沒有動,而是緩緩地給醫生講了一個故事:“我也是一個醫生,對婦產科也略有了解,你們說的這些我都懂,但是我真的需要一個孩子。”
原來,盛海林在生第一個女兒婷婷的時候就曾經發生過危險,碰到了“胎盤滯留”。
對產婦來說,“胎盤滯留”是一種十分嚴峻的現象,是引起孕婦大出血的主要原因,即是指胎兒在出生以後三十分鐘內,胎盤仍舊未能從孕婦的體內剝離。
引起“胎盤滯留”現象的原因有很多種,必須立即進行處理,不然對孕婦來說十分危險,甚至可能導致孕婦死亡。
盛海林在分娩的過程中就遇到了這種情況,針對“胎盤滯留”產生的原因有許多不同的處理方式,而盛海林所遭受的就是最痛苦的一種。
接生人員要將手伸進產婦的子宮底部,將嬰兒的胎盤剝離,也稱“徒手剝離”。
“我當時記得很清楚,接生大夫將整條手臂都伸了進去,在裡頭掏,一點點用手將那個胎盤剝了下來。”回憶起經年往事,盛海林也未表現出多痛苦:“這樣的痛苦我都承受住了,試管嬰兒的痛我還能遭受不住嗎?”
醫生們互相對視了一眼,都在心中不斷考慮著成功的可能性。盛海林繼續央求:“你們放心,如果出現任何對你們不利的事情,那我們就終止。”
醫生們面露難色,不同意給盛海林做不僅僅是擔心壞了自己的名聲,更重要的是盛海林的生命安全。
可是如今看盛海林是一個這樣堅定有韌性的女性,他們也猶豫了。
最終,不知是誰點頭,同意了盛海林的請求。
孕期苦難
決定幫助盛海林實現她的願望以後醫生便安排了她住院,並給她仔細地檢查了身體。
為了確保移植成功,醫生在盛海林的體內放了三個胚胎。
起初,盛海林覺得不錯,沒有出現什麼不良反應,連醫生都覺得神奇。
可是沒想到,在第二十天的時候,盛海林突然出現了大出血的情況,把醫生們都嚇了一跳。
盛海林感到非常的悲哀,以為三個都沒能保住。可是等血止住,醫生檢查後才發現,原來還剩下兩個。
懷著這兩個孩子,盛海林切切實實地吃了不少苦,正常人的血壓是高壓範圍在90—140毫米汞柱之間,低壓範圍在60—90毫米汞柱之間,而盛海林的血壓高壓170毫米汞柱,低壓是100毫米汞柱。
高血壓讓盛海林頭暈噁心,而她的尿酸更是高達1700umol/L,是正常人的幾十倍。
同時,種種不適反應展現在盛海林的肢體上,她的全身高度浮腫,還有肝腹水(肝硬化肝功能減退引起門靜脈高壓,形成了腹水症),盛海林不得不住進了醫院。
彼時,她的體重已經達到了一百五六十斤,眼看著就要承受不住了,可是距離孩子的預產期還有將近一個半月的時間。
醫生們思來想去,又經過和家屬及盛海林本人的多次協商,最後決定,提前進行剖宮產,將孩子取出來。
2010年5月25日,盛海林早早被推進了手術室,家屬等人都焦急地等待在產房門外。
第一個孩子取出來,是一個還算健康的女孩,只有三斤多,第二個孩子更加瘦弱,只有兩斤多一點。
盛海林的丈夫抱著兩個孩子,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孩子們不足月,實在太過瘦弱了,被放在新生兒科的保溫箱中。
盛海林也非常虛弱,昏睡了好久才悠悠轉醒,這個時候她還沒有看過孩子。她可以動也點了,便提出要看一看自己的孩子。
就這樣,在丈夫的攙扶下,盛海林慢慢的走到了孩子所在的玻璃房外面,隔著一層薄薄的玻璃,看到大雙在床上搖頭晃腦的玩,盛海林當即落下了眼淚。
母女三人都平平安安,盛海林付出再多辛苦也是值得的。
一家四口現狀
住了一個多月的院,一家人才重新返回家中,一開始其樂融融的生活,突然出現了新的危機——財政問題。
彼時,盛海林和丈夫的年紀都很大了,本來應該是頤養天年的時候,他們卻不得不外出工作,賺錢養活兩個女兒。
盛海林全國各地的跑,去給人講課,能夠陪在孩子身邊的時間非常少,所以每次有機會待在家裡,盛海林都會給孩子儘可能多的陪伴。
盛海林的心中始終不能忘記自己的大女兒,所以有的時候看到雙胞胎還會不由自主地叫出大女兒的名字。
盛海林忙著四處講課,丈夫和兩個保姆在家中帶孩子,一次盛海林外出講課的過程中,災難再一次降臨到一家人的頭上。
2016年1月21日,盛海林的丈夫突然中風,盛海林的快樂和幸福,再次終止了。
“2016年以後,我就覺得特別疲累。”盛海林如是說。
丈夫倒下了,家中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盛海林一個人做,最終盛海林也病倒了,住院一個多月才好。
盛海林也不想再太過辛苦了,慢慢地將重心轉移回家庭,致力於培養這兩個孩子。
兩個孩子也很懂事,還會記得她的生日,為她精心準備生日禮物;有的時候一起走在街上,因為盛海林年齡很大了,經常會被當做她們的奶奶或者外婆,兩個孩子也會耐心地解釋,這是她們的媽媽。
曾經有人問盛海林後不後悔做這樣的決定,盛海林說:“我當時不知道後面會發生這麼多事,如果知道的話,我會三思而後行。”
或者生活的苦難讓盛海林倍感疲憊,但是不管什麼苦難,都能被女兒們的陪伴輕易撫平,相比於痛苦,盛海林更多的是幸福。
現如今,兩個孩子已經上了小學,她們住在學校,只有週末才會回來,也給盛海林留了更多的時間去賺錢和照顧丈夫。
而盛海林的丈夫恢復的也不錯,現在已經可以勉強走上幾步了。
盛海林除了努力工作、照顧丈夫,偶爾也會和同學小聚一下,總之,過的踏實又滿足。
希望兩個小姑娘可以平安健康地長大,也希望盛海林和他的丈夫能夠健康長壽,祝福他們一家吧!
-完-